葛洪在《抱樸子》裏把仙分為三等:天仙、地仙和屍解仙,並在《神仙傳》裏拿歷史名人舉了例子。
所謂天仙就是白日飛升的仙人。如淮南王劉安,得八公指點,吃了仙丹不光自己白日飛升,連雞犬也壹起走了。
所謂地仙是在人間長生不老。地仙如墨子,經過神仙指點,長生不老,避居深山,漢武帝的時候有人見到他,才五十多歲。
所謂屍解仙是突然死掉,然後神秘消失,又出現在人間。屍解仙則如董仲舒李少君,先是死掉,然後屍體瞬間不見了。
謝自然就是壹個天仙
首先,這三仙修煉各有修煉方法。
在葛洪的修仙宇宙裏,行善是修仙的基礎,不行善修仙如同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他說要想成為天仙,就要做壹千二百件善事,要想成為地仙要做三百件善事。而且壹件壞事不能做,如果做壹件壞事,所有好事立刻清零,還要重頭開始——這讓我想起毛主席的話:“壹個人做點好事並不難,難的是壹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
葛洪還要求,做好事不能求回報,也不能說,必須默默無聞做個好人,上天會給妳記到妳的行善流水賬上。
在此基礎上,吃不同的東西就可以成為不同神仙。《抱樸子》裏說“朱砂為金,服之升仙者,上士也;茹芝導引,咽氣長生者,中士也;餐食草木,千歲以還者,下士也。”這裏所謂的朱砂為金就是他說的神丹金液了,吃了就成為天仙。
而服用靈芝雪蓮,日常導氣健身,這成就地仙;而那些日常吃吃草藥的也就只能成為屍解仙了。除了吃藥,有時候別的方面技術好,似乎也可以成仙,例如彭祖和甘始精通房中術,成為地仙,不光男子,女子也行,《列仙傳》上賣酒女郎女丸就因為得到壹本這方面的書,然後壹面賣酒,壹面選取美少年進行修煉,如此三十多年,面容還是二十來歲。
東晉時有壹本《紫陽真人內傳》,介紹成仙方法,說仙府對成仙人要經過十二次考試,根據成績定為上仙、地仙和屍解仙——還真是公平。
其次,三種神仙之間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地仙加以修煉是可以上升為飛仙的,還說那位女丸,她在人間修煉三十多年,後來神仙看不過去了,妳該白日飛升了,不要在人間樂不思蜀了(這個成語是我加的),女丸這才依依不舍地白日飛升。
天仙作為上層神仙就自由多了,可以選擇在天上,也可以選擇在地下。《神仙傳》中的張道陵在蜀山煉成仙丹,卻不肯服用,說吃了之後,我就要沖天飛升了,沒辦法為國家效力了。
他先為國家興利除害,然後才白日飛升——道家也有濟世之心啊。《神仙傳》裏的馬鳴生、帛和、陰長生則是煉成仙丹之後,只服壹半,就為留在人間,過了幾百年,厭煩人間了,這才喝下那半劑(看來這藥保質期挺長)。
修仙過程也是可逆的,天仙如果犯錯誤,也就貶謫凡間成為地仙。例如懸壺濟世那位壺公原來就是天上的公務員,因為工作不努力被貶謫凡間,《抱樸子》說有個修仙失敗的蔡誕,他騙人的謊言就是我在天上為太上老君牧龍,結果龍丟了,我就被貶為地仙了。後來大詩人李白自稱謫仙人,也是這道理啊。
天仙犯錯就成了地仙,那麽地仙犯錯就成了屍解仙。《仙傳拾遺》上說孫思邈治病救人本該是天仙的,因為在醫書用動物做藥,害了不少生命,所以就被貶為屍解仙了。
屍解仙犯錯,大概只能被除名了。但是屍解仙也可以逆襲,那就是太陰煉形之術。這個葛洪沒有提,別的故事書上提到了。《仙傳拾遺》上有個叫申元之的有道之人介紹了這種法術,人死之後放到大棺材裏,保持通風,口中銜壹口真玉,這樣壹百年之後,就稱成為地仙。
再過百年就成為天仙了。唐朝的《傳奇》有篇《張雲容》,吸收了申元之的這個故事,但是對太陰煉形多了壹個要求:要和男子交配。房中術成了煉形中不可缺少的壹環。
仙人
第三,天仙、地仙和屍解仙存在著相互鄙視的關系。
這個鄙視分為三層,第壹層是在同類之間。例如同為天仙,白日飛升也有不同。《神仙傳》裏的劉綱和妻子樊夫人,兩人按說都是修道者,都白日飛升,卻互相較勁。劉綱點火燒房子,樊夫人就能下雨把火澆滅;院子裏兩顆桃樹,夫妻倆各選壹棵施咒語相鬥,結果劉綱那棵被打出墻外。劉綱壹口唾液吐到盤子裏變成鯽魚,樊夫人壹口吐出來個水獺,把魚吃掉……後來飛升的時候樊夫人坐到床上就飛升了,劉綱要爬到皂莢樹上才飛起來。看來即便到了天庭,劉綱也要被妻子壹輩子看不起了。
劉綱壹口唾液吐到盤子裏變成鯽魚,樊夫人壹口吐出來個水獺,把魚吃掉……後來飛升的時候樊夫人坐到床上就飛升了,劉綱要爬到皂莢樹上才飛起來。看來即便到了天庭,劉綱也要被妻子壹輩子看不起了。
二層鄙視鏈是自上而下的。天仙鄙視地仙,地仙鄙視屍解仙。例如太真夫人嘲笑安期生“君何為杳杳久為地仙乎?”——妳知道妳為什麽這麽多年壹直是個地仙嗎?這語氣就像領導批評下屬:“知道妳為什麽這麽多年壹直是副職嗎?”說的人優越感溢於言表,聽的人汗流浹背:是不是這次我還是沒機會啊?
天仙和地仙可以都看不起屍解仙,《神仙傳》上王遠說蔡經:“氣少肉多,不得上去,當為屍解,如從狗竇中過耳。”把屍解成仙說成是從狗洞裏爬進去的,這也太侮辱人了。《漢武內傳》上西王母也得意地說:“屍解下方,吾不甚惜。”——在西王母這樣的大神眼裏,根本就看不上屍解這種法子。
三層次的鄙視是自下而上的。例如彭祖精通房中術就想安靜地做個地仙,甚至他都不承認自己是仙,偷換概念說自己只是得道而已,在他眼裏那些仙人就如同黃雀入海成蛤壹樣都變異了。另外白石先生也不想飛升,他說天上都是領導,上去之後點頭哈腰,還不如在人間快樂。
但是這些都是地仙,屍解仙作為最低端的仙沒有什麽可以鄙視的,只好默默通過太陰煉形提升自己。不過屍解仙處在金字塔的最底層,在數量上占據絕對優勢。陰長生在《神仙傳》裏說:“漢朝以來,成仙者連我在內四十六人,有二十個屍解成仙的。”
數量占到將近50%,而且屍解仙的操作性很強,後世修仙者大部分都采用這個辦法,這裏面又可以細分為好幾種,這個葛洪沒提,不過我們可以從後來許多修仙故事裏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