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尋尋覓覓”壹句出自其詞《聲聲慢》,《聲聲慢》壹詞寫於其暮年。
李清照的暮年可謂無依無靠,晚景蒼涼,假如終身都在這種情況下度過,那麽或許覺得會麻木或無盡的痛苦。
但曾經的快樂與幸福,相思與離愁,背叛與詐騙,國破與家亡,奔逃與流落,交錯纏繞,也就釀出了復雜的心情,因而也使得《聲聲慢》壹個愁字道不盡。
此詞最為人重復咀嚼的莫過於首三句“尋尋覓覓,冷冷落清,淒淒慘慘戚戚”。
周濟以為此十四字乃鍛煉而成,非偶爾拈得之。除音樂上的刻意布置之外,更隱含的豐厚復雜的情感。
尋尋覓覓,尋什麽 ,覓什麽?於本詞中所呈現的物象,所可見者是舉頭見到飛雁?是園中怒放的菊花?還是那傍晚中的秋雨梧桐?
其實,壹切景語皆情語。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舊時”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征鴻過盡,萬千心事難寄“,這是對丈夫的相思;
亦是”留得羅襟前日淚,彈與征鴻“的哀怨;
也有”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的友誼期盼,
更是南渡後”歸鴻聲斷殘雲碧“的無盡鄉愁。
雁來鉤沈,雁過還空。或許這滿園菊花能夠慰藉心靈吧,
詞人曾贊過菊本是”“屈平陶令,風姿正相宜”的清幽高潔。這何嘗不是易安的自比呢,但在美妙的心靈也不能如願與所鐘愛之人“無限依依”,終是“淚灑紈扇”,壹度見棄於明誠。
還有那相思離苦,與菊在西風中相對,見證著她的”人比黃花瘦“。
往常更是家破人亡,所可望者,隱隱還有那鄉國。
詞對鄉國的懷念亦如“仲宣懷遠更蒼涼”,假如向時還有那“不如隨分尊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的強自開解。
此時卻是菊花雖盛,人盡憔悴。在潛認識中,作者當是對歸鄉不抱希望了吧。
再有那傍晚中的雨打梧桐,易安有詞《憶秦娥》中有句雲:“斷香殘酒情懷惡。西風催襯梧桐落。梧桐落。又還秋色,又還寂寞。”又有《鷓鴣天》句雲:寒日蕭蕭上瑣窗,梧桐應恨夜來霜。“這是壹種無邊的寂寞壹次次來襲,伴著對昔日的離愁與今日的鄉思。
在詞人終身中,所重者乃少女時的歡樂無憂的生活,與婚後曾經的情投意合,亦兼著士大夫對家國的關註。所傷者乃明誠曾經的離棄,二婚的被歁騙,更是鄉國已遠,故國難復的痛苦。這也就使得詞人南渡後的詞基調沈郁憂傷。
但壹個在童年時得到滿足的人來講,即使暮年生活中平安需求不能滿足,愛的需求不能滿足,也不會讓她放棄追求人生的價值。
這也就有了詞人為什麽勇於開啟第二段婚姻,又在第二段婚姻不自得的狀況下也勇於離婚。
也就有了她在國破家亡孤苦寂寞的狀況下還是想著開解本人,哪怕壹杯酒,”也莫負東籬菊蕊黃“,哪怕”物是人非事事休“,但”聞道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由此,其《聲聲慢》中的這首句”尋尋覓覓“,焉又不是其不甘於這淒苦悲愁,要在這有限的空間裏得到些撫慰?雖然擬在雙溪泛輕舟,又”只恐 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雖然要 ”尋尋覓覓“些聊可慰藉的物事,最終卻也不過”冷冷落清,淒淒慘慘戚戚“”怎壹個愁字了得“。
羅大經《鶴林玉露》:起頭連疊七字,以婦人乃能創意出奇如此。
顯然,這是壹種男性視角下的評論,也就是古代文人並不是不曉得女子能詩文,但歷來是壹種“不斷在模擬,從未被超越”的心態,也因而,《聲聲慢》壹出,“婦人能創意出奇如此“,從未有過男性文人會想到如此的創意,這其中包含著幾羨慕激賞。
因而,張端義《貴耳集》贊:此乃公孫大娘舞劍手,本朝非無能詞之士,不曾有以下十四疊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