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壹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裏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沈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其實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感情才能這般刻骨銘心,讓人過了幾十年仍然久久不能忘懷,在夢境中甚至反復出現。沈園是當年陸遊和唐琬***遊之處,也是分手之後重見所在,對於沈園,陸遊真是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在心頭。第壹首前兩句已然感受到作者內心的壹片淒苦,未到沈園只是“近城南”,已然傷懷,不敢再向前行。到了沈園,就更是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梅香依舊,芳草青青,壹切都和當年壹樣,生機盎然,然而當年同遊的人卻已然不在,與心中的痛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仿佛就像嘲弄壹般。第二首基本和第壹首所要表達的意思差不多,不過提到了當年兩人題《釵頭鳳》的那堵舊壁,墨痕猶在卻遍布塵絲,可見歲月流逝幾許!想當年盡管分手了,但伊人還在,如今故人早已亡去,想見也再也見不得,徒留緬懷,真是讓人感慨萬千!
這兩首都用景物的生機勃勃來反襯內心的悲慟萬分,可以說更讓人覺得深刻,陸遊的哀傷與懷念在字裏行間都有所體現,可以說是百分百的真情流露。從題目來看,陸遊只是在夢境中夢到了這壹景況,雖然很多時候我們夢醒都會忘記自己都夢到些什麽,但陸遊的這個夢對他的震撼之大可見壹般,距唐琬去世已經將近50年左右了,就是真愛保質期也該到了,但陸遊仍舊時刻難以忘懷,也可見陸遊用情至深。這兩首詩比起《釵頭鳳》來是毫不遜色的,甚至更能體現陸遊的傷痛的真情。
唐婉,今夜我又乘著月亮船,夢遊到了妳的身邊。婉兒,我是數百年前那個陸遊的靈魂,我的網名叫小小探花。婉兒,妳是壹朵傳世的愛情之花,今夜我來沈園探望妳了。
婉兒,當我看到沈園墻壁上那首淒絕的《釵頭鳳》,我不覺淚如泉湧。多少年滄海桑田,惟有這支歌在人世間傳唱。婉兒,今夜就讓月亮彈起琵琶,讓我再為妳唱壹曲千古絕唱《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東風惡,歡情薄,壹杯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已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婉兒,當我唱起這支歌,我的心是多麽淒涼和絕望。為什麽我們相識此刻卻不能相認?婉兒,我們曇花般短暫的愛情讓我壹生懷想。
婉兒,“曾經有壹段真摯的愛情擺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給我壹次機會……”婉兒,今夜我多想跪在妳的面前,替壹個時代向妳謝罪。我多想化成壹個木魚,被妳纖柔的手指敲響……婉兒,我飛揚的淚花為妳串起十萬念珠,滾滾紅塵中如泣如訴……
婉兒,漫長的時光也無法阻擋我們愛情的目光,縱使上帝布下了天羅地網,也無法網住我們高貴的靈魂。
婉兒,我們的傾城之戀海枯石爛。遙遙的銀河,無法阻隔我們愛情的傳說。今夜,妳我偶然的相見,讓我孤寂的心海再起波瀾。妳驚鴻的壹瞥,是我千年的壹嘆。
婉兒,今夜我再夢中的沈園又聽到妳回贈的《釵頭鳳》了,那冷冷的歌吟敲打著我的無眠: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花容易落。
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欄桿。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長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婉兒,多年以後,當我老了,而我會在夢中的沈園夜夜徘徊,找尋那昔日愛情的影子。人面在桃花中消逝,我多想讓壹江逝水帶我們回到從前。婉兒,在花開花落緣起緣滅的沈園,我依然會在粉墻上為妳留下幾行斷腸的詩行: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婉兒,今夜我身在鄭州心在沈園。在江南的壹角,有個纏繞我壹世的情結,那就是妳啊。沈園,多少年我寫詩流浪,卻不敢真正走近妳的身旁。
夜半的孤燈下,我在遙遠的鄭州將妳懷想。婉兒,如果有來生,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壹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唐婉和詞: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人事,獨語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長似秋千索。角聲寒,夜欄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這首詞非常有名,卻是記載著壹個淒美的愛情悲劇,是關於陸遊和他的表妹唐婉的,唐婉的和詞也很有名。
陸遊出生於越州山陽壹個殷實的書香之家,幼年時期,正值金人南侵,常隨家人四處逃難。這時,他母舅唐誠壹家與陸家交往甚多。唐誠有壹女兒,名喚唐婉,字蕙仙,自幼文靜靈秀,不善言語卻善解人意。與年齡相仿的陸遊情意十分相投,兩人青梅竹馬,耳鬢廝磨,雖在兵荒馬亂之中,兩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仍然相伴度過壹段純潔無暇的美好時光。隨著年齡的增長,壹種縈繞心腸的情愫在兩人心中漸漸滋生了。
青春年華的陸遊與唐婉都擅長詩詞,他們常借詩詞傾訴衷腸,花前月下,二人吟詩作對,互相唱和,麗影成雙,宛如壹雙翩躚於花叢中的彩蝶,眉目中洋溢著幸福和諧。兩家父母和眾親朋好友,也都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壹對,於是陸家就以壹只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訂下了唐家這門親上加親的姻事。成年後,壹夜洞房花燭,唐婉便成了陸家的媳婦。從此,陸遊、唐婉更是魚水歡諧、情愛彌深,沈醉於兩個人的天地中,不知今夕何夕,把什麽科舉課業、功名利碌、甚至家人至親都暫時拋置於九霄雲外。陸遊此時已經蔭補登仕郎,但這只是進仕為官的第壹步,緊接著還要赴臨安參加“鎖廳試”以及禮部會試。新婚燕爾的陸遊留連於溫柔鄉裏,根本無暇顧及應試功課。陸遊的母親唐氏是壹位威嚴而專橫的女性。她壹心盼望兒子陸遊金榜題名,登科進官,以便光耀門庭。目睹眼下的狀況,她大為不滿,幾次以姑姑的身份、更以婆婆的立場對唐婉大加訓斥,責令她以丈夫的科舉前途為重,淡薄兒女之情。但陸、唐二人情意纏綿,無以復顧,情況始終未見顯著的改善。陸母因之對兒媳大起反感,認為唐婉實在是唐家的掃帚星,將把兒子的前程耽誤貽盡。於是她來到郊外無量庵,請庵中尼姑妙因為兒、媳蔔算命運。妙因壹番掐算後,煞有介事地說:“唐婉與陸遊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誤導,終必性命難保。”陸母聞言,嚇得魂飛魄散,急匆匆趕回家,叫來陸遊,強令他道:“速修壹紙休書,將唐婉休棄,否則老身與之同盡。”這壹句,無疑晴天忽起驚雷,震得陸遊不知所以。待陸母將唐婉的種種不是歷數壹遍,陸遊心中悲如刀絞,素來孝順的他,面對態度堅決的母親,除了暗自飲泣,別無他法。
陸遊迫於母命,萬般無奈,便與唐婉忍痛分離。這種情形在今天看來似乎不合常理,兩個人的感情豈容他人幹涉。但在崇尚孝道的中國古代社會,母命就是聖旨,為人子的得不從。就這樣,壹雙情意深切的鴛鴦,行將被無由的孝道、世俗功和虛玄的命運八字活活拆散。陸遊與唐婉難舍難分,不忍就此壹去,相聚無緣,於是悄悄另築別院安置唐婉,陸遊壹有機會就前去與唐婉鴛夢重續、燕好如初。無奈紙總包不住火,精明的陸母很快就察覺了此事。嚴令二人斷絕來往,並為陸遊另娶壹位溫順本分的王氏女為妻,徹底切斷了陸、唐之間的悠悠情絲。唐婉也迫於父命嫁給同郡的文士趙士程。這壹對年輕人的美滿婚姻就這樣被拆散了。趙士程對唐婉很好。他是唐家的世交朋友,完全知道陸遊和唐婉的事情,他也是陸遊的文友,對陸遊比較欽佩,也很同情唐婉,想盡力令她幸福。
陸遊無奈之下,陸遊只得收拾起滿腔的幽怨,在母親的督教下,重理科舉課業,埋頭苦讀了三年,在二十七歲那年只身離開了故鄉山陰,前往臨安參加“鎖廳試”。在臨安,陸遊以他紮實的經學功底和才氣橫溢的文思博得了考官陸阜的賞識,被薦為魁首。同科試獲取第二名的恰好是當朝宰相秦檜的孫子秦塤。秦檜深感臉上無光,於是在第二年春天的禮部會試時,硬是借故將陸遊的試卷剔除。使得陸遊的仕途在壹開始就遭受了風雨。禮部會試失利,陸遊回到家鄉,家鄉風景依舊,人面已新。睹物思人,心中倍感淒涼。為了排遣愁緒,陸遊時時獨自倘祥在青山綠水之中,或者閑坐野寺探幽訪古;或者出入酒肆把酒吟詩;或者浪跡街市狂歌高哭。就這樣過著悠遊放蕩的生活。
在壹個繁花競妍的春日晌午,陸遊隨意漫步到禹跡寺的沈園。沈園是壹個布局典雅的園林花園,園內花木扶疏,石山聳翠,曲徑通幽,是當地人遊春賞花的壹個好去處。陸遊滿懷憂郁的心情獨自壹人漫遊山陰城沈家花園。正當他獨坐獨飲,借酒澆愁之時,突然他意外地看見了唐婉及其改嫁後的丈夫趙士程。雙方很尷尬,盡管這時他已與唐婉分離多年,但是內心裏對唐婉的感情並並有完全擺脫。他想到,過去唐婉是自己的愛妻,而今已屬他人,好像禁宮中的楊柳,可望而不可及。趙士程知道他們兩人情緣未了,就主動為他們安排壹個單獨談話的機會。說:“妳表兄來了,妳們是親戚,何不去聚聚呢?”於是,唐婉就帶了壹個丫鬟,還有壹壺酒向陸遊走了過來。雙方各說分別後事,知道今生緣分已盡,再無復合的機會。說不盡的傷心。唐婉親手向陸遊敬了壹杯酒。陸遊飲後,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激憤之下,在沈園題寫了這首著名的《釵頭鳳》。陸遊在這首詞裏抒發的是愛情遭受摧殘後的傷感、內疚和對唐婉的深情愛慕,以及對他母親棒打鴛鴦的不滿情緒。
陸遊題詞之後,又深情地望了唐婉壹眼,便悵然而去。陸遊走後,唐婉孤零零地站在那裏,將這首《釵頭鳳》詞後頭至尾反覆看了幾遍,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便失聲痛哭起來。回到家中,她愁怨難解,於是也和了壹首《釵頭鳳》詞。
唐婉由於傷心過度,不久即郁悶愁怨而死。唐婉的丈夫後來將這和詞交與了陸遊。陸遊看後什麽心情,沒有記載。
此後,陸遊北上抗金,又轉川蜀任職,幾十年的風雨生涯,依然無法排遣詩人心中的眷戀,在他六十七歲的時候,重遊沈園,看到當年題《釵頭鳳》的半面破壁,事隔四十年字跡雖然已經模糊,他還是淚落沾襟,寫壹首詩以記此事,詩中小序曰:“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偶復壹到,而園主已三易其主,讀之悵然”,在詩中哀悼唐婉:“泉路憑誰說斷腸?斷雲幽夢事茫茫。”後陸遊七十五歲,住在沈園的附近,“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勝情”,寫下絕句《沈園懷舊》:“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自行作稽土上,尤吊遺蹤壹泫然”,其二:“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
沈園是陸遊懷舊的場所,也是他傷心的地方。他想著沈園,但又怕到沈園。春天再來,撩人的桃紅柳綠,惱人的鳥語花香,風燭殘年的陸遊雖然不能再親至沈園尋覓往日的蹤影,然而那次與唐婉的際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態、無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樣,使陸遊牢記不忘,於是又賦《夢遊沈園》詩:“ 其壹: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裏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沈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就在陸遊去世的前壹年,他還在寫詩懷念:“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這是壹種深摯無告,令人窒息的愛情,令我垂淚,而垂淚之余,竟有些嫉妒唐婉了,畢竟,能在死後六十年裏仍然不斷被人真心悼念,真是壹種幸福了!!
故事中的每壹方都不可算是壞人。但是後來的結局卻是悲慘。每個人行動的動機都是愛而非仇恨。甚至連陸母也不例外。但是,世界上,有些愛就是不能互相兼容的。這種沒有惡意而導演出的悲劇,在任何時代、任何地點、任何文化中都大量地發生。而且,還將大量地發生下去。沈園,就以它的存在,冷峻地告訴人們這壹事實。所以,愛,也不是壹件簡單的事情。而且,愛,有時並非意味著善良。
賞析:
《釵頭鳳》詞調是根據五代無名氏《擷芳詞》改易而成。因《擷芳詞》中原有“都如夢,何曾***,可憐孤似釵頭鳳”之句,故取名《釵頭鳳》。陸遊用“釵頭鳳”這壹調名大約有兩方面的含意:壹是指自與唐氏仳離之後“可憐孤似釵頭鳳”;二是指仳離之前的往事“都如夢”壹樣地倏然而逝,未能***首偕老。因為這首詞是詠調名本義的本事詞,所以須首先交待壹下詞中本事。
壹般的說法是:陸遊初娶舅父唐閎之女,婚後夫妻相愛,而陸遊的母親卻不喜歡自己的侄女,陸遊迫於母命不得不與唐氏離異。離異後唐氏改嫁同郡宗子趙士程。在壹次春遊中陸遊與唐氏及其後夫士程邂逅於紹興城南禹跡寺附近的沈園。唐氏得後夫同意,遣人送酒饌致意,陸遊感於前事,遂題此詞於沈園壁上。以上情節來自宋周密《齊東野語》,查其中卻有失實之處。蓋唐閎為鴻臚少卿唐翊之子。陸遊有舅父六人,但其中並無唐閎(詳見拙著《宋詞選語義通釋》附錄二《陸遊<釵頭鳳>詞若幹問題質疑》所引宋王珪《華陽集》卷三十七《唐質肅公介墓誌銘》)。陸遊與前妻唐氏自然也不是表兄妹。但據宋代諸家筆記所載,陸遊與前妻唐氏在壹次春遊中於沈園相逢,晤談之後而作此詞這是可以相信的。
這首詞分上下兩闋,上闋是男子口吻,自然是陸遊在追敘今昔之異;昔日的歡情,有如強勁的東風把枝頭繁花壹掃成空。別後數年心境索漠,滿懷愁緒未嘗稍釋,而此恨既已鑄成,事實已無可挽回。下闋改擬女子口吻,自然是寫唐氏泣訴別後相思之情:眼前風光依稀如舊,而人事已改。為思君消瘦憔悴,終日以淚洗面。任花開花落,已無意興再臨池閣之勝。當年山盟海誓都成空願,雖欲托書通情,無奈礙於再嫁的處境,也只好猶夷而罷。此詞口吻之逼真,情感之摯婉,都不類擬想之作。如果沒有生活原型作為依據,只憑虛構是不會寫得如此真切感人的。以上談的是這首詞的總體印象,為了印證這壹印象,還可以從語言意象入手做進壹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