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語言運用中,有壹些約定俗成的用法。壹些詞語只能用於某壹場合,壹些詞語又僅適宜於另壹場合,它們各自與壹定的語境具有穩定的關系,而又與其他語境相排斥。語言形式與語言環境保持壹致性,就使語言得體、和諧。而“挪用移就”正是有意背離、突破這種適應關系,造成語言表達上嚴重的不諧調,從而使聽眾在專聽細想之時產生突然的心理轉折,形成了極大的反差,造成強烈的幽默效果。
1.莊詞諧用
所謂莊詞諧用,就是將適宜於某些莊重、嚴肅的場合中的詞語,故意運用於壹些隨便的場合中,從而造成語言形式和語言環境上的強烈反差,使之產生幽默風趣的情調。
著名演員趙本山主演的獲獎小品《相親》,有這樣的臺詞:“妳打小歸父母管,出嫁了歸丈夫管,老了又歸兒女管,妳啥時候能給自己承包壹段,自己說了算。”還有:“兒女的信,父母看就是領導審查。”在這裏,小品把政治生活中的術語,巧妙地移用於普通的日常生活中。觀眾的笑聲、掌聲便證明了它的幽默與魅力。
有壹對年輕夫婦,婚後關系本也不錯,相親相愛令人羨慕。不久,二人卻因壹件小事大動幹戈。後來,在親友的勸解下,兩人又重歸於好。有人笑問何故,男方說:“我們這是在鬥爭中求團結,求生存,能進入今天這和平民主階段,是我們鬥爭的結果。”其妻也“夫唱婦隨”:“我們要加倍珍惜今天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
某校的何老師為其好友介紹了壹個對象,約定某星期天見面。屆時,其好友來到何老師家中,但其裝束打扮卻把何老師著實嚇了壹跳:她除穿著艷麗之外,臉上還濃墨重彩,乍壹看,眼睛畫得像兩個大煤球,嘴巴更是紅得可怕。為了不使好友難堪,何老師說道:“妳打扮得很漂亮,但臉上的‘壹個中心兩個基本點’還要調整壹下。”說笑間,還擠了擠眼睛努努嘴。其好友初壹楞。隨後會心地笑起來,爾後重新進行了打扮。
在這裏,“承包”、“領導審查”、“鬥爭中求團結”、“和平民主階段”、“安定團結”、“壹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等都是人們極為熟悉的政治術語,有著其特定的含義,壹般都用於較莊重、嚴肅的場合中,但言者卻將其用在日常生活瑣事上,莊詞諧用,寓諧於莊,令人聽之會心而笑。
2.今詞古用
所謂今詞古用,就是將壹些現代詞匯運用於過去的場合,從而造成兩種語言環境的反差,使之產生幽默的效果。
我們拿壹篇散文作例證,文曰:
當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就從《西遊記》中得知“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住在普陀山上。孫悟空保唐僧到西天取經,在路上遇妖難以解救時,準會壹個筋鬥翻到普陀,向觀音訴苦和求援。
據佛教教義,佛教的最高領袖當是“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二把手是坐在本師右邊的“南無消災延壽藥師佛”,三把手是坐在本師左邊的“南無極樂世界阿彌陀佛”。在壹般廟宇裏,這壹、二、三把手都供奉在大雄寶殿的正堂,面朝大門。他們的背後才供站在蓮花上的觀世音菩薩,面朝後門。論資排輩,觀音頂多算是第四把手。可在普陀山,她卻成了第壹把手。
妳看,在普陀山,觀音供奉在最大的圓通寶殿裏,神像也最大。而釋迦牟尼等卻退居到三進殿裏,神像要小多了,顯然是降了級。是誰這般膽大包天,擅自調整佛國的“最高領導班子”?是人間的皇帝宋寧宗。公元1214年,他禦賜“圓通寶殿”匾額,欽定普陀山為供奉觀音的道場。於是,在這“震旦第壹佛國”裏,觀世音當上了壹把手。後來,歷代皇帝都默許這裏特殊的“人事安排”,沒給釋迦牟尼等“落實政策”,復職復位。
接著,作家又發現,釋迦牟尼佛還是“不正之風”的祖師爺呢:
大殿兩側墻壁上掛有十六幅畫,畫下配著引經據典的文字解釋,描述釋迦牟尼的成長史。這組畫的第六幅,叫《牧女獻糜》。它說的是:釋迦牟尼坐在露天苦修六年,每天只吃壹麻壹麥,餓得形似枯木。壹天,有兩位牧女向他獻了牛奶。釋迦牟尼收了禮物,馬上利用剛修得的佛權,保佑兩女安樂無病,終保年壽。
哦,這下我總算找到現在盛行的“關系學”的最早版本了!
此例中的“最高領袖”、“壹、二、三把手”、“降級”、“最高領導班子”、“人事安排”、“落實政策”、“不正之風”等是我們熟悉的現代詞匯,作家將之“古用”,出人意料。我們既能心領神會,又感到詼諧,自然不免會心而笑。
3.褒貶易色
所謂褒貶易色,也就是為了表達的需要,臨時變換詞語的感情色彩,該用褒義詞時偏用貶義詞,該用貶義詞時偏用褒義詞,這也是使語言產生幽默感的有效方法。
再看《編輯部的故事》中幾例。
余德利:“就是,我這麽多年來讀書學習為的是什麽?還不是把自己混同為壹般的好人。可壹不留神就在壞人堆裏拔了尖。還是得加強自身的思想改造。”
例中的“混同”是貶義詞,這裏本應用褒義詞“塑造”的。但顯然,如用後者就顯得呆板生硬,不如“混同”來得詼諧有趣。
戈玲:“又給誰打電話?壹天就見妳忙,聽說妳都跑去給中學生上文學輔導課了?”
余德利:“損點兒吧,老張?也別忒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是貶義詞。但用“趕盡殺絕”顯然更為幽默,更富於諷刺和調侃意味。
讓我們再欣賞王朔小說《壹點正經沒有》中的幾句幽默。
“唉,”我嘆道,撫摸著自己的臉頰,“我這人吃虧就吃虧在太善良,幹了缺德事就睡不好覺,老在夢裏哭醒,怕遭報應、下地獄。”
善良本是褒義詞,這裏卻將之貶用,和人們的慣常思維對立起來。壹笑之余,我們似乎也可體味到某種人生哲理。這正是幽默的魅力。
“妳們都是學文學的?”
臺下笑。
“看來不是我壹個人走上邪路。”
臺下大笑。
“學文學”按照正統的觀念自然不能說是走上邪路。這裏是該褒偏貶,看似調侃,其中卻有深義。
4.張冠李戴
巧妙而恰當地移用詞語,會使我們的語言表達得更生動、更幽默、更精彩。
某工廠的李師傅給小王介紹了壹個女朋友。
小王:李師傅,昨天我跟她第壹次見面,談得還很投機,下壹步該咋辦?
李師傅:我這個二傳手,只能點到為止啊!
“二傳手”是排球術語,這裏移用它來代“媒人”的說法,生動而婉轉地表明了李師傅的態度。
小兩口吵架了,丈夫冷靜下來後,覺得為這點小事影響良好的夫妻關系太不值得,於是走到妻子面前。作揖道:“娘子,區區小事,不必慪氣,今日之事乃夫君不是,望娘子寬大為懷,恕罪恕罪!”妻子被他的—席話逗樂了,夫婦倆和好如初。
這是移用古裝戲劇的臺詞和術語,古戲今唱,別有壹番幽默效果。
再看王朔小說《永失我愛》中的壹段:
“石靜,何雷,”工會的小劉端飯盒從我們桌旁走過,對我們喊:“下午兩點開車,去醫院婚前檢查。”
“哦壹”附近幾張桌子的人壹齊哄我們。
“不結婚的能不能去?”董延平嚷。
“不能。”小劉遠遠地說,“只能是預備役的新郎新娘。”
“好好查查。”董延平端著碗扒著飯對我和石靜說。“該擦的擦,該換的換,壹慢二看三通過,創他個百日行車無事故的紀錄。”
眾人哄堂大笑。
石靜紅著臉說延平:“妳傻不傻呀?”
“喲喲,還不好意思呢。”董延平賴皮賴臉地逗我們。“無照駕駛都多長時間了。”
“何雷,妳不滅這小子?”小齊在壹邊挑。
“搭理他呢,讓他自個嘴上快感去。”
這段中的“預備役”、“壹慢二看三通過”、“百日行車無事故”、“無照駕駛”都屬於移用的詞語。張冠李戴,卻有壹番幽默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