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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憑箜篌引》賞析

李憑箜篌引 ?6?1李賀

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

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1)主要運用側面烘托手法,通過描摹音樂效果來襯托音樂本身。

(2)運用化無形為有形的通感手法和誇張手法。

(3)運用浪漫主義的創作方法,馳騁自由的想像力,通過瑰麗的神話世界來表現音樂的世界。 第壹段: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

起句開門見山,“吳絲蜀桐”寫箜篌構造精良,借以襯托演奏者技藝的高超,寫物亦即寫人,收到壹箭雙雕的功效。“高秋”壹語,除了表明時間是九月深秋,還含有“秋高氣爽”的意思(寫出了演奏環境),與“深秋”、“暮秋”之類相比,更富含蘊。“張”字不僅僅是演奏的抽象動作,而且很容易引起這樣的聯想:音樂的情韻高遠飽滿,直上雲天。

二、三兩句寫樂聲。詩人故意避開無形無色、難以捉摸的主體(箜篌聲),從客體(“空山凝雲”之類)落筆,以實寫虛,亦真亦幻,極富表現力。

優美悅耳的弦歌聲壹經傳出,空曠山野上的浮雲便頹然為之凝滯,仿佛在俯首諦聽;善於鼓瑟的湘娥與素女,也被這樂聲觸動了愁懷,潸然淚下。

“頹”字恰恰和“張”字構成了壹種對比,前者飽滿,後者無力,“頹”字形象地描繪出流雲被音樂擊中那壹剎那的情態。

“空山”句移情於物,把雲寫成具有人的聽覺功能和思想感情,似乎比“天若有情天亦老”(《金銅仙人辭漢歌》)更進壹層。它和下面的“江娥”句互相配合,互相補充,極力烘托箜篌聲神奇美妙,具有“驚天地,泣鬼神”的魅力。

第四句“李憑中國彈箜篌”,用“賦”筆點出演奏者的名姓,並且交代了演奏的地點。前四句,詩人故意突破按順序交待人物、時間、地點的壹般寫法,另作精心安排,先寫琴,寫聲,然後寫人,時間和地點壹前壹後,穿插其中。這樣,突出了樂聲,有著先聲奪人的藝術力量。

第二段: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正面寫樂聲,又各具特色。“昆山”句是以聲寫聲;而“芙蓉”句則是以形寫聲。

“昆山玉碎鳳凰叫”,用“昆山玉碎”來相容樂聲,表現樂聲極其激昂,具有很強的爆發力和壓倒壹切的氣勢。“鳳凰”在傳說中是壹種高貴的神鳥,居住在昆侖山。“昆山玉碎”後,棲居其上的鳳凰的叫聲自然是淒厲婉轉,憂傷的情緒在其中綿延——著重表現樂聲的起伏多變。

“芙蓉泣露香蘭笑”,構思奇特。帶露的芙蓉(即荷花)是屢見不鮮的,盛開的蘭花也確實給人以張口欲笑的印象。它們都是美的化身。詩人用“芙蓉泣露”摹寫琴聲的悲抑,以哭泣的聲音摹寫樂聲的悲慘,又以露水壹點壹滴在殘荷上滾動、滑落的視覺感受比喻樂聲的悲切,似乎比“鳳凰叫”還要和緩。而以“香蘭笑”顯示琴聲的歡快,“笑”具有訴諸聽覺的屬性,還能給人“笑靨如花”的視覺感受,不僅可以耳聞,而且可以目睹。這種表現方法,真有形神兼備之妙——刻意渲染樂聲的優美動聽。

思考: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是詩中僅有的直接描摹音樂的詩句,成功地運用了什麽藝術手法?這樣寫具有怎樣的藝術效果?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成功地運用了通感的藝術手法。兩句詩都是“以聲類聲”,但也可以喚起形象感。“以聲類聲”不是通感,但這兩句詩可以喚起音樂的形象感,以形類聲,就構成了通感。

“昆山玉碎”可以喚起山崩地裂的形象感,形容樂聲乍起的壯觀;

“鳳凰叫”可以喚起孤獨哀鳴的形象感,形容樂聲的幽怨;

“芙蓉泣露”可以喚起露滴殘荷的形象感,形容樂聲的淒涼;

“香蘭笑”可以喚起蘭花盛開宛如笑靨的形象感,形同樂聲的歡快愉悅。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寫樂聲由歡快轉為清冷,回到了音樂的主體情緒。

下句承接“十二門”所營造的時空感來寫。自然地把詩歌的意境由人寰擴大到仙府,巧妙地寫出清冷的樂聲從人間傳到天界。此時,整個宇宙仿佛也只有箜篌的旋律存在。

首句的“高秋”和這裏的“十二門”“紫皇”等意象營造出無限廣袤的宇宙時空,仿佛萬物皆空,箜篌的樂聲包容了整個世界。

第三段: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

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

詩人憑借想象的翅膀,飛向天庭,飛上神山,把讀者帶進更為遼闊深廣、神奇瑰麗的境界。

“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這兩句詩寫樂聲傳到天上,在女媧煉石補天的地方,連五色石都被樂音震破,引來了壹場秋雨,把音樂的震撼力描摹得無以復加。

“秋雨”又能夠讓人產生豐富的聯想:“秋雨”是壹個憂愁的意象,“石破天驚”之後氣勢磅礴的秋雨,象征鋪天蓋地的茫茫愁緒;秋雨落地的聲響,恰如緊湊繁復的樂聲。樂曲就在這種驚天動地的淒冷情緒中結束了。這種想象是何等大膽超奇,出人意料,而又感人肺腑。壹個“逗”字,把音樂的強大魅力和上述奇瑰的景象緊緊聯系起來了。而且,石破天驚、秋雨霶霈的景象,也可視作音樂形象的示現。

神山上教神嫗彈奏箜篌,仙境中衰老瘦弱的魚和龍聽到樂曲聲都隨之追風逐浪,在波濤中翩翩起舞。月宮中的吳剛聽到樂曲聲也忘記了砍樹,倚在桂樹上凝神傾聽,不知困倦;桂樹下的玉兔聽到樂曲聲也渾然入境,全然覺察不到寒露打濕了全身。詩人回味整個演奏過程,美妙的樂曲使人宛在仙境,進而想象出仙界神靈的癡迷狀態,從音樂效果的角度渲染出樂曲的美妙。

這首詩用瑰麗的辭采、天上人間的想象來描摹聽樂的感受,把壹首悲戚的樂曲描寫得驚天動地。詩本身也和樂曲壹樣具有了壹種淒寒冷艷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