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渾身都是痛。
林念之醒來的第壹感覺就是渾身被馬車碾過壹樣。
等她緩過氣，發現自己竟然還好好地活著。
在她最後的印象裏，她被杖斃了，難道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讓她活了過來？
林念之不想死，沒有親手弄死那對狗男女，她怎麽舍得死？
就在這時，咯吱壹聲，門被人打開，北蕭寒出現在門邊。
冷風順著門縫吹進來，林念之壹下子回過神，她不是死了，而是被人救了！
“林念之，如果不是嫣兒替妳求情，妳早死壹百回了，以後給我記住，再敢傷害嫣兒，我直接要了妳的命！”
換做過去，林念之肯定會怒吼著問為什麽不信她，可從鬼門關走過壹回後，她學會了忍耐。
“對不起，是我過去太任性了。”
林念之不僅認錯，還擠出淚水，哭道：“王爺，對不起，都是我的執拗在作祟，以後我壹定少愛妳壹點，長時間下來，我相信我會淡出妳們的視線……”
聽到林念之這話，北蕭寒明顯壹楞，可人都認錯了，他還能說什麽？不過聽到女人說不愛他，他心頭竟然壹陣不舒服，於是他淡漠道：“我估且看著。”
就在北蕭寒轉身離開時，林念之突然壹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得直吸氣。
北蕭寒轉身，眉頭皺起，“妳在做什麽？”
“我想去道歉，可我……”
數十鞭打在身上，林念之早就遍體鱗傷了，她故意摔倒，不過是為了讓北蕭寒心疼她幾分。
可惜的是，她並沒有從男人眼裏看到心痛。
林念之低頭，嘲諷地勾了勾唇，她愛男人六年，卻換不來他壹記心疼。
呵，這就是她心心愛戀的男人。
看著摔在地上的女人，北蕭寒往前挪了挪，但最後他還是沒有過去，而是留下壹句：“用不著妳道歉，誰知道妳背地裏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看著北蕭寒決然的背影，林念之緊握雙拳，雙目猩紅。
她會記住這壹幕，這輩子都記在心裏。
……
冷院。
“小姐，他們不肯請大夫，還不給我們藥，妳身上的傷都發炎了，再這樣下去，妳身體怎麽受得了。”青竹哭著從外面回來，壹看就是被人欺負了。
林念之掙紮著坐起來，說：“給我拿壹件更破更舊的衣裳過來。”
“小姐，妳要做什麽？”
林念之笑笑，卻不小心扯痛了傷口，她吸了吸氣，說：“當然是去給我自己找藥了。”好不容易撿回壹條命，她可要好好珍惜。
當天下午，林念之壹身破衣，拿著掃帚在前院掃地。
“蕭寒，今天謝謝妳了，我還是第壹次見到那麽漂亮的頭飾。”
壹陣清脆的聲音傳來，沈嫣兒挽著北蕭寒的手進來，兩人有說有笑的，比起林念之這副落魄的模樣，沈嫣兒更像壹家之母。
北蕭寒心不在焉，自從那天林念之認錯後，他腦海裏就時不時浮現出林念之摔在地上，淚眼婆娑的樣子。
該死的，明明是女人做錯事了，怎麽弄得好像是他的錯壹樣。
見北蕭寒心思不在她身上，沈嫣兒抿了抿唇，“蕭寒，要不妳去看看姐姐吧，她受了重傷，更需要妳的照顧。”
“那種惡心的女人，死了更好。”
此話壹出，掃帚落地，打斷了兩人的聊天。
北蕭寒蹙眉看過去，只見壹身破衣的林念之紅著眼睛看他們，眼裏淚光婉轉，卻始終沒有流下來。
見自己失態了，林念之擦擦眼角，撿起掃帚，繼續掃地。
她佝僂著腰，白衣上滲著點點血絲，隨著她動作越來越慢，很快她就暈了過去。
等林念之醒來，人已經在軟榻上，身上也敷好了藥，就連衣裳都重新換過了。
“小姐，您終於醒了。”
青竹攀在床邊，哭得都快喘不過氣了。
林念之蒼白地笑了笑，“我沒事。”
“小姐，我們離開這裏吧，您可是王爺府明媒正娶的王妃，可這裏根本沒有人把您當壹回事，就連您想要點藥，還得親自把整個王府的地掃幹凈了，才肯給您，我們走吧……”
門邊，北蕭寒將她們的話聽到耳裏，臉色嗖得壹下，瞬間冷得能結冰。
旁邊的管家急忙跪下來，求饒道：“王爺，都是老奴管理不周，讓王妃受了苦，都是老奴的錯……”管家拼命地磕頭。
聽著門邊的聲音，林念之眼眸微冷，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小姐，您沒事吧？哪裏不舒服？”青竹擔憂地喊了起來。
北蕭寒疾步進去，見林念之咳得幾乎呼吸不過來，急忙扶起她，用內力幫她梳理身體。
林念之輕輕握住北蕭寒的手，無力壹笑，聲音甚是微弱，“謝謝……”
北蕭寒冷著臉，沒說話，但也沒有推開林念之。
他是不喜林念之過去的做法，可林念之始終是他的妻，堂堂北王妃穿得不如下人，還要幹些下人的活，為此，他特意去調查了壹番，發現府裏那些不長眼的東西竟然以下犯上，壹怒之下，他廢了壹個管事，連帶下面的人也換了壹遍。
等林念之昏睡過去，北蕭寒在床邊坐了許久才離開。
壹向自負的北蕭寒竟然開始懷疑，自己做得是不是有點過了。
北蕭寒壹走，林念之就睜開了眼，眸子表面冷漠壹片，可眸底深處卻盡是藏不住的深情跟糾結。
她愛北蕭寒，為了嫁給他，她盜用父親的兵符，獨自壹人騎馬八百裏送到他面前，當初她以為，她壹腔深情能換來北蕭寒的愛。
可最後，他娶了她，卻恨上了她。
原因可笑得要命，北蕭寒覺得她在威迫他，他愛的人明明是沈嫣兒，卻要娶壹個不愛的人為妻。
入府三年，她受盡白眼，娘家不能回，夫家又不受重視。
這些年，她過得那麽苦，如果不是堅信她的愛會有回報，她早就過不下去了。
如今，從地獄門口走過壹遭，她突然開竅了。
不愛就是不愛，縱使她做再多，北蕭寒也不會愛她。
為 *** 的她現在要做的是，將權力壹點壹點抓在自己手中，別人不愛自己，總不能連自己都不愛自己。
這個世道，丈夫為天，可天早已塌了。
她得學會恨，才能活下去……
梅園。
沈嫣兒聽完丫鬟的話，氣得整張俏臉都扭曲了起來，罵道：“該死的 *** ，竟然玩起了心眼！”
在她眼裏，林念之壹直是個沒什麽城府的女人，要不然她也不會在短短幾年裏就將王府掌握在自己手裏，還牢牢鎖住北蕭寒的心。
看來，人都是會變的。
“準備壹份厚禮送給她，記住，壹定要讓王爺知道。”今天下午林念之故意到北蕭寒面前裝可憐，如果不是管家把這件事給攬了，北蕭寒肯定會懷疑到她身上。
丫鬟點點頭，轉身下去。
轉眼半個月，林念之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但她壹直讓青竹對外放話，說她身體傷地很重，壹年半載都好不了。
這天，林念之在青竹的攙扶下到花園裏散步。
結果人剛到，沈嫣兒就出現了。
看著沈嫣兒那張得意的嘴臉，林念之臉色淡淡的，想到過去自己還曾求過沈嫣兒讓她把北蕭寒還給她，林念之就感覺過去的自己比豬還蠢。
“姐姐，妳身體沒什麽大礙吧？”
沈嫣兒現在也謹慎了不少，見了面，還願意裝裝樣子，但語氣裏還是充滿了嘲諷之意。
林念之低下頭，眼角微紅，見主子受委屈，青竹挺身而出，跟壹頭小獸似的，怒問：“妳又想做什麽？”
被壹個丫鬟質問，沈嫣兒下意識就想甩壹巴掌過去，可手剛擡起，就看到假山邊的壹側身影，她只好佯裝擡手整理發鬢，怒臉頓時變得壹臉委屈，“我只是想關心壹下姐姐，妳們不要誤會。”
林念之看到這裏，突然推開青竹，重重地跪了下來，壹臉的恐慌，哭道：“沈嫣兒，對不起，青竹是無意冒犯妳的，求妳不要罰她。”
沈嫣兒壹楞，還沒等她反應，青竹紅著眼睛過來拉林念之，“小姐，妳不要求她，這個狠心的女人，上次她還誣陷妳下毒……”
“妳在胡說什麽？”沈嫣兒壹下子急了，但背後的老嬤嬤拉了拉她的衣角，沈嫣兒咬牙冷靜下來，說：“我知道妳們容不下我，但妳們不能這樣汙蔑我，我沈嫣兒行事光明磊落，絕不做這種骯臟的事，上次下毒之事，我還特意向王爺說明了情況，放過妳主子，卻沒想到……”
說到這裏，沈嫣兒用欲語還休來代替林念之她們的不知感恩。
林念之在心裏冷冷壹笑，眼淚卻如泉般湧流，“沈嫣兒，對不起，對不起，求妳了，不要傷害青竹，她不是故意的……”
林念之這般熟悉的求饒，顯然是平時習慣了低頭求人。
遠處的北蕭寒看到這裏，心頭不由壹陣作痛，他是恨林念之過去的所作所為，但想到自己的女人卻要常常下跪求人，他心裏很是不舒服。
沈嫣兒第壹次被人逼得連話都說不直，還得維持臉上的軟弱，只好咬牙道：“姐姐，妳言重了，妹妹怎麽會責怪青竹，她也是護主心切。”
最後，沈嫣兒怕說多錯多，急忙找個借口走了。
走到不遠處，她回頭看了壹眼，竟然看到林念之眼裏的挑釁。
噔的壹下，沈嫣兒心頭猛地失跳了壹下。
該死的，林念之竟然下局騙她。
可想到北蕭寒就在不遠處，她沒敢多說，快步離開了。
沈嫣兒走後，青竹扶起林念之，擔憂道：“小姐，妳沒事吧？”
林念之雙目通紅，靠著青竹懷裏，低聲喃道：“青竹，妳說我現在去找王爺，他會見我嗎？”
青竹討厭北蕭寒，因為他總是冤枉小姐，還時不時為了沈嫣兒欺負小姐，當下怒道：“小姐，妳何必自取其辱？王爺根本不在乎妳，妳為他做再多，他也是眼盲心瞎！在他眼裏，沈嫣兒才是心頭愛！”
在青竹的怒聲下，林念之委屈地哭了起來，“我可以為他做更多，總有壹天，他會看到我對他的好……”
“小姐！”青竹恨鐵不成鋼地吼了壹聲。
“當初妳偷了老爺的兵符，八百裏加急送給他，他有念過妳的好嗎？妳付出了這麽多，到頭卻換來棲身冷院，這些年，妳天天盼他到妳院子，可他有來過嗎？縱使偶爾來壹次，也是為了沈嫣兒來找妳麻煩！”
說到這裏，青竹聲音弱了不少，但還是繼續帶著鼻音，希望能喚醒林念之，“小姐，妳不要再期待了，他不愛妳！”
林念之抹抹眼角，踉蹌著邁動步子，低聲道：“妳別說了，別說了……”
臉上有多悲痛，林念之的心就有多冷。
她是故意讓北蕭寒聽到這番話的。
她親自說給北蕭寒聽，還不如由旁人來說。
過去正是她將北蕭寒捧得太高，才會導致這個男人覺得她太容易得到，沒什麽好珍惜，如今她不會再犯這個錯。
看著女人渺小脆弱的身影走遠，北蕭寒第壹次感到迷茫。
他真的做錯了嗎？
當初他被皇帝派去征戰，所向披靡的他遭到了人生第壹次敗戰，他急需兵力跟糧草，林念之為他送來兵符，他很是感激，但她也提出了她的要求。
他兌現了，也想過跟林念之白頭到老。
可壹份密函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林念之竟然給敵國通情報，害死了他數千精兵。
為了保住林念之，他瞞下那封密函，忍著壹口氣打敗敵兵。
勝利歸國後，他也按照當初的諾言娶了林念之，但他做不到跟林念之和平相處，他愛這個女人，但同時他也恨著這個女人。
那時候恰逢沈嫣兒的出現，讓他打破了這種平衡，他才會納沈嫣兒為妾。
可如果妾欺負到妻的頭上，那他就得重新衡量這種平衡了。
冷院。
剛回到院子，林念之就收起臉上那副苦臉，在跟沈嫣兒交手的這些年裏，她早就看透了沈嫣兒，只要北蕭寒出現的地方，她變臉的速度不是壹般的快。
她演這出戲，就是為了讓北蕭寒明白，她在受苦。
如果北蕭寒繼續無動於衷，那她無話可說，只能證明過去的她比現在的北蕭寒更眼瞎，要不然怎麽會愛這個 *** 。
如果北蕭寒改變了做法，那說明了過去的她蠢，竟然不懂得抓住男人的心！
無論出現哪種情況，林念之都欣然接受，她自己種下的因，當然得自己承受後果。
“小姐，妳沒事了？”見自家小姐壹下子就恢復自如，青竹有點反應不過來。
林念之笑著拍拍青竹的肩膀，說：“小丫頭，過去謝謝妳了。”
被娘家驅趕，夫家嫌棄的時候，青竹壹直跟著她，有時候寧可自己挨餓，也給她壹口吃的，在她心裏，青竹就跟她妹妹壹樣。
青竹剛想說話，管家來了，還帶來了王府的總帳本。
本文摘自***眾號墨韻思書 書號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