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蝶戀花·答李淑壹》詩詞原文、註解與賞析

（壹九五七年五月十壹日）

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裏長空且為忠魂舞。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

題解

詞題為“答李淑壹”。李淑壹女士，乃 *** 妻楊開慧同窗好友，湖南長沙人，1901年生。她的丈夫柳直荀，亦長沙人， *** 員，曾任 *** 鄂西北特委書記，1932年因反對鄂西中央分局主要負責人所執行的王明“左”傾路線而慘遭殺害。25年後的1957年2月7日。李淑壹寫信給 *** ，並附上她1933年因懷念丈夫而寫的壹闋《菩薩蠻·驚夢》。詞曰：“蘭閨索寞翻身早，夜來觸動離愁了。底事太難堪？驚儂曉夢殘。征人何處覓？六載無消息。醒憶別伊時，滿衫清淚滋。”5月11日， *** 給李淑壹回信，曰：“大作讀畢，感慨系之。開慧所述那壹首不好，不要寫了罷?。有《遊仙》壹首為贈。這種遊仙，作者自己不在內，別於古之遊仙詩。但詞裏有之，如詠七夕之類。”《遊仙》即《蝶戀花》壹詞。

註釋

[驕楊] *** 妻楊開慧。1901年生，1930年犧牲。又名霞姑，字雲錦，湖南長沙人，1920年冬與 *** 結婚，1922年加入中國 *** ，因叛徒出賣被湖南軍閥何鍵殺害於長沙瀏陽門外識字嶺。

[柳]柳直荀（1898-1932）。湖南長沙人， *** 戰友，1923年入黨，曾任 *** 湖南省委委員、省農民協會秘書長；1927年參加南昌起義。曾任紅六軍政委；1931年6月任 *** 鄂西北分局特委書記；1932年9月在洪湖根據地被王明路線執行者殺害。

[吳剛]傳說中月亮裏的仙人。據唐段成式《酉陽雜俎》載，吳剛，西河人，學仙有過，罰斫月中桂。又稱吳質，李賀《李憑箜篌引》：“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

[嫦娥]神話中月亮裏的仙女。原為羿之妻，偷服羿從西王母處所求不死之藥，飛入月宮。見《淮南子·覽冥訓》。

[伏虎]制服猛虎。原指以佛法伏虎，釋慧皎《高僧傳》載伏虎禪師事。詞中指戰勝國民黨統治者。“虎”與前後句“舞”、“雨”同韻，但與上闋韻腳不同部，作者自註：“上下兩韻，不可改，只得仍之。”

品評

這首詞的創作，記載壹段詞壇佳話。這是友情、親情、革命情相交融的人生響應。李淑壹去信，索要的是 *** 舊作《虞美人·枕上》。而 *** 被李淑壹纏綿悱惻之詞引動，遂有新詞相贈。楊與李，為同窗；毛與柳，為戰友；李柳姻緣，楊牽其線；毛失妻，李失夫；人生不幸，何其相似？《蝶戀花》壹詞，乃雙憶雙慰， *** 慰人之作也。

上闋，從雙雙之“失”入筆。“我失驕楊君失柳”，我與君對舉，楊與柳對舉，以平行平等關系，寓相近相同之命運。“失”字兩出，開篇即營造追懷、追悼之氛圍。“驕楊”壹詞，情切意長。章士釗《楊懷中傳》（即楊昌濟。楊開慧父）記曰：“越二十余歲，毛公填詞有‘我失驕楊君失柳’句，吾乃請益毛公，何謂驕？公曰：女子革命而喪其元（頭），焉得不驕？”“楊柳輕”，妙詞不偶得，壹語雙關，既指樹，又指人。楊花柳絮，隨風上，非指酒食，乃何人、何物義。吳剛“捧”酒，表親敬也。地上獻花，天宮敬酒，綿綿追念，永遠相照！

下闋直寫“寂寞嫦娥舒廣袖，萬裏長空且為忠魂舞”。省去諸多過渡語。“寂寞”，為嫦娥生活常態，英靈來歸，打破此千秋“寂寞”，才有“舒袖”之舞。其實，為“舒心”之舞更切。寫到這兒，詩人終於為親人在天上安置了壹個最清靜、最和樂、最有人間情趣的歸宿。此乃神話的文學虛擬，與迷信無涉。“忽報”句，突然而起，突然而終，人間伏虎，天上飛淚，此處之哭，當為樂極而泣！

詞中有壹處空白，即“忽報”二字主體不明。誰跑到月宮去“忽報”的呢？唯壹說得順的，是人間巨變，驚天動地，被月宮中的久居者、暫留者聽到看到了，才有“忽報”之舉。壹句詞將天、地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亦將楊、柳英靈與勝利的親人、巨變的祖國拉近了。

想象，支撐詩歌的華彩。這首詞的藝術想象，發於親情憶念，憑於神話古典，而飛向美感的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