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外的古老漁村, 驀然感到, 昔日的玩伴已不再明眸皓齒, 今日
的庸凡漁婦, 誰是當年***織綺夢的人? 白發蒼蒼的老翁, 竟是記憶
裏縱橫海上戴天臥波的壯漢。多少生命隨風俱去? 多少生命徐徐而
來? 作為壹個背馱古典的現代人, 思緒常是這樣卑微。
像失落什麽, 可能不僅為了追尋不獲的昔日白羊的蹤跡, 草也
常綠, 水也常藍, 草昧與文明的演化並沒有在這略浮荒煙的海角留
下什麽, 但它好像任何東西都不缺少。青山還是默默, 白雲還是悠
悠, 海鷗還是翺翺自來去, 拉纖的吆喝也總是喧奪不過海的沈吟。
夕陽隕落時的那種悲壯, 如要謳歌, 便是集古往今來的文士壹齊也
推敲不出壹個聊堪形容的詞匯來。於是, 只好重歸混沌, 重歸蒙
昧。然而妳該承認那也是深邃幽遠的境界, 夠妳尋索, 徜徉與深
思。
撥不亂記憶的遊絲, 時間越是遙遠, 那壹重又壹重的景物帷幔
越是悄然映現, 遮不住, 而又遙思綿綿。扁舟壹葉、布衣壹襲, 持
竿默對遊魚的舊夢雖可重溫, 但, 怎能拂去滿面風霜?
在草地上默默地徘徊著, 默默眺望渺渺汪洋, 眺望水平線恣情
地賣弄它的神秘和詭譎。把女人的性情比喻為海, 我不知有多少真
理, 但我知道海也溫柔。玄想當年的海, 今日的海,水平線始終沒
扭曲過, 始終安分地橫躺在那裏, 毫無怨言地任由海上螻蟻在胸脯
爬行。千萬年後, 滄海果能變桑田?
荒村壹向多煙雨, 我為煙雨而離去, 我依然為煙雨而歸來, 歸
來後卻是壹片藍與綠, 仿佛失落了什麽。也仿佛獲得了什麽。壹失
壹得, 壹悵壹樂, 總是亙古相循。千萬年後, 何人來此佇立?
千萬年後的壹切誰也不敢論斷, 人類的智慧使人類顫栗, 不管
是為幸福或為悲哀, 但能夠顫栗就已很可貴了。明朗的大地藍天常
令人興奮得失眠。尤其在夜裏, 數星星、數漁火, 使妳忍不住要忘
卻壹些曾經使妳感傷的事。冬天, 灰茫的時候, 正是沈思的季節,
不歌, 不嘆息, 壹切皆默默, 那是醞釀來日的復蘇和培養復蘇生機
後的力量。
真正生活在這荒村的時候, 荒村仿佛不荒涼, 總覺得它的粗獷
足以讓我粗獷的生活更完美。可是, 當嗅到背海山外的靈氣後, 我
開始懷疑自己, 而且不知怎樣地, 我不再屬於這漁村。人, 也常是
人的擁護者, 常是人的叛徒。記憶雖不壹定美麗, 但人無不踩在記
憶上長大, 心路歷程, 總不會像流矢。
例如那濱海的灰石屋, 在傾側的裂縫裏, 我曾經掩藏過壹些什
麽? 這間幾世紀前的遺產, 妳可以肯定它的渺小, 但妳也不能不承
認它的頑強。淩厲的風雨, 北方來的寒流, 最多只能在它的周圍吶
喊徘徊。
灰屋的門口有條石路, 通到不遠的沙岸去。在從前, 灰石路的
兩旁常結滿了壹個個野菠蘿; 在從前, 海鷗常棲息在石屋上, 曾幻
想揚鞭駿馬上, 任它狂野地奔馳, 騎士風範當然可以不必像堂·吉
訶德了, 但能放懷昂嘯幾回八千裏路雲和月就夠妳沈緬的啦。
深秋時節, 海的譎幻給人的感覺總是那樣原始, 在不放縱的時
候, 卻也有“ 大江東去” 的淒愴情韻, 美得多麽蒼涼, 蒼涼得多麽
豐美。蒼涼不是悲劇的胚胎, 而是成熟的哲學, 值得感受, 但並非
妳我都能夠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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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 生命的歷程就是自己的宿命裏調制壹杯酒,
這杯酒叫做———
人生的滋味
□ 胡遲
我在那條窄窄的小巷穿行了六年。當我考上大學時, 小巷被拆
了。壹直住在巷裏的那對老夫妻也從此杳無音訊。
在我的記憶裏, 他們的生活就像我常在電影裏看到的棚戶那樣
貧困窘迫。每天早晨我路過他們家門口時, 總看見那個老婆婆在門
口的爐子上煮早飯; 稀得見影的米湯裏飄浮著幾片泛黃的爛菜葉。
老頭坐在輪椅上靜靜地註視著鍋裏裊裊的熱氣。有時我起床晚了
點, 就會看見這對老夫妻正捧著粗瓷碗, 縮著脖子吱溜吱溜地, 很
專註地喝他們的米湯..有壹天, 他們不知從哪裏弄來壹塊剔盡了
肉的骨頭熬了湯, 空氣裏難得飄出豬骨頭的香味。那坐在輪椅上的
老頭含糊不清地歡呼著: “香! 真香咧!” 枯皺的臉上溢出融融的笑
意。老婆婆這時笑嘻嘻地將湯罐端下爐子, 欲向他手裏遞, 卻又忽
地抽回。這個略帶少女天真的動作惹得兩個老人呵呵地笑起來。
巷子被拆了, 那對老夫妻大約早已不在人世了。不知為什麽我
常常想起他們, 想起那在苦難中孕育的單純的快樂, 也許只有他們
能夠領略得到, 心裏就有些欣慰, 又有些悵然。
我想起司湯達的墓誌銘: “活過, 愛過, 寫過。” 這是他對生命
的領略。也許只有活過的人才明白, 壹個生命在姹紫嫣紅的世界裏
究竟能握住些什麽。
· 5 ·
聽說有兩個大學畢業生, 壹個被分回所在縣城教中學, 另壹個
留在大城市, 在某合資公司任職。二十年後, 他們重逢。壹個是桃
李滿天下的清貧的教師, 壹個是趾高氣昂、神情漠然的總經理。在
他們相聚的那些日子, 總經理在老同學面前刻意顯示自己的闊綽。
他壹擲千金的氣派終於使教師心態失衡了。他沈湎於自身的苦楚,
品不到獨屬於他的那份快樂, 而且看不到總經理壹擲千金的豪邁所
掩飾住的心靈的蒼白與脆弱。
在這個世界上, 有人終生與富庶結緣, 有人終生與貧窮為伴;
有的人壹生風和日麗, 有的人壹生淒風苦雨。這似乎成為我們的宿
命。但是, 當我們挑開人生的或宏大華麗或卑微襤褸的表膜後, 就
會驚奇地發現, 在那層宿命之下, 其實每壹種人生都五味俱全。而
在大多數時候, 我們會被某壹種滋味覆蓋, 再也沒有力量去挖掘人
生應有的豐富的底蘊。於是我們生命的杯子, 就盛滿了我們自覺或
不自覺的遺憾。
有人說, 生命的歷程就是在自己的宿命裏調制壹杯酒, 這杯酒
叫做: 人生的滋味。我想, 出色的調酒師壹定是那些認真地體察過
生活, 堅強地承受過生活, 勇敢地選擇過生活, 熱情地回應過生活
和溫柔地善待過生活的平凡或不平凡的人們。只有他們, 才不致被
苦難淹沒, 被安逸籠絡, 才會在命運的風向中辨別出屬於自己人生
的那壹份雋永醇厚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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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人生是壹條漫長的河流, 從涓涓細流的上遊到驚濤駭浪的中
遊, 最後註入寬闊的海洋。
上遊是美麗的童年, 淙淙小溪從幽靜的林間穿過, 像壹首浪漫
的抒情詩。
中遊是沈重的中年, 巨大的落差產生了飛流直瀉的瀑布; 險惡
的暗礁又使河面布滿了龍潭虎穴, 像壹部驚險離奇的小說。
下遊經過平靜的入海口與海洋渾然壹片, 平靜、遼闊、寬容、
博大像壹篇淡雅厚重的散文。
二
人生的各種品質中, 最重要的是堅定的信仰。只有有了明確信
仰的人生才是清晰、明了、智慧的。信仰高懸在未來的天空中, 人
生就在它的吸引下努力奮進。
沒有信仰, 或者信仰模糊的人生, 是糊塗而盲目的, 最終也不
會到達理想成功的彼岸。
當然, 信仰是指骨子裏的最本質的追求, 而不是強權意誌。強
加給的信仰, 只會使人走向弱智。
三
人生的主流應是百折不撓的執著。壹旦目標確實, 就義無反顧
毫不遲疑地勇往直前, 不因暫時的成功而驕傲不前, 也不因暫時的
逆境不思進取, 只是抱定壹顆恒心努力不輟, 這樣的人生才會誕生
大河奔流的氣度與風範。
許多人總是在朝令夕改, 總是在左顧右盼, 見到壹點蠅頭小利
便心旌動搖方寸大亂, 很容易地肯定自己也很輕易地否定自己, 這
種人便是半途而廢壹無所成的人了。
所以, 真正有大成就的人總是極少數的那壹類。因為執著總有
孤獨相伴, 執著總與痛苦為伍, 執著的氛圍總是清靜的寂寞, 而這
些恰是絕大多數人所難以做到的。
四
勇氣是人生必不可少的。從我們獲得理性認識的那壹刻起, 我
們就站在了所有未知的邊緣。在未知的世界中, 壹切都是撲朔迷
離、充滿困難的東西, 每壹步的嘗試都有可能是失敗的深淵。這就
需要堅定的勇氣, 需要無所畏懼的勇氣。
沒有勇氣去嘗試當然避免了失敗, 但同時也不會有成功的喜悅
與歡欣, 因為成功與失敗同在, 是未知世界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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