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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饒北季》中的饒宗頤

《南饒北季》中的饒宗頤

 當今學術界經常提及《北錢南饒》和《南饒北季》這兩個名號。這裏的“北錢” 和“北季”是指北方的錢鐘書和季羨林,而“南饒”則是南方的饒宗頤等三位

 中國學術界的大師。三位都是同年代的人:錢鐘書(1910-1998)可以說是大哥,

 季羨林(1911-2009)是二哥,饒宗頤(1917- )是三弟。前二者今已作古。如果說,現年98歲的饒老是當今中國學術界擎天的壹柱,壹點也不為過。

 饒宗頤,字固庵、伯濂、伯子,號選堂,生於中國廣東省潮安縣。著名國學大師,香港中文大學、南京大學名譽教授,西泠印社社長。其學問幾乎涵蓋國學各方面,還精通梵文。曾經出版各類專著逾80種,論文500余篇。代表作有《敦煌書法叢刊》《殷代貞蔔人物通考》《詞集考》《老子想爾註校證》《文轍》《梵學集》等。2013年被授予“世界中國學貢獻獎”,鳳凰網稱他為“開啟生命智慧的百科全書”,2014年在首屆全球華人國學大典上,授予他“國學終身成就獎”。他壹生長期潛心致力於學術研究,涉及文、史、哲、藝各個領域,精通詩、書、畫、樂,造詣高深,學貫中西。學術界稱他為“國際矚目的漢學泰鬥",

 “整個亞洲文化的驕傲”。

 饒老的生平也有些傳奇的色彩,而他治學經驗可以說是文化界的奇跡。眾所周知,錢、季兩師都曾是清華大學的畢業生。後來他們還各從英國和德國留學,掛著響當當的名銜歸來。饒老則從未入過大學。他是香港大學歷史上唯壹自身沒有學位而被聘教席的壹位,壹時傳為佳話。其實,饒老的學問大部份全由自學和家學得來。

 這壹切,要從在潮州的饒氏世家說起。

 據考證,饒老的祖上是住在廣東梅縣的。所以從祖籍來說,他是個客家人。但從他的12世祖仕寶公開始到潮州城賣客家豆腐之後,慢慢地發展起來。到了饒老壹代,便是饒氏19世。饒老出世時,他已是潮州首富的第三代。據他自己說“我的祖父有四兄弟,每個人都開了發行錢票的銀莊。當時海外大量的僑匯和國內的軍餉都是通過潮州饒家的銀莊周轉的,所以饒家有兩三代都是潮州首富”。富貴之家很容易造就出玩物喪誌的公子哥兒,饒老卻是個例外。由首富之家走出個國學大師,可以說是中國文化史的壹個奇跡。但卻是有跡可尋的,因為他的父親饒鍔除了經營家族生意之外,本身也是個學者。年幼的饒宗頤就是在家學淵源薰陶之下成長的。

 饒老說,“我的學術發展是因為我有家庭教育,可以說是家學。我有四個基礎是直接來自家學的:壹是詩文基礎,我是跟父親、跟家裏的老師學習的。家裏從小就訓練我寫詩、填詞,還有寫駢文、散文;第二個是佛學基礎;三是目錄學基礎;四是乾嘉學派的治學方法”。“在無拘無束的學習環境下,我從小就養成了獨特的學習習慣和方法,這對我以後做各方面的學問研究很有幫助。我15歲以前已經培養了這四個基礎,以我的經驗,家學是學問的方便法門,因為做學問,“開竅”很重要,如果有家學的話,由長輩引入門可以少走彎路。“家學淵源”意味著家裏有許多藏書,有世代相傳的學問,這其實是壹個人的學問系統,如果可以在長輩已有的學問系統上加以擴張和提升,國學功底會更紮實”。他還補充說“其實我不像有些文章說的那樣'連小學也沒上過,完全是無師自通'。我上過正規的初中,代數和英文對我以後治學都很有好處,而且我學每樣東西都有老師的。舊學底子很重要,現代學校教育也不可缺少”。

 饒家有個私人圖書館“天嘯樓”,是當時粵東最大的藏書樓。饒宗頤從少就在那裏壹邊讀書壹邊玩,不管懂不懂也在那裏翻。所以他老早就對中國書借的基本種類有所了解;對歷史更早就爛熟於胸。加上父輩的朋友都是當地的文化人,常在家裏的後花園吟詩作對,切磋學問。年少的饒宗頤就是在這樣濃厚的家族文化空氣長成。加上後來的努力耕耘,卒成大器。饒宗頤在16歲時喪父。作為長子,他要繼承家族生意,同時又要完成父親的著作潮州藝文誌。可能他缺少了經商的基因,他只能把父親的學術延續下來,而因經商不利,家財在他手上慢慢地散了。

 1935年,18歲的饒宗頤完成了前述的潮州藝文誌壹書,享譽文化界。自此,他便從“天嘯樓”

 的天地中來到宅外的世界,20歲出頭就被聘為中山大學的研究員。那時,中山大學因為日軍南侵,已經遷到雲南。赴滇途中,饒宗頤大病壹場,滯留在香港,這使他有機會結識了後來對他影響深遠的學者王雲五和葉恭綽,從而正式步入國學研究的大門。戰亂讓他失去了“天嘯樓”的藏書,卻因此在香港遇到了大力資助他的儒商方繼仁。饒宗頤從1952年到1968年在香港大學中文系任教,又遇到了開風氣之先的系主任林仰山。大家惺惺相惜。可以說,千裏馬終遇伯樂。實為國學界壹大幸事。

 饒老的學問四通八達,涉及國學的幾乎所有門類,包括敦煌學、甲骨學、詞學、史學、考古學、目錄學、楚辭學、金石學、音樂史、道教史、佛學、古文論、詩詞、潮州學等等;此外,還精通書、畫。饒老之畫,其白描人物,深得敦煌經卷背面的唐人遺稿真傳,循此精進發展,創造出壹種饒氏白描。張大千曾評說: "饒氏白描,獨步天下。其山水畫,更是推陳出新,自成壹派"。

 饒老治學的博與專,被人稱為“國學”領域最後壹位“集大成”者。從以下的成就可以看到,他的確當之無愧:在壹些領域,他占據了開路人的地位。他第壹個編著詞學目錄、楚辭書錄,第壹個研究《日書》,第壹個研究敦煌白畫及寫卷書法,第壹個將殷禮與甲骨文聯系研究,第壹個提出“海上絲綢之路”概念,第壹個提出把楚文化、吳越文化作為學科名,第壹個講中國藝術史上之墨竹石刻,第壹個將《盤古圖》的年代推到東漢…為了達到“專”,饒老不顧壹切地“往裏鉆”。像梵學,為了品到“原汁原味”,他硬是從40多歲開始埋頭學習梵文,壹學幾十年,直至可以啷啷而讀。

 讓我們聽聽饒老的自述:

 “我的求知欲太強了,這種求知欲征服了我整個人,吞沒了我自己。我覺得搞學問是壹種樂趣。我研究很多很多問題,我學會壹種又壹種文字…為了尋找壹件事的根源,我壹定要找到原來說的那句話,這其中的過程,要很有耐心,有些問題,我慢慢研究了十幾年”。“文學是最難訓練的。現在的中文系學生不能寫古文、不能寫古體詩,這樣就跟古人隔了壹層。不能創作,只有理論,他們借外國的理論硬裝進去,自以為理解了的其實是誤解。現在的學生寫壹本書沒問題,讓他寫首古詩卻不會寫。中國傳統文化都蘊藏在這些古代文體裏面,不掌握它們,國學研究沒辦法突破”。

 他還補充說,“古人治學,琴棋書畫都有很大關系,這是傳統文化的壹種薰陶。我對書畫的興趣在很小時候就被父親培養起來了。現在家庭教育的斷層,很難使孩子從小就接受傳統文化的耳濡目染,國學薰陶方面幾近於零,很可惜”。

 最後,他說,“我的兩個女兒都沒有繼承我的學問研究,這是我壹直感到遺憾的。不過今天中國的學術研究從上世紀80年代以後非常繁榮,真正做學問的人很多,我不擔心學問會中斷。但是像我這樣做學問的人就不壹定會有,因為那麽“傻”地去鉆研壹些連很多專家看起來都覺得無聊的問題究竟幹什麽?又沒有錢賺”。(壹老:好壹句“沒錢賺”!)

 就是這樣,饒老滿足於“不食人間煙火”的狀態,毫不寂寞。他的學問好像與世事沒有關聯,他的著作裏也反映不了時代的背景,讀他的詩文畫作,更是古風尚在,儼然魏晉之人。其實這正是他的傲人之處,為誌趣而做學問,是為大學問也。

 有人說:“他有三顆心,第壹顆叫好奇心,第二顆叫孩童心,第三顆叫自在心,壹顆比壹顆高”。持著這三心,饒老在智慧的求索中執著,而不為執著所累。

 這就是饒宗頤的奇跡。有人預言,“50年內沒有第二個像他壹樣的國學大師出現”。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