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駐印軍的兩只拳頭已經壹齊打出,繼孫立人的新38師開赴胡康河谷之後,廖耀湘的新22師也全部到達戰場,擠滿了新背洋小盆地附近的山頭。
按史迪威將軍的作戰要求,廖耀湘的新22師從西邊作為右翼向大洛方向進攻,孫立人的新38師從東邊作為左翼對大龍河下手。這兩位手握美式裝備的將軍腰板都硬了起來,都想風風火火地跟日本鬼子幹壹仗。
1944年1月初,新22師的前衛65團在師工兵營保障下,也由新背洋悄然南下,從已經沒有了槍聲的拉加蘇高地附近繞過,渡過大奈河直趨大洛。
胡康河谷,緬語為“魔鬼居住的地方”。它位於緬甸最北方,由達羅盆地和新背洋盆地組成,山高林密,河流縱橫,雨季泛濫,當地人將這片方圓數百裏的無人區統稱“野人山”。
中國駐印軍對胡康河谷太熟悉了,前年中國遠征軍敗退時,闖入這塊禁區,損失慘重,遺屍無數。這段地方是壹年半前他們經過的傷心路,昔日舊人早已化做堆堆白骨森然滿地,新38師在野人山中隨處可見第5軍將士的白骨,常常是壹堆白骨圍著槍架而坐……
看著這些,老兵新兵都握緊槍桿咬牙潛行,就盼著早日血祭深仇。
13日,65團與敵人遭遇,自動火器再次大顯神威,官兵們還沒能過足癮,淩亂不堪的壹個大隊的日軍就亂糟糟地轉身而逃了。經過壹星期的烏龜賽跑式的追趕,65團於21日在大奈河支流百賊河邊捕捉到了正在宿營的日軍兩個中隊。戰鬥迅疾展開,迫擊炮和機關槍震顫著古老的森林,經過幾天激戰,65團越戰越勇,日軍明顯吃不住勁,開始再次撤退。而這時,新22師65團第2營與第6連,經過4天的艱難跋涉,終於帶著穿插部隊到達日軍身後,將這支日軍包了壹個大餃子。結果,280名日軍永遠腐爛在百賊河畔,新22師壹出場就迎來了開門紅。
31日,新22師攻占大洛,這個荒無人煙的林空再次湧進了幾千中國戰士,壹年半前的那種充滿腐敗氣息的沈悶空氣,已經被喜氣揚揚的歡呼所取代。
當廖耀湘的新22師在大洛頻傳捷報時,孫立人在東邊的大龍河戰場也打得非常順手。
在東邊40公裏外的大龍河戰場,新38師也是兵分三路向日軍進逼。他們用113團壹個營在於邦與日軍55聯隊殘部隔河對峙以牽制敵人,另以112團沿大龍河北上,渡河後迅速南下抄到日軍背後;南邊的114團則潛到日軍左翼。待兩只手臂合抱過來後,113團渡河攻擊。
北面的112團很快就接近了目標,於邦對面的巧家守敵只顧監視河西的113團,在1月14日遭到突如其來的猛烈攻擊,旋即崩潰。現在只要114團迂回到敵人更遠的後方補給點太白家,這壹帶就不會存在有組織的日軍了。
不料114團預計的戰鬥卻提前打響。在太白家西南十幾公裏處,他們與同樣在叢林裏急匆匆趕路的大隊日軍在孟陽河邊撞了個滿懷。雙方反應都異常迅速,各自搶占了有利地形展開散兵線在森林裏混戰起來。
當面敵軍正是55聯隊兩個主力大隊。他們正欲從南路偷渡大龍河,搶在中國新38師主力到達之前迂回到中國軍隊的遠後方新背洋,切斷中國軍隊的供應,然後集中後續跟進的第56聯隊和野炮兵聯隊及榴彈炮兵聯隊在於邦附近消滅中國守軍。
缺彈少糧的日軍進行了兇悍的反撲,但戰鬥力逐日下降,傷亡越來越大。苦戰20天後,李鴻上校從燒得焦黑的陣地上看到日軍在收縮,馬上命令部隊猛插日軍戰鬥隊形,日軍終於被分割包圍在幾大塊幹地上,連水都喝不上了。
1月17日,中路新38師的113團也開始了進軍,他們經過已經空無壹人的巧家谷地,踏著日軍拋棄的屍體和各種雜物,全速向太白家進擊。途中進行了壹次圍獵般的戰鬥――控制太白家北岸的部隊發現,有4只大竹筏載著準備增援太白家的百多名日軍順大奈河漂來,撞到了機槍口上,壹片機槍射擊聲和人絕望的叫嚷聲漸漸停息之後,第二天發現滿河都是泡得發脹、白乎乎的死屍――太白家守軍望眼欲穿的這批大和武士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2月1日,早已成為驚弓之鳥的太白家守敵瓦解。大奈河以北全部落入中國人手中。總***1000多名日軍死在那裏。
還是藝高人膽大的廖耀湘搶在了孫立人的前面,新22師65團進入胡康河谷後並沒有正面攻擊,而是從千米絕壁上攀援而過,過程十分艱苦,有壹段100米寬的懸崖就爬了整整壹天。當他們神兵天降出現在胡康寧感河谷要害孟關前面的腰班卡時,日軍對身後這股奇兵全然沒有反應過來。2月22日他們與敵血戰2小時,來回拉鋸9次,擊潰了日軍,順利與南下的第66團給日寇進行了“合圍”。
而當日軍前來增援時,也被早已經埋伏好的66團2營打了個措手不及。
孫立人豈肯被廖耀湘把風頭全部搶走,他也揚鞭策馬,快速推進,很快就跟廖耀湘的部隊齊頭並進了。兩支煥然壹新的中國部隊把日軍打得節節敗退,皇軍第18師團中將師團長田中新壹的心情簡直壞到了極點。
然而,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劫掠者”步兵團,在日軍下壹發子彈上膛之前,至少用100多發子彈將之蹂躪……
叢林裏行軍的最大困難是容易迷失方向,僅靠識別地形標誌這樣的土辦法是遠遠不夠的。所以蘭姆加訓練中有壹個重要內容:航空地圖和指北針的使用。
1942年雨季第5軍的撤退部隊就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出路而在森林裏轉了壹個月,弄得給養全部斷絕,以至於棄屍累累。
現在,駐印軍部隊裏,每位連排長的文件包裏,都有壹疊航空地圖,這是史迪威指揮部那些專業的美國參謀們精心制作的。為了得到精確的戰場照片,美國空軍壹次又壹次反復勘測遍了整個緬北谷地,把這些照片加工後連接起來,就是直觀性很強的等比例地形地圖。而且,只要不斷接上照片,這張圖就會壹直擴張,越來越大,直到緬北整個作戰區域。林中空地對空投物質有著決定意義,因此地圖上凡是有林空的地方,都事先標上了名稱,這樣,當部隊在森林裏移動時,只要按照地圖走到林空附近,就能得到給養補充。美國參謀還把地圖用方格子劃分成許多數字坐標標註的區域,這樣,呼喚補給或火力支援的時候只要按照坐標進行通知就可以了,又迅捷又精確。
跟新22師和新38師壹起翻山林趟泥漿行軍打仗的,還有不少美國聯絡官,這些聯絡官擔負的任務不是指揮,而是協助部隊與總指揮部溝通,呼喚地面炮火與空軍支援,協調空投。他們兢兢業業,盡力幫助中國人完成各種任務,獲得了中國將士的好評,也與中國士兵之間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在緬北胡康谷地,能夠在地圖上標註上地名的地方,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林空,並沒有什麽人煙。孟關就是壹個大型林空,日軍進駐這裏已經兩年,許多竹棚竹屋和時常遷來遷去的“天幕”(日軍單兵帳篷)把這裏填得滿滿的。在四周高入雲霄的森林陰影映照下,這裏到處是數不完的兵,到處是堆成山的物資,到處是將校們喝醉了酒大叫“天皇萬歲”的聲音。
田中新壹已經押上了大註,他把師團指揮所移到了這裏,按照天皇的命令死守陣地。他手上有5個步兵大隊的兵力,而且牟田司令特地把15軍的王牌第21野戰重炮大隊和獨立第13速射炮大隊也配屬給了18師團,加上原有的18炮兵聯隊,火力已經遠超當面敵軍,敵軍的榴彈炮這時還在那加山那面,不可能加入孟關附近戰場。
田中決定,以壹個聯隊兵力堅守防線,另壹聯隊留做內線機動,此外再從師團司令部勤雜分隊和輜重、炮兵練隊裏各抽出壹個中隊,連同搜索聯隊主力,作為師團預備隊,這樣珍惜每壹兵每壹卒與中國人進行消耗,只要把中國人強行拖至雨季,待軍主力“烏”號作戰成功,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2月21日,駐印軍總統指揮部第10號作戰命令下達,廖耀湘的新22師從西邊作為右翼,猛攻日軍防禦;孫立人的新38師從東邊作為左翼,隔著彎彎曲曲的大奈河,渡河南下,秘密向敵後縱深迂回。
新22師的攻擊力異常強大,田中命令放棄大奈河,集中力量確保孟關。暫時不理會新38師,先對付住了新22師再去抵擋新38師是來得及的。
日軍的集中給新22師帶來了很多麻煩。
3月1日,新22師64團第2營剛剛攻入孟關的北大門唐開,就被孟關出援的上千日軍包圍,後路被截斷。日軍幾次沖進了2營的防禦,2營幾乎打光了所有的子彈和手榴彈,最後還進行了肉搏,幾乎被日軍擊潰。所幸廖耀湘嚴令66團傾力搶救,才終於支持下來。
而66團自己也很快遭到攻擊,在他們向孟關西南滲透的過程中,多次與敵軍遭遇,幾場惡戰,傷亡很重。越接近孟關,敵人的抵抗越強烈,兩個團都很吃力。
3月3日,65團終於趕到戰場,這等於是在雙方都已經接近體力極限的天平上,在某壹端投下了壹個巨量砝碼,現在,拴在孟關日軍脖子上的絞索,可以收緊了。
5日,山炮兵猛烈開火,毫不松氣的炮彈把孟關砸得稀爛,64團2營和66團3營勇猛沖擊,很快就沖進孟關,在日軍扔下的壹片狼藉中升起了國旗。攻克孟關如此輕松,很令人不解,原來日軍在3月3日就開始向孟關以南退卻,新22師正面不過僅剩了些零星分隊。
日軍倉皇退出孟關,有兩個重要原因。
其中之壹是有壹支新的部隊出現在戰場,並且已經對日軍形成了嚴重威脅,這就是駐印軍總指揮部下屬的戰車壹營。該營裝備了87輛威風凜凜的美制M3A3“斯圖亞特”輕型坦克。這些坦克與蘇德戰場上那些巨獸相比很是小巧,但在緬甸卻可以橫行戰場。
孟關東邊,除了兇猛的新38師繼續瘋狂分割穿插日軍以外,也闖進了壹隊牛高馬大裝備更加精良的盟軍。他們肩上壹律扛著輕便靈活的風冷式M1919重機槍。這種機槍槍管外面沒有了厚厚的水冷套筒,顯得很精悍,必要時可以不使用支架,只要把它往什麽突起物上壹擺就能猛烈開火;他們的步槍則是久聞其名的M1伽蘭德半自動步槍,這是世界上第壹支大規模列裝的半自動步槍,壹個不必經過多少訓練的射手也可以在2秒鐘內打完彈夾中的八發子彈。日軍的38式和99式這些手動步槍每打壹發,在下壹發子彈上膛之前就可能要經受對方壹個步兵班100多發子彈的蹂躪……他們就是美軍專業叢林戰特種部隊加拉哈德支隊,綽號“劫掠者”的5307步兵團。
孟關正打得壹塌糊塗,孟關以南,卻又有壹東壹西兩把匕首相向而插,田中新壹後背壹陣陣發涼。眼看自己的18師團有被截斷歸路的可能,只好向南邊12公裏外的瓦魯班急速收縮,希望能在那裏站住腳,再反過來與新22師決戰。
加拉哈德突擊隊,卻錯誤地以為日軍已經喪失了進攻的勇氣
就在此時,日軍的“烏號作戰”也開始了。擔任對印度英帕爾主攻任務的15軍,下轄有31、33和15三個師團。指揮作戰的正是曾任18師團長的牟田口廉也,現在他出任第15軍軍長,帶著10萬大軍征討印度,致使第18和56師團孤立無援。
兇猛的新22師和戰車壹營,正在踏著零零落落的日軍屍體,猛追從孟關逃出的18師團主力。日軍唯壹的機會,是擊潰切斷南比河渡口的守軍――裝備精良的加拉哈德部隊。
加拉哈德突擊隊,是美軍中壹支相當兇悍的部隊,他們中很多人曾經在遙遠的太平洋島嶼上與日軍經歷了無數次廝殺,他們經歷了煉獄般的所羅門群島山地叢林爭奪戰,壹直都是所向披靡,但在這裏,在緬甸,他們遇到了大麻煩。在太平洋島嶼上,有野戰機械化工兵給他們安排張羅工事,他們可以在舒適安全的工事裏喝可口可樂,但現在,在他們必須自己動手構件防禦,他們卻錯誤地以為日軍已經喪失了進攻的勇氣。
日軍從孟關逃出的時候分成了兩股向瓦魯班突圍,開始還很順利,可是不久,55聯隊被追擊的炮火所逼,士氣已經接近崩潰,於是折道向師團長靠攏。
本來分成兩路的部隊,現在又擠到壹起來了,而後面炮聲隆隆,追兵正在越來越近,自己的火力優勢已經蕩然無存;壹旦天亮,美軍飛機將成群結隊飛來,炸得自己的部隊屍骨橫飛。田中壹點主意都打不起,就這樣仿徨了幾乎壹夜。
天快亮時,田中終於得到了壹個好消息:前衛部隊長久聯隊第2大隊在大隊長吉田武司的率領下,抱著玉碎的決心,擅自向防守在渡口的美軍發起了進攻。本來這位軍官要做的是與敵人同歸於盡,不料該處美軍竟然輕易地像豆腐壹樣被捏得粉碎,在日軍亡命攻擊下狼狽逃竄,不少人被當場打死,剩余人員越退越遠,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幾近絕望的田中新壹,立即組織部隊抓緊時機渡河。到5日中午時分,日軍終於在重炮的轟擊下全部逃到了南比河南岸,先頭部隊進入了瓦魯班,繼續攻擊已經逼近該地的美軍並且再次成功打敗了他們。
可是幾小時後中國人出現了。很快,瓦魯班以南的秦諾也遭到中國人的猛攻……
18師團的關防大印成了特別的戰利品,軍官們爭著在白紙上壓上印記
新22師64團1營在駐印軍總指揮部的戰車1營引導下,勢如破竹。6日,日軍南比河南岸昆年卡、大班等陣地壹個連壹個失守,在日軍拋棄的倉庫裏,儲存著足夠新22師全師食用三天的糧食。好不容易從孟關搬到這裏的100多箱炮彈,也落入新22師手中。
駐印軍的坦克群迂回到了孟關守敵人背後的瓦朋高地,日軍只顧在左翼攻擊中國的步兵,卻沒有發現後面出現了坦克,壹頓痛快淋漓的榴霰彈與機槍,100多名日軍化作了淩亂的肢體,少數人仗著腳桿長,地形熟,大呼小叫地跑到森林深處。
日軍放棄了孟關後,66團1營與戰車1營毫不停留,緊緊粘住日軍,殲滅了不少日軍後衛小分隊。8日,戰車1營在南比河南岸橫沖直撞,將100多名日軍碾成肉泥,並幾乎沖進了田中新壹設在大班的司令部,田中新壹急忙將指揮所向瓦魯班轉移。
由於113團已經攻進了瓦魯班西南壹角,在那裏防守的56聯隊第2大隊,也就是那位由於鹵莽而救了全師團的吉田武司大尉的部隊音信全無,田中新壹感覺不妙,在中途急忙溜到了長久的聯隊部去了。而其他人則遭到了滅頂之災,他們在到達瓦魯班,遇到了突然從森林裏竄出來的坦克,作戰課長石川中佐、經理部長木村大佐等人全部被打死,連同第55聯隊長山崎四郎大佐的印章、私人文件、日記,統統被坦克兵作為戰利品搜去。
在日軍的槍聲漸漸消失的時候,坦克兵在壹所小棚屋裏的桌子上發現了壹個五寸高、三寸見方的小東西,這居然就是18師團的關防。新22師和新38師的軍官們後來爭著用這關防在白紙上壓上印記,以紀念這壹次不同尋常的勝利。
田中新壹知道大勢已去,急忙再次組織撤退,他命令55聯隊從先前準備好的秘密小路繞過正在激戰的瓦魯班和秦諾,沿西邊的叢林壹直向南,待師團主力撤完,56聯隊再跟上。這條由師團工兵聯隊長深山忠男中佐親自策劃開辟的道路很隱秘,18師團終於逃出包圍。
9日拂曉,113團對瓦魯班發起總攻,已經消耗殆盡的吉田大隊終於被消滅。113團3營於早6日占領秦諾,2營於9日早7時切實控制了瓦魯班;到中午13時,戰車1營、66團1營和64團主力也沖到瓦魯班,幾支部隊勝利會師。
在占領瓦魯班的第二天,駐印軍總指揮部下達了第11號作戰令。按照該命令,廖耀湘的新22師第66團各第1營和64團主力沿孟關至孟拱公路前進,攻克胡康河谷和孟拱河谷之間的天險要沖間布本山隘;遠在西線大洛的65團1營則沿著大洛峽谷,與主力平行向南發展,預防日軍迂回。新38師負責鞏固已占領的各處陣地,清剿日軍的遊擊小組,並擔任戰役總預備隊。
間布本山隘是壹道彎曲狹長的山谷,長20多公裏,山高林密坡陡,公路在谷底河邊慢慢地爬行,多數地段只能容壹車通過,在車上看去,崢嶸的山巖就懸在路的上方,山巖上長滿了郁郁蔥蔥的灌木,兩邊的山像是隨時要倒下來,把車輛人員徹底埋葬。
日軍在路邊的高地上布置了數十個據點,無數道封鎖線把這個山隘卡得死死的。他們使用了56聯隊和55聯隊各壹個大隊守點,還配備了山炮2個大隊;野炮、重炮、速射炮各壹個大隊進行火力封鎖。
這壹帶山形比那加山更加惡劣,那加山上至少還可在草和灌木裏開出壹條路來,這裏不僅僅是叢林那麽簡單,因為基本沒有坡地,全是高山縱谷,大部隊想通過基本是靠攀爬懸崖,很多時候壹天只能通過壹二百米。更糟糕的是,雨季就要到來了。3月的雨還不算多,都是小雨或中雨,壹直淅淅瀝瀝,身上衣服幹不了,中午能叫人悶熱得像穿著衣服洗桑拿,而清晨和夜晚,衣服卻又冰冷如鐵。
山的土層薄,大量水土流失,泥石流和山洪最為常見,很多地方看去泥土厚實,人壹踏上去,連什麽反應都來不及就被泥漿緊緊裹挾,“刳嗤”壹聲馬上沈到底。這種泥潭面積往往不小,即使壹班人也能在瞬間全部沈下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更頭疼的是泥潭到處有,神出鬼沒,只要在山裏行走,說著說著就碰上了,進攻中的新22師就有好幾個士兵就是這樣犧牲的,連遺體也無法挖出來。
64團與新22師山炮1營負責打開間布本山隘的大門,這裏地勢開闊,便於發展進攻,可是到處是日軍埋設的地雷,因此進展十分緩慢。所幸日軍55、56聯隊已經殘破,兵力不足,到了15日,山隘中的第壹個高地丁高沙坎被駐印軍占領。56聯隊只象征性抵抗了壹下,就井然有序地撤走了。
鑒於新22師進展緩慢,史迪威在位於瓦魯班的指揮所召見孫立人,命令新38師113團與加拉哈德支隊第1營迂回至敵後16公裏的主陣地沙都渣,將日軍防禦的前沿陣地高魯陽的後勤線切斷;加拉哈德支隊2、3營迂回到更南方的山興洋,準備將更多的日軍裝進口袋。
3月14日,113團團長趙荻上校率領他的戰士,與加拉哈德支隊壹道,消失在庫芒山高大的剪影中,開始了艱難的跋涉。
66團越過丁高沙坎,以兩排坦克為先導沿公路向南繼續進攻,戰鬥開始激烈起來,每前進壹步都要遭到日軍早已標註好坐標的炮擊。66團也毫不示弱,以配屬的山炮還以顏色。66團壹邊與日軍戰鬥,壹邊與自然拼搏,在雨水和炮聲中壹步步向南前進,滿是泥漿的路面下隨時有磁性地雷發生爆炸,偶爾還會有“肉彈”從林中竄出向坦克投擲爆炸物。
15日,日軍攻到了第2營營部附近,幸虧64團經過幾天強行軍,出現在日軍的重點防衛陣地高魯陽以北7公裏處,66團當面日軍才急忙撤出間布本山隘,防守孟拱河谷的入口高魯陽。
從15日到18日,壹連四天,日軍不斷發起反擊,66團損失不小。
19日,在付出重大代價後,新22師擊斃400多名日軍,占領間布本山分水嶺,越過了胡康河谷與孟拱河谷的分界線。
這個時候,日軍18師團正在從瓦魯班潰敗的混亂中恢復秩序,後方守備部隊114聯隊派來了壹個完整的大隊,另外,軍醫永井末松從仰光帶回了2000多名傷愈歸隊的士兵。得到補給的師團,力量大增。另壹方面,他們在堅固的工事裏固守,對方在滂沱大雨中仰攻,天時、地利算是占盡。
3月21日,66團猛攻高魯陽以北高地,日軍憑借地形和防禦設施進行了拼死抗擊,雙方步兵時時攪在壹起進行肉搏,許多日軍頭纏寫著“七生報國”字樣的白色布條沖進66團隊形裏引發爆炸,人的肢體滿天飛舞。駐印軍戰車1營的5輛坦克在混亂中被日軍“肉彈”擊毀。23日又壹連有3輛坦克被日軍反坦克炮近距離擊中,遭受了嚴重損失,只有靠步兵與日軍血戰,每前進壹步都要付出很大傷亡。
從15日到25日,僅僅10天時間,66團就已經元氣大傷,不得不停止了攻擊。26日到來的時候,戰場的泥濘裏沒有了往常的廝殺聲,只有幾輛燒焦的坦克擺在滿是泥水的公路上。雨還在下,到處片片殷紅。
27日,加拉哈德支隊和孫立人的113團,在克服了常人想不到的困難之後,迂回成功。為了保密,這次迂回飛機沒有進行空投補給。而庫芒山山勢復雜險峻,也確實難以進行空中保障。14天的迂回中,有8天他們是靠吃山中野菜和芭蕉根度過的。在饑腸轆轆的情況下,他們攜帶著全部武器裝備在懸崖上爬行;在摔死了30多頭騾子之後,他們又把山炮分解人力運送。陰雨綿綿,泥滑如冰,兩個星期脫不下軍裝,人人壹身餿臭。盡管困難重重,他們還是如開山神箭壹般射向日軍要害沙都渣。
28日,突然出現在沙都渣南6公裏處的113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西渡過南高江,驅逐了駐守在沙都渣通向孟拱河谷中心地帶的公路要點拉班的日軍。日軍拼命組織了幾次反攻,都被擊潰,最後,沿叢林小道四處逃竄。
29日,接替66團向南方追擊的65團勝利到達拉班,與113團會師。前面,就是籠罩在煙雨迷霧中的孟拱平原。
自1943年10月底發動進攻以來,駐印軍已經切實擊斃日軍軍官60多名,士兵4100多名,估計日軍傷亡至少在12000名以上,另外還俘虜日軍達60多名,這在國內戰場上是根本看不到的。不過,駐印軍也付出了重大代價,犧牲軍官達80名之多,戰死士兵1850名,受傷4560人。傷亡中尤以新22師為多,僅66團,傷亡即達到674人。
遠征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