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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紡車聲聲》:聲聲喚起我的記憶

“如今,我壹聽見‘嗡兒,嗡兒’的聲音,腦子裏便顯出壹彎殘月來,黃黃的,像壹瓣香蕉似的吊在那棵榆樹梢上;院子裏是朦朦朧朧的,露水正順著草根往上爬;壹個灰發的老人在那裏搖紡車,身下墊壹塊蒲團,壹條腿屈著,壹條腿壓在紡車底桿上,那車輪兒轉得像壹片霧,又像壹團夢,分明又是壹盤磁音帶了,唱著低低的、無窮無盡的鄉曲……”

讀這壹段溫馨的話語,我們感受到了什麽?

在壹個朦朧的月夜,壹個坐在壹塊蒲團上的老人,壹條腿屈著,壹條腿壓在紡車底桿上,在院子裏紡線,那紡車不停地轉啊轉啊,那線就壹圈壹圈地繞啊繞啊……這畫面感是那麽真實,不是,這就是真實的再現。我讀著這段文字,深深陷入了其中……

我今天開始讀賈平凹的《自在獨行》,上面這段文字是這本文集第壹篇《紡車聲聲》裏的開篇,是賈平凹對母親的回憶,他把自己濃濃的思情就這樣淺淺地表露了出來。

賈平凹小的時候,正是文化大革命中期,當校長的父親被定為“走資派”,被拉到大深山裏去改造了,家裏全靠母親壹個人支撐著。他和弟弟、妹妹上學的學費和家裏日常生活的所有開銷,全憑母親替別人紡線的那點微薄收入,家裏的艱難可想而知,那是真叫難呀!別不信,當時那個年月,家家戶戶幾乎都有過揭不開鍋、斷頓的事,有時連野菜都沒得采,更何況壹個婦道人家要撐這麽壹大家子。賈平凹看著母親日漸憔悴消瘦的身體和漸漸發白的頭發,“我覺得那線是從她身上抽出來的,才抽得她這般的瘦,尤其不忍看那跳動的線團兒,那似乎是壹顆碎了的母親的心在顫抖”,讀著讓人心在滴血。他瞧著母親沒日沒夜地紡線,太過辛苦,就想不去上學讀書了,想著回來到生產隊勞動,幫家裏掙工分,替母親分擔壹些。可當他把想法告訴母親時,母親呆呆地瓷在那裏了,好久才說:“妳說這話,刀子紮媽的心。妳不念書了,叫我怎麽向妳爸交代呀?”我讀到這裏,眼淚已禁不住流了下來。

我之所以流淚,是因為讀到這裏,讓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媽媽。

媽媽打小就不會騎車子,每天上班都是步行半個多小時,去了單位,除了中午吃飯時間能休息片刻,幾乎8個小時得不停地走,紡織廠的勞動強度是很大的。每天下班還得再走回來,回了家,人就和散了架壹樣,已經很累了。我記得,每次我放學回家第壹件事就是給媽媽捶背,媽媽總是對我說不累不累,讓我趕緊去寫作業,生怕耽誤了我的學習。因為媽媽是家裏的老大,家裏子女也多,從小吃了這頓不保下頓,而且還要照顧弟弟妹妹,所以從小身體就不好,再加上後來上班又長年勞累,在我還上高中的時候,媽媽就早早離開了我。在媽媽去世的前幾天,媽媽把家裏人叫到到病床前,拉著我的手,斷斷續續地對我和家裏人說:“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妳,妳還小,要好好學習,好好做人,大了要做個有出息的人。”這句話我壹直記得不曾忘記,也絕不會忘記。這麽多年走過來,我時常想起媽媽。今天看到賈平凹對母親的回憶,我難掩淚水,我想對媽媽說:“媽,兒沒有辜負您的囑托,我是您有出息的兒子。”我知道,媽媽說的有出息,是要多讀書,多做事,我想這和賈平凹母親不讓他輟學是壹樣的吧。

我雖然普通,但在我的心裏,媽媽和那些偉大的母親壹樣,也是壹個偉大的母親。

後來,因為年景不好,光靠賈平凹母親紡線,生活已經難以為繼,家裏實在是到了支撐不下去的地步了,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母親作難了半夜,糾結中同意了賈平凹退學,但要他抽時間自學。我想,那個時刻,他的母親壹定是很艱難地做出這個決定的,太難了!賈平凹先是在生產隊裏勞動,後來又跟著好心的鄰居大叔到山裏打柴去賣,不僅給母親換了新紡車,而且日子慢慢變好了。手頭有了些積攢,他母親就又添置了織布機,日子漸漸寬裕了,但他母親並沒有忘記他學習的事,時不時給他和弟弟買書呀、筆呀,鼓勵賈平凹和弟弟妹妹們好好自學些文化,而他也在母親的言傳身教和自己的努力下,堅持自學完成了初中和高中的所有課程。

這種家庭教育是不是值得現在做父母的好好對照反思壹下自己呢?我們有多少家長可以向賈平凹的母親壹樣,能夠有如此耐心每天夜裏壹邊紡線,壹邊陪著孩子學習,用自己的不放棄讓孩子始終覺得充滿希望?而又有多少孩子能向賈平凹那樣,在那種環境中能堅持自學?家庭是孩子的第壹所學校,家長是孩子的第壹位老師,這個道理,在賈平凹的家裏和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這,著實不易啊!

在這個過程中,還有壹個片段,也是讓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賈平凹母親的紡車壞了,母親用鐵絲綁紮著將就著用,每天紡不了多少線不說,還很累人。他看到母親因為紡的線比原來少了,很是發愁,就想把樓上他父親藏著的那些書拿去賣了。當他拎著那些書準備到廢紙收購店去賣時,被他母親看到了,母親壹個巴掌就打在他的臉上,並厲聲訓斥了他。而他被打後,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嚇得壹晚上沒敢回家。躲了壹晚上,早晨回去後,心急如焚、找了他壹晚上的母親沒有打他罵他,而是死死摟住他,讓他原諒她,說是她做媽的不好。這壹幕很讓我為之動容。

我也有過壹個類似的經歷,所以我更能感受得到那種感情。

我上初中的時候,壹個年輕的師範學院的學生來實習,給我們代課,我們和他相處的非常熱乎。記得是壹年冬天的壹個星期天,我們幾個同學和這個老師約好,壹起去老師的學校去玩,玩了整整壹天,星星都出來了才回家。回了家剛發現,家裏已經亂成壹團,以為我給丟了。那時,可是不像現在有電話有手機,我們那個時候壹出去,妳不說,誰也不知道妳去哪兒了,更沒辦法聯系。我們壹幫小孩子,那老師也不大,只顧著玩,壓根沒想別的。當時,我壹回來,看見媽媽著急的樣子,嚇得我壹句話也不敢說,怕挨打。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媽媽那種表情,特別怕人。可是,媽媽壹見我回來了,把我壹把揪到懷裏,就是個哭,抱著我那個緊,好像別人要把我搶走了壹樣。過了幾天,我悄悄問媽媽,“媽,妳當時怎麽不打我呀?”,媽媽笑著用手指點著我的額頭說,“就是,為啥不打妳呀?真該好好打妳壹頓。”後來,姐姐告訴我說,“那天,媽都快急瘋了,說找不見妳,她也不活了。妳可真是搗蛋,妳怕呀,我們才是怕呢!”

這就是母親,兒就是娘的心頭肉,兒就時常疼在娘心上。

“四人幫”被粉碎後,賈平凹的父親也“解放”回了家,而賈平凹功夫不負有心人,通過自學竟然順利考上了大學,開始了新的生活。後來,父親寫信告訴他說,自己得到了平反,恢復了職務,還補了壹筆錢,他母親讓父親把錢壹半交了黨費,剩下的都周濟了鄰裏,補貼了生產隊。父親還告訴他,他母親現在還每天堅持織布、紡線。讀到這兒,我心裏很是替他們能過上這難得的舒坦日子而歡喜,但同時也不由得冒出壹個問題,賈平凹的母親紡線、織布,原來是出於生活考慮,很好理解,那現在還堅持紡線是為什麽呢?還是生活所困嗎?顯然不是,我想那紡車應該是他母親的寄托吧,那“嗡兒,嗡兒”的紡線聲裏,是她對生活滿滿的熱情和執著,那紡出的壹根根線呀,曾是母親與兒女之間的陪伴,更是母愛如絲的溫暖和牽掛。

我讀完這篇文章,思緒良多,眼中的濕潤和臉上的滂沱讓我難以平靜。誰沒有父母?誰沒有兒女?那愛是用語言難以形容的,更是無法通過語言來感受到那份真切的。那是滾燙的熱血中不求回報的付出,那是母親!那就是母親!

我讀完這篇短文,文章雖然不長,但讓人動情,而我更與之***情。那“嗡兒,嗡兒”的紡線聲仿佛就在我耳邊壹樣,每壹聲響都是愛的呼喚,每壹聲響都是情的訴說,每壹聲裏都是歲月沈澱的記憶,每壹聲裏都銘記著生活的點滴過往。這些樸實的文字,沒有矯揉造作的煽情,沒有故弄玄虛的表演,真實的生活氣息,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讓我想讓母親能再次摟我入懷,那雖是癡念,但心裏已有壹爐溫暖。

賈平凹在這篇文章的結尾動情地說:“啊,母親,妳還是坐在那院中的月光底下,搖著那輛紡車嗎?那榆樹梢上的月亮該是滿圓了吧?那無窮無盡的棉線,又抽出了妳多少幸福的心緒啊,那輛紡車又陪伴著妳會唱出什麽新的生活之歌呢?母親!”

我感懷賈平凹對母親的這份念想,而這也更平添了我對媽媽的懷念,我會時常想起她,想起從來都未曾離開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