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德輿
淚盡珊瑚枕, 魂銷玳瑁床。
羅衣不忍著, 羞見繡鴛鴦。
君去期花時, 花時君不至。
檐前雙燕飛, 落妾相思淚。
萬裏行人至, 深閨夜未眠。
雙眉燈下掃, 不得鏡臺前。
權德輿《玉臺體》十二首,這裏選錄三首。 玉臺體, 系擬陳代徐陵《玉臺新詠》之作。《玉臺新詠》中多艷情之作, 後世稱這類詩為玉臺體。權德輿(759-818),字載之, 天水略陽(今甘肅秦安縣東北)人。貞元中, 為太常博士,累遷至禮部侍郎。元和中,歷兵部侍郎,遷太常卿,拜禮部尚書同平章事。有《權文公集》,《全唐詩》編存其詩十卷。
這三首五言絕句,寫閨中思念、期望、相見的情思,真摯纏綿,楚楚動人。
第壹首寫思念深切。她思念外出了的丈夫,無心穿著,無力行動,泣臥在床上。 壹、二兩句寫臥之態:淚盡珊瑚枕,魂銷玳瑁床。此枕此床,昔日夫婦同臥,如今無人***枕,無人同床,悲從中來,淚至“盡”,魂竟“銷”,懶洋洋,病懨懨,悲切切,淚紛紛,把她的相思表現得淋漓盡致。三、四兩句寫臥之因:羅衣不忍著,羞見繡鴛鴦。怕看到羅衣上繡的鴛鴦圖案,勾起自己夫婦雙分的苦惱,連羅衣也不忍穿了。不著羅衣,也就臥床不起。
第二首寫盼望急切。郎去之後,天天期待春暖花開時,預訂到時會回來,可是待到花時君仍不至。愈是希望,也愈見失望。只見檐前雙燕飛,不見君歸來,於是“落妾相思淚”。花開君不來,燕飛君不歸,花開燕飛的春光美景,反襯出思婦的相思情慘。“雙燕飛”,不僅與“花時”相應,且“雙飛”的形象更激起她的相思,怎不使她要落淚!
第三首寫相見的喜悅。萬裏之外的丈夫壹旦回到家,往日的思念化為了現實, 自然“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深閨夜未眠”,說不完的話,道不盡的情,為了整飾容妝,在燈下畫眉,也不待到鏡臺之前去了。可見平日思念丈夫,也無心畫眉敷粉,待得丈夫突然而歸,到了夜裏才來畫眉。“女為悅己者容”,丈夫回來,深夜畫眉,燈下畫眉,可能還問壹問丈夫“畫眉深淺入時無”,有夫在旁,無鏡也行了。
以上三首詩把壹個深閨婦女自丈夫外出後,朝思暮想,刻骨銘心的相思披瀝無遺。以前羞見繡鴛鴦,怕見雙飛燕,淚流不止,待丈夫壹回來,欣喜異常,詩不事藻飾,但用白描,不加誇張,只是平敘,可是詩情真摯,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