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斜靠在霧氣騰騰的窗上,隱約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響。他好奇地問:“媽媽,外面壹定很多人吧?他們都在玩兒什麽呢?”
每年聖誕節前後,吉姆都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吉姆是個盲童,從始至終都不曾看到過這個美麗的世界。母親從狹窄的廚房裏探出頭來,故作從容地說:“沒玩什麽,他們都在街上散步呢!”其實,她多想告訴孩子,外面不但掛起了彩燈,還站滿了紅衣喜慶的聖誕老人,但她實在不忍心說出口。對於孩子來說,那是多麽遙遠的夢境。
吉姆今年已經十三歲了。他不但從未嘗試過奔跑,就連摸索著進廚房幫忙都不可能。不過今天,他真想試壹試。他想讓母親明白,他長大了,可以做壹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他站起身來,雙手向前攤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朝著廚房的位置靠近。當他伸手抓住門沿,欣喜著邁出腳步時,母親忽然在廚房裏尖叫起來:“哦!孩子,妳怎麽能獨自行動呢?要是摔倒了可怎麽辦?”
“媽媽,妳不用擔心,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幫妳分擔家務了。不信,妳把做好的牛排遞給我,我壹定能把它完整地送到餐桌上。”吉姆有些興奮,導致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母親不忍心拒絕他,到底將那塊牛排遞到了他的手裏。吉姆高興壞了,畢恭畢敬地捧著那個白盤。他暗暗告訴自己壹定不能出任何差錯,要知道,這可是他的第壹個任務。
沒有了雙手的觸探,吉姆很快被壹把椅子給絆倒了。白盤落地碎裂的聲音像壹根堅硬的刺,紮得他大哭起來。母親從廚房裏跑出來時,看到吉姆癱坐在地上,手裏緊握著壹塊破碎的瓷片。
吉姆沮喪極了。他感覺自己真是壹無是處。母親撫摩著他的頭發:“孩子,妳知道嗎?妳最擅長的根本不是這些,而是唱歌!”
“唱歌?”吉姆收住哭聲,驚疑地問。他對母親的贊許有些不解,因為學校裏的許多同學都說過他五音不全。
“是的,唱歌。在妳很小的時候,妳就會唱聖誕節的頌歌了。每年聖誕節,只要妳亮開嗓子,那些叔叔阿姨就會高興地朝妳口袋裏扔硬幣!”
吉姆不說話,他在回想頌歌的歌詞。母親繼續說道:“妳不知道,這幾年壹直有人問我,為何不帶吉姆出來唱歌了?我說,吉姆長大了,得看他的意願。當然,今天也壹樣有人問我。如果妳願意的話,晚飯過後,咱們就可以壹同出發。”
“沒問題!”吉姆壹下從地上爬起來。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那麽精神過。
晚飯過後,他主動要求母親幫他換上最漂亮的衣服,然後,手捧錄音機興高采烈地準備出門。臨行前,母親特意從床底取出了壹塊小黑板,得意洋洋地說:“今天晚上,我可得用它好好記下,咱們吉姆得了多少硬幣。”
敲第壹扇門時,吉姆心裏充滿了恐懼。他壹遍又壹遍地把歌詞默默溫習。不壹會兒,門內傳來了中年男人的聲音:“誰啊?”
吉姆不敢說話。母親鎮定地喊:“吉姆!擁有全城最美音色的小夥兒!他特意前來為您奉上聖誕節的祝福!”
中年男人開門了。吉姆迫不及待地唱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唱得實在糟糕,根本不在壹個調兒上,但中年男人卻極為細致地聽著,舍不得打斷壹句。最後,還不忘朝他的口袋裏扔上兩枚沈甸甸的硬幣。
吉姆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從口袋裏掏出硬幣,驚呼:“先生,您這是給我的嗎?”中年男人笑了:“妳認為不對嗎?不過,對於這種天籟之音來說,它的確是挺少的。”
吉姆不知該說些什麽。大顆大顆的熱淚灑滿了他的衣襟。他繼續跟隨母親前行,敲開了壹扇又壹扇卷著風雪的門。
那是他最快樂的壹天。沒有壹個人打斷他的歌聲,也沒有壹個人嘲笑他五音不全。他唱得很賣力,直到喉嚨沙啞。當晚,他終於相信母親的話,原來自己真是個有用的招人喜歡的孩子。
估計,他這壹生都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天夜裏,他的母親始終舉著壹塊黑板。黑板上寫的,不是他所得硬幣的數目,而是壹句簡短的話:“我以壹位母親的身份懇求您聽完這首歌,您的聆聽和贊許,將是孩子繼續活著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