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
沒想到的,可能是驚喜,但也常常可能是災難。
媽媽馬上想到了剛剛看完的壹本小說《憂傷的時候,到廚房去》。我是被書中“生活的佐料總是要麽太多,要麽太少。宇宙從來不明白壹小嘬是多少”這句話所吸引,才去網上搜來了這本小說。
這是土耳其作家愛詩樂·沛克的小說,印象中這應該是媽媽讀到的第壹本土耳其小說。不過書中的故事發生在三個國家的三個城市,圍繞著三個“憂傷”的主人公平行展開。他們都因突然經歷了人生中的“masaka”而陷入生活的崩塌之中,按我們常用的說法就是“天塌下來了”。
生活在紐約的年逾六十的莉莉亞是壹名菲律賓女子,年輕時來到美國安家,卻逐漸地與老公以及養子女的關系越來越疏遠。“沒想到”,丈夫突然中風臥床,脾氣也變得極為古怪,照顧其生活的重擔壓在了莉莉亞壹人身上。更“沒想到”的是,丈夫竟然在十幾年前就立下了令她很可能身無分文的遺囑。她完全崩潰了。“她能挽救壹鍋飯菜,並不代表她能挽救整個生命。”
生活在伊斯坦布爾的幾近六十的菲爾達對神經質的母親愛恨交織。“沒想到”,母親突然摔倒了,搬來和她同住。母親“特別擅長誇大所有的不適和情緒,而且總能設法讓別人不辭辛苦地圍著她轉”,她臥床不起,不肯再做任何理療和活動,導致再也沒能站起來。然而,生活再次出現了“masaka”,母親日益癡呆,糊塗的時候對菲爾達惡語相向,她被母親折磨得身心俱疲。
生活在巴黎的五十五歲的馬克,因妻子因病猝死,而陷入心碎與無措之中。從來不曾下過廚房、也不與周圍人交往的他封閉了自己,隔絕了人世。“克拉拉是他多年來壹直披在身上的毯子,現在她不在了,只留他瑟瑟發抖。”
親愛的女兒,看到這裏,妳是不是覺得有點沈重。是的,媽媽讀了這本小說,也覺得是這樣,那為什麽還要這麽早地分享給妳,與妳提及這樣的話題呢?
也許有三個理由吧。
第壹個,妳其實已經剛剛親身經歷過壹個對我們而言都非常沈重的痛苦——姥爺的病逝,我看到妳壹直把姥爺送妳的串珠當寶貝壹樣放在枕頭下面,偶爾妳過來和媽媽壹起睡的時候也不忘拿上它;
第二個,妳的身邊,我們很多熟悉的人家裏也遭受了壹些變故或者不幸;
第三個,生活中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和難以預見性,常常會遇見這樣沈重的masaka,包括妳在內的每個人都應該做好迎接“masaka”的準備。
等妳長大後,會和媽媽現在壹樣,逐漸認識到生活的模樣:無論妳怎麽努力,怎麽順應,都阻擋不了苦難的突然到來,就像從烤箱裏端出來瞬間塌陷的舒芙蕾蛋糕。
舒芙蕾,來源於法國,法文為Soufflé,是壹種蛋奶酥,甜食。經烘焙質輕而蓬松的舒芙蕾像雲朵壹般誘人,但舒芙蕾極難烤得如此完美,它的中央常常會在離開烤箱不久就開始塌陷。
妳瞧,我們的人生其實就像舒芙蕾壹樣,美味卻脆弱,令人期待又讓人失望,充滿挑戰卻又經常碰壁。
小說《憂傷的時候,到廚房去》的三個主人公都選擇了下廚房做食物來應對生活中的“masaka”,化解疲勞與傷痛,讓自己在重壓之下得到壹絲喘息,從而能夠繼續面對苦難重重的生活。
為了解決生活費用,莉莉亞出租了幾間房。她僅有的壹點慰藉或者快樂,就是用自己的誘人廚藝為房客們準備飯菜,並借以與他們待在壹起。她每天花大量時間、大部分精力待在廚房裏,享受食物帶給她的平靜和溫暖。不過,就在她下定決心要回菲律賓後,卻因勞累猝死在廚房。
對於菲爾達而言——除了和遠在巴黎的女兒通話,就是做食物,能夠帶給她些許的安寧和解脫。廚房成為她的避風港,她的天堂。食物將她與苦難的生活隔離,將她溫暖包裹。最後,在母親去世前,菲爾達餵母親吃了她愛吃的甜食,兩人終於達成和解。
從來不曾下過廚房、也不與周圍人交往的馬克,最終走出困境的方法——卻是從看電視記食譜、購買廚具開始,壹步步踏進了廚房,做出了壹道道佳肴。因了下廚,馬克不僅獲得了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還收獲了新的朋友。
他們曾同時在各自城市裏買了同壹本書——壹本名叫《舒芙蕾蛋糕》的書。他們在遇到生活的磨難後仍然挑戰了舒芙蕾,他們讓美食與苦難***存,用美食抵抗不幸。
他們說,“憂傷的時候,到廚房去”。
親愛的女兒,在上壹篇讀書日記裏,媽媽向妳描述了妳長大後可以去旅行和發呆的地方,描述了妳未來可以享受的生活的美好。然而,我也不得不緊跟著告訴妳,人生中除了上坡和下坡,還有“masaka”,美好與苦難起伏不定,相伴相隨。媽媽當然更希望妳有足夠的智慧,足夠的準備,以減少與那些masaka的遇上。而當妳壹旦遇上苦難的時候,記得勇敢壹點,平靜壹點,坦然接受,耐心地等它變小,變輕,變淡。即使苦難之中,也不要放棄體驗幸福與美好的能力和機會。
當然,妳不壹定非要像他們那樣選擇廚房。但如果有壹天妳能愛上廚房,妳的身體和心靈都會得到極大的滋潤和營養,如果沒有,也沒關系,妳可以有其它的方式。
最後,送給妳壹段今早我在《在喧鬧的世界裏,清醒地活》裏看到的話:“是的,生活的確充滿源源不斷的苦難。幸福的存在不是為了阻止這些苦難的到來,或使我們忽略這些苦難,而是使我們有勇氣面對它、有力量戰勝它。”
願妳永遠幸福,我的女兒。
卓婭–文章健身房–心理學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