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誌於學”到超過“從心所欲不逾矩”,曲曲“山重水復疑無路”,又看到“柳暗花明又壹村”。喜悅與憂傷並駕,失望與希望齊飛,我的經歷可謂多矣。
世界上無論什麽名譽,什麽地位,什麽幸福,什麽尊榮,都比不上呆在母親身邊,即使她壹個字也不識。
貧無立錐之地 俯拾皆是 懵懵懂懂。
壹旦當我懂得了珍惜的時候,本該珍惜的東西早已悄悄從這個世界溜走了。
1、 樓門外的人行道,不光是掃,而且是用肥皂水洗。人坐在地上,決不會沾上半點塵土。德國人愛清潔,聞名全球。德文裏面有壹個詞兒 Putzteufel, 指打掃房間的潔癖,或有這樣潔癖的女人。 Teufel 的意思是“魔鬼”, Putz 的意思是“打掃”。別的語言中好像沒有完全相當的字。我看,我的女房東,同許多德國婦女壹樣,就是壹個不折不扣“清掃魔鬼”。 ——季羨林 《留德十年》
2、 《世說新語·任誕等二十三》第壹條就講到阮籍、嵇康、山濤、劉伶、阮鹹、向秀和王戎“常集於竹林之中,肆意酣暢”。這是壹群酒徒。其中最著名的劉伶命人荷鍬跟著他,說:“死便埋我!”對死看得十分豁達。實際上,情況正相反,他們怕死怕得發抖,聊作姿態以自欺欺人耳。 ——季羨林 《季羨林談人生》?
3、 四十年代中葉的香港同今天的香港,有相同的地方,就是地少人多,但是不相同的地方卻壹目了然:那時的香港頗有點土氣,沒有壹點文化的氣息,找壹個書店都異常困難。走在那幾條大街上,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頭頂上那些鴿子窩似的房子中鬧聲極大,打麻將洗牌之聲,有如懸河瀉水,雷鳴般地傾瀉下來;又像是暴風驟雨,掃過遼闊的大原。讓我感覺到,自己確確實實是在人間,不容有任何幻想。在當時的香港這個人間裏,自然景觀,除了海景和夜景以外,幾乎沒有什麽可看的。因為是山城,同重慶壹樣,壹到夜裏,萬燈齊明,高高低低,上上下下,或大或小,或圓或方,有如天上的星星,並輝爭光,使人們覺得,這樣壹個人間還是蠻可愛的。 ——季羨林 《壹生的遠行》
4、 雖然在清華大學時都是同學,但因行當不同,接觸並不多。此時卻被迫聚在壹起,幾乎都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我們閑坐無聊,便上天下地,胡侃壹通。我們都是二十三四歲的大孩子,閱世未深,每個人眼前都是壹個未知的世界,堆滿了玫瑰花,閃耀著彩虹。我們的眼睛是亮的,心是透明的,說起話來,壹無顧忌,二無隔閡,從來沒有談不來的時候,小小的車廂裏,其樂融融。也有壹時無話可談的時候,我們就下象棋。物理學家王竹溪是此道高手。我們五個人,單個兒跟他下,壹盤輸,二盤輸,三盤四盤,甚至更多的盤,反正總是輸。後來我們聯合起來跟他下,依然是輸,輸,輸。哲學家喬冠華的哲學也幫不了他。在車上的八九天中,我們就沒有勝過壹局。 ——季羨林 《壹生的遠行》
5、 我主張,壹個人壹生是什麽樣子,年輕時怎樣,中年怎樣,老年又怎樣,都應該如實地表達出來。在某壹階段上,自己的思想感情有了偏頗,甚至錯誤,決不應加以掩飾,而應該堂堂正正地承認。這樣的文章決不應任意刪削或者幹脆抽掉,而應該完整地加以保留,以存真相。 ——季羨林 《壹生的遠行》
6、 我能逃,然而,寂寞又跟上我了呀!www.sianDIan.com ——季羨林 《寂寞》
7、 此外,我還旁聽了或偷聽了很多外系的課。比如朱自清、俞平伯、謝婉瑩(冰心)、鄭振鐸等先生的課,我都聽過,時間長短不等。在這種旁聽活動中,我有成功,也有失敗。最失敗的壹次,是同許多男同學,被冰心先生婉言趕出了課堂。最成功的是旁聽西諦先生的課。西諦先生豁達大度,待人以誠,沒有教授架子,沒有行幫意識。我們幾個年輕大學生——吳組緗、林庚、李長之,還有我自己——由聽課而同他有了個人來往。他同巴金、靳以主編大型的《文學季刊》是當時轟動文壇的大事。 ——季羨林 《此情可待成追憶》
8、 "“環顧左右,朋友中國學基礎勝於自己者,大有人在。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竟獨占‘國學大師’的尊號,豈不折煞老身!”為此,我在這裏昭告天下:請從我頭頂上把“國學大師”的桂冠摘下來。 ——季羨林"
9、 “吐火羅文殘卷只有中國新疆才有。原來世界上沒有人懂這種語言,是西克和西克靈在比較語言學家W.舒爾策(W.Schulze)幫助下,讀通了的。他們三人合著的《吐火羅語語法》,蜚聲全球士林,是這門新學問的經典著作。但是,這壹部長達五百壹十八頁的煌煌巨著,卻決非壹般的入門之書,而是異常難讀的。它就像是壹片原始森林,艱險復雜,歧路極多,沒有人引導,自己想鉆進去,是極為困難的。讀通這壹種語言的大師,當然就是最理想的引路人。 ——季羨林 《留德十年》
10、 談到口試,我想在這裏補充兩個小例子,以見德國口試的情況,以及教授的權威。 19 世紀末,德國醫學泰鬥微耳和( Virchow) 有壹次口試學生,他把壹盤子豬肝擺在桌子上,問學生道:“這是什麽?”學生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哪裏會想到教授會拿豬肝來呢。結果是口試落第。微耳和對他說:“壹個醫學工作者壹定要實事求是,眼前看到什麽,就說是什麽。連這點本領和勇氣都沒有,怎能當醫生呢?”又壹次,也是這位微耳和在口試,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問:“這是什麽顏色?”學生端詳了壹會,鄭重答道:“樞密顧問(德國成就卓著的教授的壹種榮譽稱號)先生!您的衣服曾經是褐色的。”微耳和大笑,立刻說:“妳及格了!”因為他不大註意穿著,壹身衣服穿了十幾年,原來的褐色變成黑色了 ——季羨林 《留德十年》
11、 “在沒有出國以前,我雖然也知道留學生的泄氣,然而終究對他們存著敬畏的觀念,覺得他們終究有神聖的地方,尤其是德國留學生。然而現在自己也成了留學生了。在柏林看到不知道有多少中國學生,每人手裏提著照相機,壹臉滿不在乎的神氣。談話,不是怎樣去跳舞,就是國內某某人做了科長了,某某做了司長了。不客氣地說,我簡直還沒有看到壹個像樣的.人.。 ——季羨林 《留德十年》
12、 這裏鬥爭的對象也是外交代表。我們去見外交特派員郭德華,商談到上海去的問題。同在西貢壹樣,船期難定。這就需要特派員大力支持。我們走進他那寬敞明亮的大辦公室。他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面,威儀儼然,戴著玳瑁框的眼鏡,留著小胡子,面團團如富家翁,在那裏擺起架子,召見我們。我們壹看,心裏全明白了。俗話說“不打不成相識”,看樣子須要給他壹點顏色看。他不站起來,我們也沒有在指定的椅子上就坐,而是壹屁股坐到他的辦公桌上。立竿見影,他立刻站起身來,臉上也有了笑容。這樣壹來,乘船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季羨林 《留德十年》
13、 第三派可以陶淵明為代表。他的意見具見他的詩《神釋》中。詩中有這樣的話:“老少同壹死,賢愚無復數。日醉或能忘,將非促齡具!立善常所欣,誰當為此舉?甚念傷吾生,正宜委運去。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他反對酣酒麻醉自己,也反對常想到死。我認為,這是最正確的態度。 ——季羨林 《季羨林談人生》
14、 壹個人要想精通本國語和外國語,必須付出極大的勞動;窮壹生之精力,也未必真通。可是要想達到壹般交際的目的,又似乎非常簡單。洋涇浜姑無論矣。有時只會壹兩個外國詞兒,也能行動自如。 ——季羨林 《留德十年》
15、 只有能做到“盡人事而聽天命”,壹個人才能永遠保持心情的平衡。 ——季羨林 《季羨林談人生》
16、 我也算是壹個研究佛教的人。我既研究佛教的歷史,也搞點佛教的義理。但是最使我感興趣的卻不是這些堂而皇之的佛教理論,而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壹些迷信玩意兒,特別是對地獄的描繪。這在正經的佛典中可以找到,在老百姓的口頭傳說中更是說得活靈活現。這是中印兩國老百姓集中了他們從官兒們那裏受到的折磨與酷刑,經過提煉,“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然後形成的,是人類幻想不可多得的傑作。誰聽了地獄的故事不感到毛骨悚然、毛發直豎呢? ——季羨林 《季羨林談人生》
17、 我壹輩子考試的次數成百成千,從小學壹直考到獲得最高學位,但我考試的運氣好,從來沒有失敗過。這壹次又撞上了喜神,北大和清華我都被錄取,壹時成了人們羨慕的對象。 ——季羨林 《此情可待成追憶》
18、 夢裏遇到母親,我哭著醒來。醒來再想捉住夢的時候,夢卻早不知道飛到什麽地方去了。 ——季羨林
19、 在舊中國,清華西洋文學系名震神州。主要原因是教授幾乎全是外國人,講課當然用外國話,中國教授也多用外語(實際上就是英語)授課。這壹點就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夷考其實,外國教授幾乎全部不學無術,在他們本國恐怕連中學都教不上。因此,在本系所有的必修課中,沒有哪壹門課我感到滿意。反而是我旁聽和選修的兩門課,令我終生難忘,終生受益。旁聽的是陳寅恪先生的“佛經翻譯文學”,選修的是朱光潛先生的“文藝心理學”,就是美學。 ——季羨林 《此情可待成追憶》
20、 "時光流逝,壹轉眼,我已經到了望九之年,活得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算。有人說,長壽是福,我看也不盡然。人活得太久,對眾生的相,看得透透徹徹,反而鼓舞時少, 嘆息時多。 ——季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