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她大氣、細膩、深情,爐火純青。
生活中,她簡單、安靜,不張揚、不外露,曾有人用“程門冷艷” 來形容她。
有人將“程派”京劇藝術形容為“壹幅工筆畫,細細勾描,線條繁多”,特別是在憂愁、傷感或 失落的時候,聽聽“程派”的演唱於魁智簡介,別有壹番滋味在心頭。在當今梨園,張火丁被稱為“程派青衣第壹人” 。已在“程”門立業的張火丁,憑借其莊美、純正、深沈、凝重、幽遠的個性,加上自己獨特高雅的演唱風格,受到不同年齡、不同性別、不同職業的觀眾的喜愛。她的演唱有“程腔張韻”之譽。
余瑋
張火丁檔案
張火丁,祖籍山東章丘,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有“程派青衣第壹人”之譽。1971年1月出生於吉林白城,1989年畢業於天津戲曲學校京劇科。曾為 *** 戰友京劇團程派旦角、中國國家京劇院程派青衣,現為中國戲曲學院教授。
1 “程”才之路:從屢試不中到結緣“程派”
張火丁出生時,壹直盼有個女兒的父親想,誰家有喜事都張燈結彩,便給女兒取名“張火丁”(“火”與“丁”合並起來就是“燈”),並取意“人要像在烈火中鍛造出來的釘子壹樣堅韌不拔”。
張火丁的祖籍是山東章丘,張家祖上背井離鄉,闖關東到了吉林白城。家庭環境使然,張火丁很早就開始學唱評劇。
20世紀80年代初,父親因工作調動,舉家在河北廊坊落了戶。張火丁的哥哥張火千當時已是吉林省戲曲學校京劇科的學生,他每次寒暑假探家回來,總是有意無意地向妹妹講起京劇的魅力。久而久之,哥哥的言行對張火丁日後從事京劇藝術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執著的張火丁從此義無反顧地喜歡和癡迷上京劇,壹發不可收。
兒時的張火丁
可是,命運似乎有意在捉弄張火丁,幾度報考戲校都未能如願。
“從9歲到15歲,我每年都去考戲校,只要聽說哪裏招生,就去哪裏考試。我考戲校的經歷就像範進中舉,屢考屢不中,年紀也挺大了。那時候想,15歲都沒有得到這個機會,也許這輩子都沒什麽機會了,情緒非常低落。”當初的求藝之苦培育了張火丁憂郁的性格元素,而她這性格卻正符合了程派淒美哀怨的特色。
壹次,張火丁對父母說:“如果我還不能學的話,這壹生我就跟最喜歡的東西擦肩而過了。”父母聽了很感動。知道女兒早已心儀國粹,善解人意的父母為實現女兒心中的理想,帶女兒到北京拜訪了原吉林省戲曲學校退休教師王蘭香,坦誠說明來意,王蘭香欣然允諾。從此,張火丁半年內吃、住均在王蘭香家,學會了《賣水》、《女起解》兩出傳統折子戲。視張火丁為親生女兒的王蘭香也發現張火丁悟性強,是學京劇的好苗子。王蘭香的精心傳授,把張火丁的藝術潛質壹點點挖掘出來。
15歲那年,張火丁憑著在王蘭香老師那裏學的兩出戲考上了天津戲曲學校京劇科。於是,她成為天津戲校歷史上第壹個也是當時唯壹的自費生。這改變了張火丁的命運,使她的夢想由虛幻回到了現實。
當年,對壹個普通的工薪家庭來說,每年650元的學費絕對不是壹個小數目,但張火丁的父母承受了這壹切。張火丁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之不易,於是她拼命地學習,拼命地練功。“在戲校3年,除了吃飯、睡覺,我基本上都是在練功房裏度過的。別人半年學壹出戲,我 3年學了30多出戲。”
“在天津戲校的時候,花旦也學,武旦也學,梅派學得最多,張派也學過。到畢業那年才接觸到程派,覺得這個聲音、這個旋律,特別打動我。”程派啟蒙老師孟憲嶸是張火丁自己找來的,她的執著打動了孟憲嶸,教了她壹折《春秋亭》。就這壹折《春秋亭》,讓張火丁在隨後的學校匯報演出上技驚四座,也令孟老師對她另眼相看。從此,她與程派結下不解之緣。
1993年,經中國京劇程派研究會推薦,張火丁正式拜在京劇表演藝術大師程硯秋的得意弟子趙榮琛的門下,成為趙榮琛的關門弟子得其真傳,深刻領悟到了程派藝術的精髓。
2 “程”門秘笈:從“形似”到“神似”的追尋
“程派藝術不是晴空萬裏,而是淡雲遮日;不是不遺余力,而是遊刃有余;它不是震耳欲聾,而是韻味無窮。它如壹座巨大的冰山,露出水面者少,藏於水下者多。它含蓄、深沈,具有憂郁品格;它莊重、典雅,兼有哲學辯證法色彩。”
1995年,張火丁因演出《八女投江》被正式調入中國京劇藝術的最高殿堂———中國京劇院。這裏的藝術天地更大,視野更廣,更有利於展示她的才華。張火丁如魚得水,榮譽也接踵而來:到中國京劇院的當年就榮獲了“五個壹工程”表演獎,1996年被中國京劇藝術基金會推薦為第二屆“中國京劇之星”,1999年摘取中國戲劇最高獎“ 梅花獎”,2000年被文化部授予優秀青年專家、傑出青年、高級專家稱號……
1998年3月,張火丁被挑選出來,作為第二屆中國京劇優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學員到中國戲曲教育的最高學府———中國戲曲學院深造。中國戲曲學院青研班正式開學後,張火丁決定先學壹出昆曲,導師是李金鴻教授。
張火丁向李金鴻學的第壹出昆曲戲是《金山寺》。京劇是來自說唱曲藝的“說唱劇”,到開口唱時,整個舞臺就沈寂下來。而昆曲是中國古典歌劇,邊舞邊唱,舞得越熱烈,唱得也越激烈。張火丁很快品出了京劇與昆曲的不同藝術特點,並充分吸收。
青研班有關理論方面的課程比較多,包括音樂導讀、中國戲曲史、導演概論講評、舞美導讀、戲曲角色創造、中國文化史論、戲曲美學導讀、戲曲音樂、戲曲通論、古典名著選讀、英語等10多門課程。每天課程安排得很滿。經過壹段時間的學習後,張火丁看到了自己與前輩藝術家的差距:會的戲少,戲路窄,唱、做、念、打、翻的基本功不均衡。而要彌補這些缺陷,除了學好文化理論課、提高藝術素養外,還要多學戲多演戲,在藝術實踐中全方位提高自己。
程派大家新艷秋與程硯秋本是同時代人,對程派藝術的精髓了解得深刻而透徹。張火丁親自去南京向新艷秋學習程派藝術。耄耋之年新艷秋思維敏捷,教授張火丁的第壹出戲是《鴛鴦冢》。不過,新艷秋年齡大,耳朵有點背,張火丁特地為她購買了助聽器。
新艷秋見解精到,就《鴛鴦冢》中的王五姐與《鎖麟囊》中的薛湘靈兩個人物的不同身份、不同性格作了比較和分析,並對張火丁說: “人物的性格主要靠自己琢磨。”新艷秋深諳只有口傳身授才學得紮實,於是不厭其煩地教張火丁。在走身段時,由於新艷秋年歲大了,張火丁只得扶著她走。張火丁壹遍又壹遍地練,直到新艷秋滿意為止。
從新艷秋手把手的傳授中,張火丁悟到程腔的寓剛於柔、幽咽婉轉,又別具清香雅麗、情意蘊蓄之風韻。學習中,新艷秋的示範身段表演,使張火丁從中感受到大家風範,並隱隱體悟到老藝術家對京劇藝術的摯愛。這次金陵之行盡管只有短短的10多天,但在張火丁的藝術生涯中卻留下了難忘的壹頁,收獲頗豐。2006年11月,張火丁在長安大戲院首演復排京劇《鴛鴦冢》———在劇中她壹改以往穿褶子、舞水袖的扮相,第壹次穿著裙襖扮起小家碧玉來。這臺戲充分體現了語言、表演、舞臺表現的惟美性,在故事開掘、題材挖掘和人物形象等方面都頗具時尚感,受到業內外人士的好評。
“在繼承流派問題上,首先要獲得人物的創作方法,之後便是認識流派的藝術個性。京劇程派藝術是京劇藝術中滋生出的諸多藝術流派中的壹個流派,它的'母親’當然是京劇。……程派藝術除具備京劇***有的藝術特色之外,它必然又具備程派藝術自己本身的藝術個性。 ”3年半的青研班學習,使張火丁獲益匪淺。在畢業典禮上,她代表全班發言,總結了幾年來的學習心得。在她看來,程派藝術在許多方面或就藝術本質而言於魁智簡介,它與文學中的詩極為相近,可以說是“京劇中的詩”。她說:“程派藝術之所以受人們喜愛,主要是由它的藝術個性所決定的。程派藝術不是晴空萬裏,而是淡雲遮日;它不是不遺余力,而是遊刃有余;它不是震耳欲聾,而是韻味無窮。它如南極的壹座巨大的冰山,露出水面者少,藏於水下者多。它含蓄、深沈,具有憂郁品格;它莊重、典雅,兼有哲學辯證法色彩。”她悟到了程派藝術的神韻。自此,開始由壹位專業演員向藝術家的境界邁進。
3 “程”功之道:真情演繹和責任擔當
有人說,張火丁的唱功像王菲,聲韻獨具,只需閉著眼睛聽,閉著眼睛品;張火丁的舞像楊麗萍,身影輕盈,流淌出絲絲入扣的生命律動。然而,張火丁不是單純的歌者,也不是純粹的舞者,她還是壹位名副其實的肩負傳承戲脈和恪守職業道德的藝術家。
2007年1月,人民大會堂,張火丁個人京劇交響獨唱音樂會。這是在人民大會堂首次舉辦的中國京劇演員個人獨唱音樂會,也讓張火丁成為梨園首開個人清唱音樂會的第壹人。
有人說,張火丁的唱是王菲,聲韻獨具,只需閉著眼睛聽,只要閉著眼睛品;張火丁的舞是楊麗萍,身影輕盈,流淌出絲絲入扣的生命律動。然而,張火丁不是單純的歌者,也不是純粹的舞者,她還是壹位名副其實的肩負傳承戲脈和恪守職業道德的藝術家。她身體裏流淌的是最中國的藝術———京劇的血液,承載的是唱、念、做、舞和諧統壹的精美,更難以復制的是她莊美、純正、深沈、凝重、幽遠的藝術個性,她在舞臺上壹眸壹靨將其他青衣遠遠地拋在身後,她身上那種古代仕女般的沈靜和脫俗清郁的氣質,讓觀眾深深地迷戀其中。
被譽為“程派青衣第壹人”的張火丁對“青衣”這個詞有自己獨特的理解。她用自己在舞臺上的唱腔、身段、臺步、表情,甚至具體到唱念時的口形,為這個時代提供了“青衣”這個特定行當的美學範本。有人說:看張火丁的表演,風度謹嚴,其水袖功夫若筆法純熟的書法家作行草,舒展飄逸而安穩;其舞蹈身段的調度表現,使得本來清曠的舞臺隨處成為藝術氣氛氤氳的空間。
曾是中國“國粹”的京劇,仿佛離現代人已經非常遙遠,欣賞京劇幾乎成了老年人的“專利”。然而,張火丁卻是個例外,更確切地說,是張火丁創造了壹個例外,那就是她的戲迷不僅有眾多中老年人,而且很多年輕人也成為她的粉絲。那些年輕的戲迷喜歡她扮相美、身段美、水袖美、唱腔美,著迷於她臺下的那份清冷避世。有人曾這樣評價:張火丁可能是最懂得收斂與節制的表演藝術家,而恰恰因為懂得“度”的把握與控制,她能夠舉重若輕、遊刃有余地把程派唱腔裏那些前人未曾充分發掘出來的細微之處,展現在觀眾面前。
張火丁非常低調,從不炒作自己,而且每次演出都很謹慎,壹年很有節制地控制演出次數,每次演出都很認真。在當今低迷的戲曲演出市場,她的演出卻每次都是壹票難求,劇院門外總有在等退票的癡心戲迷。
孫阿姨是壹位老戲迷。張火丁剛剛在北京舞臺上演出的時候,她就開始喜歡張火丁的演出。當時聽說張火丁為學戲,生活特別艱苦,
孫阿姨就親手縫制了繡有88朵白菊花的戲服送給張火丁。說起為什麽喜歡張火丁,孫阿姨笑瞇瞇地說:“壹個是戲好,壹個是人好。戲好,大家都看到了;人我接觸過,特別謙遜,有壹次她演出完搭車走,看見我了,就下車過來跟我打招呼,問我戲演得怎麽樣。當時下著大雨,她傘也沒打就跑過來,我真是感動。”
其實,早年張火丁也有自己的偶像。“我特別羨慕那些好的演員,看他們在臺上演的時候,羨慕極了。”在天津戲校學習期間,“只要有外面劇團來天津演,我從來沒落過,哪怕自己買票,4元錢1張,當時1個月生活費才16元。我看過歷慧良、張世麟、梅葆玖、裴艷玲… …還有關肅霜,無論是誰,看完他們的戲以後,都會激勵我繼續努力。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清醒,要練,戲不會有誰給妳,誰也給不了妳。功在自己身上,以後誰也搶不去”。
A型血的張火丁極有責任感,對舞臺上的每壹場表演都非常認真。她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任何壹點失誤都會讓她懊惱不已。
有壹次演出新戲《江姐》最後壹幕《繡紅旗》時,舞臺上的張火丁因為嗓子突然進了涼風咳嗽了幾聲,現場頓時壹片寂靜。張火丁乘燈光變暗之機,轉身用手中的紅旗掩面,但咳嗽並沒有停止,有兩句唱腔沒有完整唱下來。演出結束後,全場燈光亮起,演員們依次上場謝幕,最後壹個登場的張火丁深深地向觀眾鞠了壹躬。當她擡起頭來時,淚水從她的眼中奪眶而出。張火丁示意音響師打開話筒,哽咽著說:“我對不起大家了!這是我從藝以來第壹次出現這種情況,請求大家原諒!”隨後,她招呼準備離場的樂隊回座,堅持把沒有唱完整的《繡紅旗》壹段再唱壹遍。
當張火丁“補唱”完這段長達8分多鐘的《繡紅旗》後,觀眾全部起身站立,全場掌聲雷動,持續了5分鐘之久。而此時的張火丁謝絕了劇組其他演員的獻花,再次向臺下深深地鞠了壹躬,含淚退場。
“面對舞臺下的觀眾,我總是有壓力,因為我知道這些觀眾不是來看我這張臉的,他們要看的是我的功夫、唱腔。這麽多年我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京劇上,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同時,我也得到了最珍貴的東西。”面對戲迷們的熱情與掌聲,她感到無比欣慰。
4 “程”門冷艷:從臺柱子到生活中的非“主角兒”
生活中的張火丁是個很冷的人,也只有足夠冷靜、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潛心學戲,但在舞臺上,她又是以巨大的熱情投入戲曲中的人。
別看張火丁在舞臺上收放自如,光彩照人,但在生活中,端莊嫻雅的她話很少,走起路來也很輕盈,好像怕驚嚇著什麽。也許正是這種含蓄內斂的性格,成就了她的獨特藝術風格。
“我愛好不多,流行音樂聽得少,到現在也沒有電腦,連網都不會上,空暇時就是翻翻書、看看報,看的書多是戲曲界的人物傳記類的。沒有演出或教學任務時,我很少出門。”她說,自己最喜歡的運動就是散步,最愛吃的是麻辣燙,平時著裝“不喜歡太張揚”。
中國國家京劇院院長宋官林曾這樣評價張火丁,她這個人能夠把冰和火兩種氣質融合在壹起。的確,生活中的張火丁是個很冷的人,也只有足夠冷靜、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潛心學戲,但在舞臺上,她又是能夠以巨大的熱情投入其中的人。
生活上很簡單、很安靜的她,把自己的活力和魅力全部揮灑到舞臺上了。在戲裏,她極為精細講究,從頭到腳都不能馬虎,穿什麽衣服配什麽花兒,伸手就能準確地把握;在戲外,她卻不知如何打扮自己。生活中的她幾乎沒有愛好,把自己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給了京劇;她喜歡唱戲,沈迷於舞臺上的表演,而與媒體打交道會讓她很煩惱。面對鏡頭,她很拘謹。她壹再表示,最痛苦的就是別人給她拍便裝照。鏡頭前的張火丁是那樣木訥、拘謹和不善言辭,略帶緊張的神情和簡潔的回答往往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冷場。
生活中的她不願當主角,她像壹個看戲的人,很沈靜,仿佛永遠置身事外。早已被戲迷公認為程派的領軍人物的她,卻絲毫沒有沈浸於自己的成就之中沾沾自喜,總是對媒體說:“我不太會說話,請見諒。”“我這人其實很簡單,沒有什麽好說的。”……
“我這個人,跟家人在壹起感覺很輕松,但在外面會緊張,尤其是出席壹些活動的場合。對我來說,壹出戲完整唱下來,我可以慢慢進入角色,可那種晚會的片段演唱我不習慣,會非常緊張。”為此,她婉拒了許多電視臺的晚會演出。
“壹生走正路”,是張火丁生活與事業的座右銘。她壹直是在用心塑造和演繹每壹個人物,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京劇舞臺上。她說: “唯有如此,才是對戲迷最好的報答!”
老旦袁慧琴:歌唱著 *** 著 執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