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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行走的花(外三篇)》管弦散文賞析

和蒲公英的相知相守,是在壹寸壹寸飛翔的時光中。

記憶中的蒲公英是安靜的,常常在綠草叢中靜靜地開。她的根牢牢地釘在地裏,碧綠的長圓形的邊緣類似羽狀的葉子舒展著。冬末春初抽花莖,她的頂端會生出頭狀花序,開出黃色舌狀花。所以,她又叫黃花地丁。

我曾經和小夥伴們找到過她。那是常常忍不住有饑餓感的讀書時光。蒲公英的花還沒有全開,是食用葉子的最佳時候。我們把嫩葉洗凈瀝幹,用開水焯壹下,再放入鐵鍋小炒,加入適量切碎的紅辣椒、大蒜泥、香油、食鹽等,攪拌後,做成小菜,味道竟是清爽非常。

初春的陽光,輕輕地拂在我們年輕的臉龐上。那流轉的光,生動,盎然,凝著清玉般的光華。有個小夥伴,本來是有著青春痘的,吃了蒲公英的嫩葉後,痘痘竟奇跡般地消褪了。於是,我們就知道,蒲公英的嫩葉,可以消除青春痘,以同樣青春逼人的姿態。

後來,同寢室有個同學臀部長出壹個癤子,紅腫熱痛。癤是壹種化膿性毛囊及毛囊深部周圍組織的感染,相鄰近的多個毛囊感染、炎癥融合形成的就叫癰。因為長在臀部,感覺是難言之隱,同學不想去醫院。我們就給她找來壹些蒲公英的葉子和莖,先把莖洗凈折斷,用斷處流出的奶白色汁液塗抹癤子,再將莖和葉子搗碎和著汁液敷在癤子上,最後覆蓋紗布,用膠帶固定。敷上後,她馬上覺得皮膚有了清涼之感,疼痛似乎減輕了壹點。敷了壹天,癤子就消了很多,再連著敷了幾天,癤子就徹底消散了。同學很高興。蒲公英清熱解毒、消癰散結的作用也深深地印在我們的腦海,她能治各種疳瘡疔毒和惡瘡惡刺。唐代醫藥學家蘇恭(原名蘇敬)主持編撰的世界上第壹部由國家正式頒布的藥典《新修本草》(又名《唐本草》)中記載:“婦人乳癰水腫,煮汁飲及封之,立消。”元代醫藥學家朱震亨在《本草補遺》中也說她“解食毒,散滯氣,化熱毒,消惡腫、結核、丁腫”。

當蒲公英開出朝氣蓬勃的黃色花朵,她就長大了。她的花盤外殼由綠變為黃綠、種子由乳白色變成褐色時,就可以采收了。她的花語是“開朗”, 她的果實成熟時形似壹個白色絨球。這時候的她,屬於風。風來,她隨風而去,飛舞,飄揚,向著遠方的路。風停,她便落絮生子,安然,坦然,不沈迷於過往。

長大了的我們,也在飛揚中惦記著蒲公英。由於經常要面對電腦,要熬夜工作,我們開始學著用蒲公英熬粥或泡水喝。經過煮泡的蒲公英由青綠變成了深綠,化作壹縷縷微甘微苦的清香,蕩漾在心脾間。清心養目的同時,性平、味甘、苦寒的蒲公英還可以保護我們的皮膚,美白祛皺,防止輻射。

流轉的光陰,踏著不變的光華。春天的和風中,我看見蒲公英在壹次次飛翔。每壹次飛翔裏,蒲公英被推動向前。在不斷的前進和上升中,她看到了壹個又壹個不同的廣闊的世界。飛翔,並不是因為現在不好,而是因為有更寬闊的心靈、更長遠的目光和更強勁的翅膀,可以看到另外壹片天地,和那天地中的另外壹個自己。

被天邊的風吹著悄悄飄散後,蒲公英總是留下青青的葉子和深深的根。飛翔,不是遺忘,不是背叛,而是始於本真,終於本真,並從堅強有力的本真之中,開出自然的絢爛的自由行走的花。

據說,看到春天裏的第壹株蒲公英時,可以雙手合十,用心許下壹個願望。蒲公英會帶著我們的願望,穿越高山大海,飄於蒼穹之中。緩緩飄飛的羽屑,承載著濃濃執著的情懷,傳達著切切柔暖的憐愛。

而我們的願望,壹定會實現。

美人如花花滿天

芍藥,真是美的。

那或紅或白的花瓣,層層疊疊地相挨在壹起,簇擁著花蕊,圓融,緊湊,大氣,像天邊的彩霞,映襯著春日的笑臉。嬌嫩艷麗、嫵媚多姿的模樣,流淌著無限的溫柔。

就連很少從花的容貌上表達贊揚的明代醫藥學家李時珍也在《本草綱目》中說“芍藥,猶綽約也。綽約,美好貌。此草花容綽約,故以為名。”它花大色艷,還被稱為“嬌容”、“余容”。

據說,芍藥不是凡花種,她和牡丹壹樣,是某年人間瘟疫,玉女或者花神為拯救世人從王母娘娘那兒盜下的仙丹。這被撒到人間的仙丹,壹些變成了木本的牡丹,另壹些變成了草本的芍藥。她們確實都可以治病救人,芍藥至今還帶有“藥”字呢。而且,由於她們都國色天香,更是倍受人們青睞,牡丹被譽為“花王”,芍藥被譽為“花相”,位列草本之首。

芍藥還是中國的愛情之花,現在也是“七夕節”這中國“情人節”的代表花卉,在國外還有“花中皇後”的美稱。她那楚楚動人的情態,的確讓人生出許多愛憐和不舍。古代男女交往,就常常以芍藥相贈,表達結情之約或惜別之意。別離之時,多情女子總愛將芍藥贈與心上郎君。想來,在那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之時,有美麗的芍藥相依相伴,是多麽令人心動的慰藉啊。芍藥又因此而被稱為“將離”。君將離去,我心悠悠。多情女子就是這樣借芍藥的藥性來表明自己的心情,微寒中透著些許心酸。

這微寒小酸的芍藥對於女子也確實有特別的關懷,她能夠滋陰補血、益氣安神、解痙止痛、鎮靜消炎,還被稱為“女科之花”。她有白芍和赤芍之分,白花的是白芍,紅花的是赤芍,“根之赤白,隨花之色也”。尤其是白芍,更是女科良藥。傳說,東漢末年醫藥學家華佗的妻子就得過她的恩惠。

當年,華佗為了更加方便全面地研究中草藥,在自己住宅前建了壹個藥園,種藥草,建藥房,向人們傳授技藝。壹次,華佗得到壹位外地人送來的壹顆芍藥籽,他就把它種在藥園。他仔細研究了芍藥的葉、莖、花,覺得沒有什麽可做藥用,也就沒有特別關註了。甚至華佗的妻子見芍藥好看而提醒華佗留意,華佗都沒有放在心上。之後的某壹天,華夫人血崩腹痛,用過好些藥都不見好轉。望著窗外的藥園,華夫人突然想起還沒用過芍藥,便瞞著丈夫,挖起芍藥根煎水喝了。不過半日,腹痛漸止。又服了二日,其病全無。華夫人把此事告訴了華佗,華佗才意識到自己忘記研究芍藥的根了,真是委屈了芍藥。華佗對芍藥的肉質塊根做了細致的研究和試驗,發現它可作多用:生品長於平肝、益氣,麩制長於養血、斂陰,酒制長於活血,碳制長於止血。由此,芍藥就被廣泛地使用了。

美得精致、美得華實的芍藥就這樣留在了人間,這令人想起了唐代詩人王勃那佳句叠出的《滕王閣序》,“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長天壹色”,雋永悠長,用在芍藥身上都是適合的。只是可惜,在那落花飄搖著的影子中,遠去了史湘雲。

最能將芍藥之美展現到極致的,就是清代文學家曹雪芹所著《紅樓夢》中的史湘雲啊。那醉情溢言、酡紅沈夢的日子裏,那壹襲清風中,她醉眠芍藥茵,吐氣若蘭,香夢沈酣。她枕著壹包用精美的手帕包起的芍藥花瓣,任四方芍藥飛滿壹身,手中精巧的扇子也被落下的芍藥花瓣掩埋過半。壹群群蝴蝶蜜蜂熱熱鬧鬧地飛來飛去,她們圍著芍藥,繞著史湘雲。她們壹定認為,史湘雲就是和芍藥壹樣美麗的花。

美人如花花滿天的場景,生生地眩疼了多少人的眼睛啊!清朗的悠遠、飛動的飄逸、馥郁的清香、浪漫的柔美,還有漫不經心的和諧,無壹不展示著人花合壹的美妙與神奇。

是的,美人都是和著芍藥出現的,她們原本為壹體。仿佛幾縷飛雲,悄然生動;又猶如遠方篷船裏透出的燈光,隱約著許多溫暖,印記著了無痕跡的瑰麗。這,就是芍藥永遠的形象。

水 仙

我曾經養過水仙。

我把她放在盛有清水的淺盆中,在水裏放上幾顆淺黃淡白的小石子。我看著水仙像大蒜壹樣的底盤,亭亭玉立於清波之上,慢慢地張開翅膀,露出綠色的嫩葉,開出白色有著黃蕊的小花。

那時,我還很小,住在集體宿舍裏。寒冬時節,百花雕零,而水仙花卻花葉俱在。因為有了水仙的陪伴,室內便有了足夠的溫暖和清香。常常有人來宿舍坐,看花,聊天。人和花,都歡喜著,相映交輝。

水仙別名金盞銀臺,早在宋代就已受人註意和喜愛。《漳州府誌》記載,明初鄭和出使南洋時,漳州水仙花已被當作名花而遠運外揚了。元代程棨《三柳軒雜識》謂水仙為花中之“雅客”,她的花語有兩說,壹是純潔,二是吉祥。

水仙無疑屬於壹切愛美的人,據說她是希臘神話中的美男子納西塞斯變成的。納西塞斯剛出生就被神預言:會是天下第壹美男子,只要不看見自己的臉就能壹直活下去。為了逃避神諭應驗,納西塞斯的母親刻意安排兒子在山林間長大,遠離溪流、湖泊、大海,不讓納西塞斯看見自己的容貌。長大後的納西塞斯的確俊美非凡,是天下第壹美男子。見過他的女子,無不深深地愛上他。然而,納西塞斯性格高傲,對於傾情於他的女子不屑壹顧。追求者們生氣了,要求眾神懲罰他。愛神阿弗洛狄忒憐惜納西塞斯,把他化成清幽脫俗而高傲孤清的小花,盛開在有水的地方,讓他永遠看著自己的影子。

這花即是水仙。

其實,納西塞斯只是沒有遇見可以來愛的人。貌似高傲的人,往往有壹顆善良多情、敏感孤獨的心。而對那些因愛生恨的人,也幸虧沒有愛上。世界這麽冷,誰還可以愛?既然沒有愛,脆弱給誰看?愛自己,還真是最好的。在西方,水仙花的意譯便是“戀影花”。也因為納西塞斯的故事,人們用水仙花來形容那些異常喜愛自己容貌、有自戀傾向的人。

由此,水仙更有特色了,真的就是水中的仙子。她獨善其身,不但不能容忍臟毒,而且還能祛風除毒,但凡她盛開之處,水總是格外潔凈,空氣也格外清新。她還簡單樸素,只需適當的陽光、溫度、清水、石子,就能生根發芽,勝過松、竹、梅。“韻絕香仍絕,花清月未清。天仙不行地,且借水為名。”在太陽出來的日子裏,我常把水仙搬出窗外,讓她感受外面的氣息。明媚之中,綠裙、青帶、素花,超塵脫俗,格外動人,宛若淩波仙子踏水而來。

只是,我養的水仙,最終還是枯萎了。因為出差,我沒有把放在窗外的她及時收回到室內。她在壹個冰凍天裏雕零了。

我不知道,那時忙碌奔波的我,為什麽願意花那麽多時間和精力來養花。現在的生活,已經從容安適了許多,我卻好像不願意再養花種草了。

突然憶起當時高朋滿座的場景了。大多都是年少的人,在水仙花的雅致中,揚著青春逼人的臉,含著羞澀清淺的笑,說著簡單清澈的話。仿佛壹首歌詞:記得當時年紀小,妳愛談天我愛笑,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在叫,不知怎樣睡著了,夢裏花落知多少。

透過那風和那雲,我依然看到那清純如水的情懷和盈盈淺笑的模樣。只是年華如水,早已漸行漸遠。

郁金香

據說,世界上原本並沒有紫色,某壹天,不知道是誰將紅色和黑色調和在了壹起,於是,神奇的紫色出現了……

這其實是在說郁金香。

郁金香的花語為高雅、富貴,而很久以前的傳說,更是體現了郁金香的高貴。據說,她們原本只有白色這壹種顏色,因為,在她們的家族裏,白色才是最高貴最純潔的。有壹天,壹位王子經過她們身邊,看見她們很是喜歡,不禁佇足欣賞。王子俯身撫摸著她們花瓣的那壹霎那,她們驚呆了。王子的壹切,都似乎有著神奇的魔力,壹雙深紫色的瞳孔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壹襲淺紫色的長袍襯托出他與眾不同的氣質,手上的那枚紫水晶戒指,更是璀璨奪目。王子不顧隨從的阻攔,親手小心翼翼將她們從土中挖出,帶回了皇宮。從此,她們便生活在了壹個充滿紫色的幻境裏。她們當中的壹朵白色郁金香愛上了王子,她祈禱有壹天自己的花瓣也能變成紫色。

可是,皇家規矩是不允許他們相愛的。白色郁金香只能選擇放棄。樹林裏,她的劍從胸中刺入,鮮紅的血噴湧而出,淌在黑色的土地上,在陽光下閃著動人心魄的紫色光芒。

從那以後,世界上便出現了壹種奇特又美麗的花——紫色郁金香。老人們說,她代表著永不磨滅的愛情。

這樣淒婉的傳說,真是令人感嘆郁金香的執著與堅貞,難怪晉代左貴嬪有《郁金頌》雲:“伊有奇草,名曰郁金。越自殊域,厥珍來尋。芳香酷烈,悅目怡心。明德惟馨,淑人是欽。”郁金香的珍貴、高潔、妍美和芬芳,由此可見壹斑。

現在再來看郁金香,心中會升起壹片陽光。那紅色的、黃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純正而明媚,給人間帶來熱烈、明亮、輕快、芳香的氣息。她可以掃除壹切陰霾,化濕避穢,消除脾胃濕濁、胸脘滿悶、嘔逆腹痛、口臭苔膩等沈重濕膩之癥。可以煎湯內服,也可以泡水漱口外用。

所以,唐代詩人李白在《客中作》中所寫到的“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就更有了耐人尋味的醇濃的香味。

當然,李白詩中所描寫的“郁金香”酒,後世證實已經失傳。但正是在此詩的啟發下,大約在明代出現了壹種名為“郁金香”的酒。這郁金香酒,是用上等白色大米,經過傳統發酵後,配以郁金香、當歸、杜仲等二十多種藥材制作釀造的。酒色紫紅呈透明狀,濃厚醇香,清甜中泛著微酸,稍有清淡的藥味。據說,此酒不僅深受男子歡迎,女子也愛飲用,還有“太太酒”之稱。

“太太酒”,也真是符合了女子的心意呢。本來麽,女子就是像花兒壹樣的。純潔盛美的郁金香,正體現了女子的金貴。

這也正像在古歐洲流傳的壹個傳說。當時,有壹位美麗的少女,同時受到三位英俊騎士的愛慕追求。壹位送她皇冠,壹位送她寶劍,壹位送她黃金。少女非常發愁,三位男子都很優秀,她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只好向花神求助。花神便把她化成郁金香,皇冠變為花蕾,寶劍變成葉子,黃金變成球根。就這樣,她同時接受了三位騎士的愛情,而郁金香也成了愛的化身。

美麗的女子,就是要得到最好的關愛和呵護。而品性壹流的郁金香,正可以讓女子美夢成真。當然,不要化成郁金香,而只是做像郁金香壹樣的女子就好了。

如此,歲月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