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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金庫爾戰役的戰役解析

1415年10月24日夜晚,亨利五世正陷在最窘迫的泥沼裏。傷病和疲勞已經把他為數不多的部隊消磨殆盡,而四周是最少三倍數量、精神十足且自信滿滿的法國大軍。幾天來他壹直避免交戰,這次似乎是劫難逃。放眼望去,前方的小村外處處是法國人的帳篷,閃動著明亮的篝火。他重新打開地圖看看,村子的名字叫做阿金庫爾。 來看看司令官,亨利被認為是英格蘭歷史上最偉大的國王之壹,當然,指的是純軍事方面。

亨利身邊的將領也都是追隨他多年的宿將,能力姑且不論,忠誠方面完全沒有問題。其中有March的伯爵Edward,他是在大遠征前幾天才出現在南安普敦的,不少歷史學家把他歸類成國王身邊的危險因素,他本人也是這麽承認的。因為在亨利四世去世時,由他即位的呼聲更高,但亨利五世赦免了他,並且繼續讓他在麾下服務。另外的大貴族還有格羅斯特公爵Humphrey,克萊倫斯(Clarence)公爵Thomas(國王的兄弟),約克公爵(國王的叔叔),薩福克、劍橋和牛津的伯爵,以及國王的壹眾隨從,Thomas Erpingham爵士,JohnHolland爵士,John Cornwall爵士,等等。亨利的偉大之處也在於他能贏得每個部下的尊敬,不管年紀、經驗或是閱歷,甚至連敵人都是如此。

總的來說,亨利五世是個典型的中世紀軍人,也是個模範的國王,當然這並不是說他本人十全十美。毫無疑問的,強烈的責任心驅使了這次遠征,對於亨利來說,諾曼底的領地是他法定的封邑,同時對曾祖父愛德華三世的責任心使他覺得法國的王冠中也有他的壹份。他是個很虔誠的人,每到壹處都註意保證教會的財產。對部下也要求以近乎苛刻的紀律,這壹點在阿金庫特戰役中為他們贏得了勝利,沒有壹個人在那樣絕望的情況下成為逃兵。同時他對制海權有足夠的重視,但實際上,是在阿金庫特戰役之後,英國才開始建立強大的海上力量。他對戰事有近乎無限的耐心,1417年-1422年的壹系列戰役被稱為圍城戰爭。比方說魯昂,從1418年7月壹直圍到1419年1月;Meaux城也耗用了差不多時間,大多是在酷寒的冬季。這次圍城後亨利也死了,只比法國的查理六世早了兩個月,有人說他死於心力交瘁,更常見的說法則是痢疾,壹種當時士兵中流行的疾病。

當然,法國人的記載中,亨利五世苛刻、傲慢、有著直來直去的個性,從而造就了他的冷酷無情,導致了戰場上的殘忍。不少資料記載亨利曾在圍城勝利後下令吊死俘虜,1417年卡昂陷落後就有過大規模的屠殺;而在魯昂圍城期間,他拒絕向逃出城外的婦女和兒童提供面包,任由她們在城墻下活活餓死;當然還有阿金庫特戰役中下令大批殺死俘虜,也許這都是因為從小就經歷的戰爭造就了這樣的鐵石心腸,但卻是成為強大君主的必要條件。

與上述的情況相對比,英國人由壹位優秀的指揮官率領著,而法國人的陣營則是亂糟糟壹團。名義上的國王查理六世患有間歇性的精神錯亂,已經有二十多年了,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盡管此刻他的神誌暫時正常,並且他在正常時的勇敢也不容置疑,但終究不適合作為總指揮。他的兒子,路易皇太子則是個十九世紀典型的文弱書生,健康狀況有時比他老子還差,絲毫沒有軍事常識。於是宮廷最上層的脆弱造成了下層的紊亂,勃艮底派和阿瑪尼亞克派在大小事情上都要爭個不休,自然在這場重要的戰役中也不例外,統壹的指揮是不可能的。

勃艮底派以勃艮底公爵約翰為首,阿瑪尼亞克派則推舉奧爾良公爵,這兩人可謂勢成水火,前者在1407年刺殺了後者的父親,結果自己也死於1419年的復仇追殺。更嚴重的是,勃艮底人壹直舉棋不定,到底是站在法國壹方,還是勾結英國人擁兵自重。於是約翰公爵同意他的部下參加這次國王的召集,但他自己沒有出席,也禁止他的兒子參加法國陣營。

另外壹方的三名公爵擔任這次戰役的指揮,首先是奧爾良公爵查理,24歲,幾乎沒有行伍經驗;然後是波旁公爵約翰,33歲,曾於1413年在蘇比斯(Soubise)打退過壹次盎格魯——加斯科涅人聯合的劫掠;再有阿拉貢公爵約翰(4個公爵3個叫約翰的),時年30,3年前在布爾日(Bourges)吃的壹次敗仗是他唯壹的經驗。國王訓誡這三位公爵通力合作,同時也派出皇室總管,大元帥和十字弓兵部隊司令三名大臣組成指揮部。

Charles d’Albert從1402年開始擔任皇室總管,是名有經驗的軍人,用兵向來以慎重著稱;John le Maingre,被人稱作Boucicault,是當時法軍大元帥,在國內外都享有盛名,是個老資格的騎士,早年率領勃艮底的十字軍在希臘的Nicopolis戰敗,法國人從蘇丹手裏把他贖回,但很快又參加了1399年保衛君士坦丁堡的戰鬥,被當作壹個傳奇記載在正史中,他的言行則被作為壹名騎士的典型樣本。

如果這兩名老成持重的軍人能夠全面指揮法國軍隊的話,也許亨利的遠征會更加困難。因為這兩人幾乎避免所有可能的交戰機會,法國的大軍就盯在英國人周圍,把他們前後的村落全部撤空,莊稼全都割掉,實行徹底的焦土政策,打算用饑餓讓英國人屈服。在具體的戰術細節上,他們也有壹套很詳盡很完善的計劃,我們很快就能看到,如果這些計劃被壹步不漏的照做了,英國人會有怎樣的命運。但歷史不認同“如果”的說法,在開戰前夕,年輕氣盛的公爵們壹口否決了這套計劃。

本文將把正常戰役的前後經過交待清楚,所以讀者會發現,直到開戰前夜,法國人按部就班的進入位置,可謂完美無缺。但就在大戰開始那瞬間,如果要找出誰是法軍司令的話,答案是——沒有人,這也是他們慘敗的最根本原因。 首先的亮點當然是騎士,十五世紀的歐洲軍隊基本上是以騎士為核心組織起來的。本文中所說的騎士是廣義上的稱呼,即Man-at-arms,可以看成是正式的作戰人員。這樣的騎士是根據作戰用途劃分的,並不代表社會地位。他需要接受過壹定專業的軍事訓練,能夠在馬上或者徒步作戰,更重要的是他必須得有壹身完整的鎧甲。狹義上的騎士是指具有壹定的社會地位,並通過正式儀式成為貴族階級壹員。但更多的人不具備這樣的條件,不少騎兵只是侍從而已。在本文中,侍從esquire並不是指侍奉騎士的扈從,而是指那些有可能成為但由於條件不夠而沒有成為騎士的人(請允許我用侍從和扈從加以區分)。騎士們的首要任務當然是在馬上作戰,但有時也會下馬徒步作戰。他帶領的小隊被稱為Lance,由他的扈從組成,每個人都要騎馬的,所以他必須要有足夠的財力來維持這樣的隊伍。除了騎士組成的重裝騎兵外,還有輕裝騎兵,或者說是準騎兵,從愛德華三世起他們被稱作Hobilar,這次戰役沒有他們參加所以不作介紹。英國有三分之壹到二分之壹的弓箭手也騎在馬上,雖然他們只被視作步兵,騎馬是為了在劫掠戰術中獲得更好的機動性。

那麽,廣義上的騎士就是有錢置備壹套盔甲的戰鬥人員。直到十三世紀中葉為止,盔甲的主體還是用細小鐵環串編成的鎖子甲;然後漸漸的,有人在此基礎上加以改進,綴上額外的鋼片來抵擋鈍器的敲擊,到1415年左右,包裹全身的大白盔甲才發展到最高階段,每個軍士都包得cap-à-pied即從頭到腳裹在拋光過的鋼甲中。在這層保護下,是厚實的無袖上衣。直到15世紀初,還是有許多騎士在外甲內披著完整的鎖子甲,這就帶來了重量和散熱的問題。全身甲胄的分量大約在60-80磅左右,也就是28-35公斤,不過今天的單兵裝具也超過這個分量。盔甲的分量是由全身均勻承受的,騎士也不用自己爬到馬上,看過電影《亨利五世》的人都知道法國的騎兵是用壹種類似起重機的裝置逐個吊到馬背上的。除非他們受了很重的傷或者精疲力竭,在關節允許的範圍內活動四肢本身其實並不用很大力氣。

最重最令人難受的部件倒是頭盔,除開沖鋒陷陣的場合,壹般騎士都寧可把它取下。軀幹用前後兩片盔甲覆蓋起來,壹般來說,鉸鏈總是釘在左側,而皮帶扣設在右側和肩膀上。胳膊和腿也用類似的結構包裹起來,肘部和膝蓋則用嵌套的鋼圈,可以允許關節自由活動。從腰部到大腿中段掛著壹圈圈的護裙,手和腳也用全鋼的手套和腳箍保護著,此外在肩窩和肘關節內側都有圓形的鋼片,在舉起胳膊的時候可以提供保護。另壹項革新是把圍脖與頭盔連成壹體,取代了原先披在肩上的鎖子甲,使頭盔的分量也由肩膀負擔,減輕了腦袋的壓力。這就是所謂的basinet,帶面罩的騎兵盔,這種頭盔當時在法軍中尤其流行,以至在統計的人數時不說多少多少人,而說多少多少頂頭盔。面罩前部尖尖的向前突出,亦被稱作“狗嘴盔”。這種面罩可以向上拉起,提供更好的視野和通風環境。相比之下,筒形的大頭盔或許提供更好的防護,但帶著極不舒適,所以更多的出現在槍術比賽中,不過還是有些貴族同時帶兩種頭盔的,亨利五世便是如此,我們很快就會看到,這種措施在本次戰役中救了他的命。

考究的盔甲還裝飾著黃銅或鍍金的滾邊,有錢的貴族還在盔甲外披上罩衣,被稱為cote d’armes,在上面可以袖上各自的家徽紋帳,既美觀,也便於在戰場上辨認。亨利五世就在開戰前發誓要壹直披著他的罩衣,以示隨時準備死戰的決心。當然,也只是有相當身份的貴族才擁有罩衣的,在戰場上表明自己的身份,等於說“俺是有身份的,直接殺了多可惜,不如拿去換贖金好了。”也可以認為是壹種保命的手段(在那個古怪的年代)。在這次戰役中,雙方的貴族都鮮明的披著這種身份牌。最後要提的是馬刺,自然是騎兵必備的裝備,有身份的騎士則用鍍金的馬刺,但在步戰的時候要取下來,亨利就是這樣做的。

騎士最常用的武器自然是騎槍和長劍,前者長度在4米左右,多為岑木。把長槍夾在胳膊下,同時挺直身體,馬鐙和馬鞍會把人與坐騎連接成壹個整體,並把這種整體的沖擊力來刺穿對方的鎧甲。步戰用的長度要減短壹段,更通用的是長戟,既可砍劈又可刺擊。劍,不僅是利器還是騎士精神與貴族身份的象征,長三英尺,帶著簡單的十字護手和圓球形的劍柄。當時法國最好的劍出自波爾多省,少數特制的劍身狹長,尖部鑲嵌鉆石,為了更有效的劃開盔甲。大多數劍都有寬闊的刃部,使用雙手劍的騎士也很多,當然拿是的雙手劍只比普通長劍更長壹些而已,不像16世紀的長劍那麽離譜。最後,每個軍士的身體右側都佩著壹柄短劍,這種輕便的武器可以插進面罩,或是盔甲的縫隙,但不算正式的作戰兵器,只在非不得已的情況下使用。

除盔甲以外,不是每個騎士都能夠配齊這套裝備的,但大多數人是照此武裝起來的。他們是戰鬥的主力,不管在野戰中擔任騎兵,或是在圍城戰中充當重裝步兵。

近戰部隊之外,遠距離攻擊部隊大致可以分成三類:弓箭手、十字弓兵和炮手。英國長弓手的巨大成功使得英國軍隊中三分之二是長弓手,在本次戰役中,則接近八成。法國軍隊中也有弓箭手,但是出現場合並不多。他們更多的使用十字弓兵,與長弓相比,他們使用的箭分量更重,但裝填速度也較慢,以至於在作戰時需要壹隊盾牌手專門保護他們。十字弓兵的優點也是明顯的,在攻城的時候他們作用更大。雙方都有炮手,但多出現在攻城的場合,盡管雙方都裝備了從小型的手持火器到大型攻城炮的各種火炮,但真正意義上具有機動性用於野戰的火炮尚未出現。 對弓箭手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厚重的裝甲,而是機動靈便,所以他們大多穿綴著鋼片的背心,佩帶無面罩的頭盔(更多的是寬邊的壺形頭盔)。少數人有護臂和脛甲,但在本次戰役中所有弓箭手只有最起碼的防護。他們的弓長六英尺,材料可以是榆木,岑木,最好是紫杉木。平時會把弓弦取下,並小心收藏在袋子裏保持幹燥,對壹個熟練的弓箭手來說,上弦下弦只要幾秒鐘時間,不少人在下雨時會把弓弦藏到帽子裏。英國在這個時期使用的弓被叫做長弓,倒也不是因為特別長,而是因為弓弦的張力特別大,長弓分成80磅到150磅不同的規格,張力指數越大的弓,對使用者的要求越高。愛德華三世曾經擔心法國人也會使用這種武器,但這種擔心是多余的,法國的統治者更怕平民被武裝起來。長弓的射程在400碼左右(365米),但50碼到600碼都是有效的殺傷範圍。這點可以說是長弓最大的優點,直到19世紀才被火槍超過。最熟練的箭手每分鐘可以射10到12支箭,所以他們總是帶著4打箭,收在箭壺或者特制的腰帶裏。在較近的距離上,長弓射出的箭可以貫穿當時任何壹種盔甲。長弓的可怕之處不僅在於殺傷效果,更在於這種鋪天蓋地的密度。 十字弓兵,或者說弩兵穿的盔甲比弓箭手多,因為常被用於攻城,所以這種防護是有必要的。1415年凱旋的英國長弓手留下了許多畫像,但戰敗方的十字弓兵沒有留下什麽標準像,我們只能根據別的時期的資料推斷,但這些資料大多來自後期風格化的繪畫作品。比較誇張,常常看到十字弓兵穿得像騎兵壹樣結實。實際上的盔甲可能包括背心,護肩和脛甲,開放式的頭盔,也有壹種他們專用的閉合式頭盔,面罩開在臉的右方,射擊時像窗子壹樣打開來。

十字弓是當時流行的武器,所有人都能使用。根據尺寸不同分成若幹規格,有小型的獵弓可以在馬背上使用,也有大型的踏弩需要雙手端著。大型的十字弓體長寬都在1米左右,弓體用復合材料制成,是層壓在壹起的木料,骨片和動物筋腱。全鋼制成的十字弓也在15世紀早期出現了。十字弓使用的箭比較短,在30-45厘米不等,也比較重,所以十字弓兵後腰掛的箭壺中只有壹打左右的弩箭。最重型的十字弓射程與長弓相當,但它的彈道更低更平坦,少量熟練的箭手使用拋物線的攻頂射擊。在近距離的穿甲能力還在長弓之上,但缺點也很明顯,就是發射速率,每分鐘只能射出2-3箭。每架十字弓的前段都有腳鐙,可以幫著把弦拉開,更多人使用專用的裝備,比如在腰上裝上拉鉤,利用腰腿的力量把弓拉開。更復雜的十字弓上裝有絞盤和防倒轉的棘齒,用握把後部的手柄把弦上緊。當然瞄準時不需用力,比普通弓箭方便的多,射擊時扣下扳機就行。 另外還有步兵:步兵的地位遠不及騎兵,法國的步兵幾乎都是臨時招來的雇傭兵。

再來看看雙方的組織方式:亨利五世用簽訂契約的方式募集軍隊,就是說,他有壹張名單,上面羅列著所有的騎士和部下。這與封建制國家傳統的領主征召方式有很大不同,後者規定的服役期限只有40天,如果去海外作戰,顯然40天是遠遠不夠的。於是亨利就與手下的大小貴族騎士簽下合同,用付款的方式維持其軍隊。比方說,國王的兄弟,格羅斯特公爵Humphrey,手下有200名貴族(及其侍從),6名騎士,193名下級騎士和600名騎弓手,到了阿金庫特村,還有162名騎兵和406名弓箭手了。比較中層的下級騎士,比方說Thomas Chaucer(那位偉大詩人的兒子),手下有14名騎兵,62名騎弓手和60名徒步弓箭手,在阿金庫特村,還有9名騎兵和37名弓箭手。再下層的低級騎士,比方說Lewis Robbesard,就只帶了3名徒步弓箭手而已。

全軍分成前衛,中軍和後衛三部分。作戰時,每人的隨員扈從自然集結在領主周圍,總是跟著領主的旗幟***進退,所以中下層的戰術指揮倒是可以得到較好的傳達和貫徹,但再上層的指揮管理就混亂了,每個領主得望著分隊領袖的旗號。當時是沒有明確統壹命令格式的(盡管在阿金庫特弓箭手被告知何時還是射擊),如果要部隊向某個方向出擊,就用口頭的呼喊,或者把旗幟向那個方向揮動,於是大夥兒前推後搡的往哪個方向去,所以每次列陣的變動都需要高度的謹慎,所幸的是亨利在這點上做得很好。

然後說說法國人,法國人也有類似的契約合同制度(lettres deretenue),但壹直以來他們多半處於內線作戰的防禦地位,總是在自己的領地內作戰,所以沒必要使用這套方式。他們還是根據傳統的征召方式(arriereban)募集起來,受征召的領主可以出人,也可以出錢(類似於戰爭稅),比方說,在1415年的這場戰爭中巴黎總***提供了6000名十字弓兵和大盾兵,但最後他們沒有派上用場。因為當時魯昂附近的大小道路上擠滿了各地來的領主和他們的部隊,從數字來看,光這些部隊就占了絕對優勢。實際上,數量龐大的部隊反而不好指揮,有經驗的大元帥自己就表示,寧可精簡兵員,成立壹支裝備和紀律良好的小規模部隊,盡管如此,各地的部隊還是源源開來,連阿金庫特北部的Ruisseauville都提供了好幾千名步兵,當然他們也沒派上用場。法國人的指揮體系也和英國的差不多,但這套體系在開戰後就完全癱瘓。

25日清早,法國人起床了,照例用葡萄酒提神,壹邊嘲笑著英國佬的“大麥湯”(啤酒)。貴族們相互問好,開著玩笑原諒昨夜的爭吵,在侍從幫助下慢條斯理披掛整齊,跨到馬上。 大英圖書館中保留著壹份當年法國的作戰計劃書,根據這份珍貴的手稿:

前鋒第壹陣第壹方陣由皇室總管d’Albret大人和大元帥John le Maingre大人統領;在他們左側的第二方陣由阿拉貢公爵和Eu伯爵統領,如果對方將兵力全部集中在中央,那麽上述兩個方陣將合兵壹處後前進;(……)在前鋒兩側稍微突前的位置上配置兩個十字弓兵方陣,右側由裏奇蒙伯爵率領,以及Combourg爵爺、Bertrand de Montauban爵爺及其下屬;左側由Vendome爵爺和Jaligny爵爺及其下屬;(……)所有騎在馬上的部隊和武裝侍從構成兩側打擊力量。在全軍左後方配備1000名騎士,由十字弓兵總管統帶,其任務是從壹開始突破對方右側的弓箭手陣地;在他們後方是半數的武裝侍從,跟在騎士後面突破,進行支援並將缺口擴大;在左翼騎兵開始突擊時,前鋒的步兵陣列開始前進,向對方主力沖擊;(……)全軍右後方配備200名騎士和剩下半數武裝侍從,由Bosredon爵士率領。他們將在左翼騎兵出發後,從右側迂回對方後衛;(……)

這份計劃書大概是皇室總管和大元帥在20日前擬定的,當時他們剛剛匯合,兵力大概在6000-8000人,可以說是個不錯的計劃。首先用重裝騎兵組成的左鉤拳沖擊對方側翼的弓箭手,纏住這個最難對付的敵人後;右側的重騎兵從後方殺上,進壹步擾亂破壞英國人的陣型;就在龜裂產生的瞬間,正面重裝步兵構成的主力壹擁而上,用人數將對方壓倒。

可惜的是這份計劃沒能實行,法國人的部隊像滾雪球壹樣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爵爺帶著手下趕來。到24日為止,人數已經飈升到2-3萬,更多的部隊還在源源開來,如果把巴黎到魯昂道路上的部隊全部算上,動員的人數恐怕在15萬以上。歷史學家對參戰法軍的數目有很多說法,那個年代雖然留下了不少莫衷壹是的紀錄,不過中世紀對數字的描述多帶有誇張,比較客觀的數字應該是25000左右。 恩德朗·德·蒙特雷當時就在法軍行列中,(Enguerrand de Monstrelet,後來被勃艮底公爵聘用成為歷史學家),根據他的記述,實際陣型的排布是這樣的:

第壹陣“包括8000頂頭盔”,也就是8000名騎士,他們都下馬作戰,成為重裝步兵,另外有4000名弓箭手和1500名十字弓兵作為支援。指揮他們的是王室總管(K)、大元帥(P)、奧爾良公爵(P)和波旁公爵(K)、Eu伯爵(K)和裏奇蒙伯爵(P)、Dampierre爵士,十字弓兵的總指揮官David de Rambures爵士(K)也在第壹陣中,雖然原先打算讓他指揮左翼騎兵的。現在他的崗位交給Vendomebo 爵士(P),麾下由1600名重騎兵;右翼騎兵也有800名,歸Clignetde Brebant爵士指揮。這些騎兵的布陣稍稍突前,許多拉拉雜雜的大小貴族也湊到兩側騎兵隊中,指望在第壹次沖鋒中揚名立萬。

稍後的位置上是第二陣的重步兵,人數在3000-6000名,主要由武裝侍從和下級扈從組成,指揮官是巴爾公爵(K)、阿拉貢公爵(K)和內維斯伯爵(K)(此處再次略去許多中級貴族的具體名字)。有些資料把法國弓箭手和十字弓兵劃在第二陣中,他們實際的位置是在兩部重步兵之間。根據原先的計劃,這些遠程攻擊部隊將在全軍最前列與英國人對射,但可能是怕重蹈克雷西戰役的覆轍(那次打頭陣的大批熱那亞十字弓兵被自己後方的重騎兵沖上撞倒),當然這也可能是法國騎士們過度的榮譽感作祟,搶著站在最前列,覺得光排出陣勢就能把英國佬嚇癱。不管怎樣,法國弓弩兵眼下被夾在人叢中間,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少人在此戰中壹箭未放。(註,上面人名後綴K的表示戰死,綴P的表示被俘)

第三陣都是馬上的騎士,人數在8000-10000。他們的任務是打掃戰場,把落荒而逃的英國人從鄉間水溝裏壹個個揪出來。因此排出的隊形也很松散,更沒有明確的指揮官。在他們更後方的位置上是數萬名非戰鬥人員,其中有等著酬神的牧師、等著療傷的醫生、等著卸盔甲的隨從,還有等著看熱鬧的村民。

與此相比較,亨利沒有多少資本好用。傳統的說法認為亨利排出的陣型還是依據克雷西戰役的傳統,將長弓手和下馬的騎士混合編制,相互掩護。在英文中這種陣型的名字叫herce,大部分史學家認為這個詞來自harrow,犁。歐洲的犁不同於我國的鏵犁,它的形狀像鐵條焊成的格子門,在縱橫鐵條交錯的地方有壹枚長長的鐵釘,從橫切面來看類似於我們的釘耙。那麽眼下長弓手小隊就是壹枚枚鐵釘,而掩護他們的騎士分隊就是上面的鐵幅條,這種陣型可以被稱為犁型陣。不過在Jim Bradbury的《中世紀弓箭手》壹書中有另外的解釋,認為herce是指尖木樁的排布方式。如果把弓箭手分成小隊使用,那麽他們準備的尖木樁只能分散插在各個地段,法國騎兵可以利用間隙突破。最好是把長弓手集中在壹起,他們的木樁就可以布成壹片密集的籬笆。前後交錯成棋盤格狀,沖上來的騎兵即使跳過第壹排也會撞在第二第三排木樁上。同時長弓手可以利用木樁的掩護分成棋盤格壹樣的幾塊,越過彼此的頭頂射箭。今天的史學家大多同意這樣的說法,因為戰場兩端都靠著樹林,將弓箭手分開布於兩側剛好可以利用樹林的掩護。在戰場的中間,是亨利和他的900名下馬騎兵,旁邊是格羅斯特公爵、約克公爵、馬奇伯爵、亨廷頓伯爵、牛津伯爵、肯特伯爵等貴族。

當天國王騎的是壹匹小灰馬,他的靴根上沒有馬刺,說明將與部下壹起站在地面上戰鬥。他策馬來到陣前開始發表演講,聲明他對諾曼底和法國王位的天賦主權,聲明那是威廉壹世留給英國人的神聖財產,祈求愛德華三世和黑王子的精神保佑指引,讓他們再次載譽而歸。亨利告訴長弓手,法國人正在吹噓,說要砍去每人右手的兩根手指,叫他們再也不能拉弓射箭,所以大夥兒努力掙紮吧。

“而聖奎斯本節,從今天直到世界末日,歷史將永遠記得這壹天!行動在這個節日裏的我們也不會被人們忘記。我們是少數,最快樂的少數!我們是壹支兄弟的隊伍,凡是今天與我壹起流血的,都是我的兄弟!不論出身怎樣低微卑賤,今天的洗禮將使他成為真正的貴族!讓我們用信仰作為盔甲,把生死托付給上天,聖母與聖喬治將與我們同在!Deo gratias Anglia redde pro victoria!天意指引著英格蘭!”(註,很久以前在臺大機電Maxwell版看過LQY兄的阿尚弧會戰小說版,這裏我混合了莎翁的話和他的部分,反正當年的原話已不可考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