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婚齡
古人是主張晚婚的,認為壹定要等性功能健全和發育成熟才能結婚。上壹章雖述及《黃帝內經·素問·上古天真論》說,女子二七天癸至,即十四歲始來月經;男子二八天癸至,即十六歲才開始遺精,如果這時“陰陽和”(即性交),則可能有子。但是這時性功能並未完全發育成熟,還沒有進入合適的婚齡。女子要等到三
七二十壹歲,始能“腎氣平均,故真牙生而長極”;男子要等到三八二十四歲,才能“腎氣平均,筋骨勁強,故真牙而長極”。所謂“腎氣平均”,就是指性器官和性功能得到了均衡、正常的發展,性器官和性功能都比較成熟;所謂“真牙生而長極”,指人的最後壹顆牙齒“盡頭牙”長出,也表示人的身體已完全發育成熟。
這壹思想對後世影響很大,許多古代書籍中都提出過這個問題,在漢代與魏晉南北朝的許多學術書籍及醫書中也強調這壹點。
但是,到了漢朝,這“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的理論在實踐中受到了壹些沖擊,有壹些行不通了。例如《論衡·齊世篇》中說:“《禮》雖言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法制張設,未必舉行。何以效之,以今不奉行也。”
這種狀況和封建社會的發展有很大關系。在封建社會中,以壹家壹戶為生產單位,男子早娶則家中較早地增添勞動力,似對發展壹家壹戶的生產有好處;另外,封建的宗法制度十分重視子嗣,早娶則可能早得子、“早得福”。所以,雖然有些有識之士反對這種早婚現象,但收效不大。例如,漢朝有個學者叫王吉的說:“夫
婦,人倫大綱,天壽之萌也。世俗嫁娶太早,未知為人父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
社會生活中有許多現象、民間有許多做法都源自經濟發展需要,它是壹些十分現實的問題,帶有很強的現實性;而科學理論探索事物發展的規律,帶有很強的預見性。預見與現實之間往往有矛盾。提倡晚婚晚育、少生優生都會遇到這類問題。對此,固然壹方面要教育,但最根本的還是要從經濟上徹底解決,這當然不是壹朝
壹夕的事了。
漢代早婚現象的興起,王室與民間皆然。查考《漢書》、《後漢書》,男子從十五歲至十八歲初婚者都有。如《後漢書·靈帝記》:“建寧四年四月癸醜,立貴人宋氏為皇後。”靈帝於建寧元年即位,年十二,那麽結婚時年十五。《後漢書·桓帝記》:“建和元年秋七月乙未,立皇後梁氏。”桓帝是十五歲即位的,結婚那
年應為十六歲。《隸釋》十五金廣延母徐氏紀產碑雲:“收從孫,即廣延,立以為後。年十八,娶婦徐氏。”
查考《漢書》、《後漢書》,女子出嫁從十三歲到十九歲的都有。如《後漢書·昭德馬皇後紀》:“後從兄嚴不勝憂憤,白太夫人絕竇氏婚,求進女掖庭,由是選入太子宮,時年十三。”《漢書·外戚傳》:“宣帝求得外祖母王媼。王媼家本涿郡蠡吾平鄉,年十四,嫁為同鄉王更得妻。”《後漢書·曹世叔妻傳》:“作女
誡七篇,其辭曰: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寵,賴母師之典訓,年十有四,執箕帚於曹氏。”古詩《孔雀東南飛》:“十七嫁為婦,心中常苦悲。”《後漢書·光烈陰皇後傳》:“更始元年六月,遂納後於宛成當裏,時年十九。”
需要提出的是,古人所統計的年齡,按中國舊俗為虛歲,即剛誕生就算壹歲,誕生滿壹年即為兩歲,所以實足年齡比上述的還要減去壹歲。
男子相配,大率以男稍長於女為常。如《漢書·霍光傳》:“光長女為桀(上官桀)子安妻,有女,年與帝(昭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蓋內安女後宮,為婕妤,數月,立為皇後。”又《漢書·外戚·孝昭上官後傳》:“昭帝始立,年八歲,安女入為婕妤,月余,遂立為皇後,年甫六歲。”這兩段是說明了男女相差兩歲,是為“相配”。民間也是如此,《後漢書·循吏·任延傳》:“洛越之民無嫁娶禮法,延乃移書屬縣,各使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齡相配,同時相娶者二千余人。”
二、婚姻途徑
在秦、漢、魏晉南北朝這壹時期,由於距上古時期還不算很遠,男婚女嫁還有壹定的自主權,但父母之命已日益加強,夏、商、周時代那種在有的節日裏“奔者不禁”之俗在漢民族中已基本絕跡了。
在《漢書》與《後漢書》上記載了這樣幾件事:《漢書·張耳傳》:“外黃富人女甚美,庸奴其夫,亡邸父客。父客謂曰:‘必欲求賢夫,從張耳。’女聽,請決嫁之。女家厚俸給耳。”
《後漢書·梁鴻傳》:“同縣孟氏有女,狀肥醜而黑,力舉石臼,擇對不嫁。至年三十,父母問其故,女曰:‘欲得賢如梁伯鸞者。’鴻聞而聘之。”
在以上兩個例子中,外黃富人之女盡管是他人建議,自己決定,但總是表明了對婚姻有壹定的自主權。孟光之嫁梁鴻,不惟有眼光,而且是完全自主的。這種自主程度, 在宋, 明以後很少見了,即使有,也會受社會打擊,被斥為“放蕩”、“不規”、“有悖禮法”,而在漢代,還是時人異之,時人賢之的。
當然,以上這種現象只是事物的壹個方面。從秦、漢起,婚姻由父母決定,已逐漸演變為事物的主要方面。《後漢書·戴良傳》:“良五女並賢,每有求姻,輒便許嫁。”這個父親有支配女兒婚事之權,對外也比較好說話。可是也有不好說話的父母,如《漢書·淮陽憲王傳》:“趙王復使人顧尚女,聘金二百斤,博未許。”
《魏誌·王粲傳》:“粲父謙,為大將軍何進長史。進以謙名公之胄,欲與為婚,見其二子,使擇焉,謙弗許。”有時,長輩對子女親事的看法有矛盾,但歸根結蒂,兒女親事還是取決於長輩。如《漢書·孝宣許後傳》:“時許廣漢有女平君,年十四五,當為內孝令歐侯氏子婦。臨當入,歐侯氏子死。其母將行蔔相,言當大貴,母獨喜。張賀聞許嗇夫有女,乃置酒請之,酒酣,為言:‘曾孫體近,下人乃關內侯,可妻也!”廣漢許諾。明日,嫗聞之,怒。廣漢重令為介,遂與曾孫。”再如漢高祖劉邦當初娶呂後,也有類似情況。呂後的父親呂公看到劉邦的相貌,很敬重劉邦,說自己相人多了,沒有人能及得上劉邦,要把女兒嫁給他。可是妻子呂媼發火了,她責問呂公說:“妳壹直說我們的女兒要嫁個貴人,沛縣縣令來求婚,妳都不同意,怎麽許給了劉邦這個小子?”呂公說:“這種事女人不懂。”結果還是將女兒嫁給了劉邦。
有時,男女的婚姻還由別的親屬插手幹預決定,當然這種親屬要比父母更權威。例如漢朝的陳平年輕時娶不起妻,戶牖有個富人叫張負的,在壹次偶然的機會見到陳平,感到陳平相貌很好,氣度也了不起,於是就要把孫女許給他。這個孫女命不好,嫁壹個丈夫死壹個丈夫,***五次。可是,張負的兒子不同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
陳平,說陳平窮,又不幹什麽正事,縣裏不少人看不其他,為什麽要把女兒嫁給他。但是張負認為此人不會沒出息,最後還是把孫女許配給了陳平。
如果男女的婚姻不通過父母,或不從父母命,那麽父母是十分生氣的。例如漢朝的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事就是如此。臨邛的大富豪卓王孫有次宴請賓客,司馬相如應邀出席,在席間弄琴。卓王孫新寡的女兒文君偷偷地從窗縫看司馬相如,十分傾心,於是在夜裏跑到司馬相如處,兩人私奔至司馬相如的故鄉成鄉。司馬相如家
境貧窮,徒立四壁。卓王孫為此事大怒,說:“這個女兒這麽沒出息,我不忍心殺她,但壹分錢也不能給!”人們勸他,他終不聽。
無論是男女自行擇偶,還是父母決定,選擇的標準有哪些呢?
男方擇婦,壹是看重形相,當然所謂形相不光是美。漢朝有個有名的循吏黃霸,“少為陽夏遊僥,與善相人者***戴出,見壹婦人。相者言:‘此婦人當富貴,不然,相書不可用也!’霸推問之,乃其鄉裏巫家女也。霸即取為妻,與之終身。”二是看中女方的才。《華陽國誌》卷十中說了這麽壹件事:“陽姬,武陽人也,生自寒微,父坐事閉獄。楊渙始為尚書郎,告歸,郡縣敬重之。姬為處女,乃邀道扣渙馬訟父罪,言辭慷慨涕泣。渙懇告郡縣,為出妻父,因奇其才,為子文方聘之。”三是看中女方的門弟,如《漢書·董賢傳》說:“王閎妻父蕭鹹,前將軍望之子也,久為郡守,病免為中郎將,兄弟並列。賢父恭慕之,欲與結婚姻。”還有貪慕女方家財的,如前面引述的陳平娶妻的事就是如此,陳平為什麽接受張負這個守寡五次、人們都不敢娶的孫女呢?後人說是貪圖嶽家多財。
女家擇婿,第壹也是看男方形相,呂公之看劉邦,張負之看陳平,都是如此。《太平禦覽》 五百四十壹引《吳書》 說到吳國有個有名的大臣陶謙年輕時的事:“陶謙字恭祖,丹陽縣人。甘公出,遇之途,見其容貌,異而呼之,住車與語,甚悅之,因許妻以女。甘夫人怒曰:‘聞陶家兒遊戲無度,如何以女許之?’甘公曰:‘彼有奇表,後必大成。’遂與之,後為徐州牧。”二是重男方之賢與才,古人對此是十分重視的,史書所載甚多,如《漢書·張耳傳》:“父客曰:‘必欲求賢夫,從張耳。’”《後漢書·公孫瓚傳》:“瓚為人美姿貌,大音聲,言事辯慧,太守奇其才,以女妻之。”《後漢書·列女傳》:“勃海鮑宣妻者,桓氏之女也,字少君。 宣嘗就少君父學,父奇 其清苦,故以女妻之。”當然,少君之父是看中了鮑宣貧而好學,有誌。《太平禦覽》五百四十壹引《鄭玄別傳》雲:“故尚書左丞同縣張逸,年十三,為縣小吏。君謂之曰:‘爾有贊道之質,玉雖美,須雕琢成器,能為書生以成爾誌否?對曰:‘願之。’乃遂拔於其輩,妻以弟女。”《華陽國誌》卷十下說:“李燮,太尉固子也。父死時,二兄亦死,燮為姊所遣,隨父門生王成亡命徐州,傭酒家,酒家知非常人,以女妻之。”
許多古人惜才、愛才,慧眼別具,識人於草莽之中,助人於窮危之際,這種賞識與幫助往往以聯姻的形式出現,這種情況即以今天的眼光來看,也沒有什麽不好。
在那個時代,聯姻還有壹些特殊情況,如帶有政治目的,為了某種政治關系而聯姻。《史記》七《項羽紀》說:“張良出要項伯,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奉卮酒為壽,約為婚姻。”《後漢書·劉植偉》:“時真定王劉揚起兵以附王郎,眾十余萬。世祖遣植說揚,揚乃降。世祖因留真定納郭後,後即揚之甥也,故以此結之。”
在秦、漢之際,指腹為婚的事也始見端倪,此風盛行於後世。如《後漢書·賈復傳》:“復兆與五校戰於真定,大破之,復傷創甚。光武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復別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
總之,秦、漢為中國封建社會的初期,在婚姻的途徑與目的上已日益鮮明地打上了封建社會的烙印:家法與父母之命越來越起作用,而門第之見也開始產生,從前面所引述的許多事例來看,門第相當的所占比例不少,這種重門第、重等級之風是封建社會的特征,而到魏晉之時達到頂點。當然,也有許多女家不嫌男方卑賤與
貧窮以女嫁之的事,壹般說來這沒有什麽不好,但是深入分析,其中有許多“此男當貴”,“此人必非終於草莽者”的看法與期望,帶有壹種以求有朝壹日進入較高等級的希求。至於通過聯姻以獲取金錢還不太明顯,陳平欲得五嫁夫輒死之女意在金錢,也只是後人的分析。古人聯姻中以追逐金錢為目的的遠不如今日,這可能是
商品經濟還不發達的緣故。
三、婚儀
這個時期的婚儀沿襲過去的“六禮”,而且在貴族和平民中都日益普及了。如《藝文類聚》四十說:“納采,始相與言語采擇可否之時。問名,謂問女名將歸蔔之也。納吉,謂歸蔔吉,往告之也。納征,用束帛,征成也。請期,請吉日將迎,親謂成禮也。
但是,這壹時期的“六禮”比之於古之“六禮”,繁縟得多,奢侈得多,以此來顯示地位與財富,是封建社會的特點之壹,淳樸的古風已逐漸喪失殆盡。例如,從漢朝起,百官納采,用玄纁、羊、雁等禮物凡30種。《通典》五十八對此作了較詳細的描述:
後漢鄭眾百官六禮辭大略同於周制,而納采女家答辭,末雲:奉酒肉若幹,再拜反命。其所稱前人,不雲吾子,皆雲君。六禮文皆封之,先以紙封,表又加以皂囊,著篋中,又?皂衣篋,表訖,?大囊表之,題檢文,言:謁表某君門下。聘禮物凡三十種,各有謁文,外有贊文各壹首。封篋表訖,蠟封,題用皂帔蓋於箱中,
無囊表,便題檢文,言:謁篋某君門下,便書贊文,通***在檢上。禮物:案呂玄纁、羊、雁、清酒、白酒、粳米、稷米、蒲、葦、卷柏、嘉禾、長命縷、膠、漆、五色絲、合歡鈴、九子墨、金錢、祿得香草、鳳凰、舍利獸、鴛鴦、受福獸、魚、鹿、鳥、九子婦、陽燧。
以上這些禮物都要寫上討吉利的謁文,表明它壹定的含義,這些謁文還表明當時人們的倫理觀念與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通典》五十八記載的是:
總言言物之印象者,玄象天,纁法地。羊者,祥也,群而不黨。雁則隨陽。清酒降福。白酒歡之由。粳米養食。稷米粢盛。蒲眾多性柔。葦柔之久。卷柏屈卷附生。嘉禾須祿。長命縷縫衣。延壽膠能合異類。漆內外光好。五色絲章采,屈伸不窮。合歡鈴音聲和諧。九子墨長生子孫。金錢和明不止。祿得香草為吉祥。鳳凰雌
雄伉合儷。舍利獸廉而謙。鴛鴦飛止須匹,鳴則相和。受福獸體恭心慈。魚處淵無射。鹿者祿也。鳥知反哺,孝於父母。九子婦有四德。陽燧成明安身。又有丹為五色之榮,青為色首,東方始。
至於聘金,即納征錢,是越來越豪華奢侈,甚至達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漢官儀》說:“皇帝聘皇後,黃金萬斤。”《漢書·王莽傳下》說:“進所征天下淑女,立杜陵史氏女為皇後,聘黃金三萬斤。”《後漢書·獻烈梁皇後紀》說:“於是悉依孝惠皇帝納後故事,聘黃金二萬斤。”《宋書·禮誌》說:“尚書朱整議:
漢高後制,聘後黃金二百斤,馬十二匹;夫人,金五十斤,馬四匹。”《漢書·淮陽憲王傳》說:“趙王復使人顧尚女,聘金二百斤,博未許。”
這種狀況不僅在王室貴族中定為禮制,而且在民間也蔚為風氣。如《漢書·陳平傳》中敘述:“張負卒與女,為平貧,乃假貸幣以聘。”由此看來,這種“門面”無論如何不能不要。《後漢書·任延傳》中所述的任延因駱越之名不懂嫁娶禮法,就以官府的力量,按兩千多男女的年齡差異,為他們配對。“其貧無禮聘,令長史以下各省奉祿以賑助之”,這也是風俗不可違也。
當時,不僅聘金甚巨,而且婚禮的其它方面排場很大。如《漢書·西域烏孫傳》說:“漢元封中,遣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以妻焉。賜乘輿服禦物,為備官屬宦官侍禦數百人,贈送甚盛。”《潛夫論》三《浮侈篇》說:“富貴嫁娶,車軿各十,騎奴侍僮夾轂節引,富者競欲相過,貧者恥不逮及。”
這種嫁娶侈靡之風在當時就為壹些有識之士所反對。例如前面所述的那個戴良,“嫁女,以竹方笥為嚴器”,陪嫁的只是疏衣、布被、竹笥、木屐。還有前面說過的那位因清苦但好學而被人賞識、妻之以女的鮑宣在這方面作風也很好,其妻少君嫁過來時,裝送資賄很豐厚,鮑宣很不高興,對妻子說:“妳生長於富豪之門,習慣於修飾、享受,而我是生活貧賤的,對這些禮實不敢當。”妻說:“我的父親因為妳品德作風好,才叫我嫁給妳。我既然做妳的妻子,總按妳的意見辦。”鮑宣高興地說:“如果是這樣,我們就誌同道合了。”這位婦女就把華衣美服與侍從都退回娘家,換上布衣,和鮑宣壹起歸鄉裏。當然,在那種社會裏像戴良、鮑宣這種人
是不多的。
在當時,鬧新房的風俗已經興起,賓客們往往飲酒歡笑,言行無忌,如《群書治要》引仲長統《昌言》說:“今嫁娶之會,棰杖以督之戲謔,酒醴以趣之情欲,宜淫泆於廣眾之中,顯陰私於族親之間,汙風詭俗,生淫長奸,莫此之甚,不可不斷者也。”據記載,漢代汝南有個叫杜士的人娶妻,大家前來祝賀,喝了許多酒。
他的壹個叫張妙的朋友在鬧新房時開玩笑,把杜士捆起來捶20下,又把杜的手足高懸於梁,杜竟壹命嗚呼了。
四、幾種值得註意的婚姻形式
秦、漢及以後的封建貴族、地主和前世以至封建社會的後世壹樣,多妻制頗為盛行,除正妻之外,還有小妾、少婦、傍妻、小婦、妾、下妻、外婦、傅婢、禦平等許多名義,而且往往不止壹人。如《漢書·元後傳》:“王禁好酒色,多取傍妻。
”《漢書·孔光傳》:“時定陵侯淳於長坐大逆誅,長小妻乃始等六人皆以長事未發覺時期去或更嫁。”《後漢書·梁節王暢傳》:“臣暢小妻三十七人。”當時,如無子則買ae , 在民間也是尋常事,如《意林》及《太平禦覽》三百八十八又三百二十六引《風俗通》說:“陳留有富室,公年九十無子,取田家女為妾。”九十
歲還要買小老婆,這是多麽畸形與醜惡!
這些情況,當然還是建立在男子統治與壓迫女子、以女子為玩物的基礎之上的。在這中間有許多醜聞穢事,如《漢書·王商傳》:“耿定上書言:商與父傅婢通及女弟淫亂。 ” 《漢書·夏候嬰傳》:“頗尚平陽公主,主與父禦婢奸,自殺。”
《漢書·侫幸傳》:“張彭祖為其小妾所毒,薨。”《漢書·淳於考傳》:“許皇後姊孊為龍額思侯夫人,寡居。長與孊私通,因取為小妾。”至於《後漢書·趙孝王良傳》說:“趙相奏乾居父喪私其小妾,坐削中丘縣。”這是因為在父喪期內還
娶小老婆,觸犯了封建禮法中的大忌,所以才受到了降職的處分,否則,在封建社會中多妻是完全合法的。
婚姻形式中還有壹種值得註意的現象是重親。重親就是婚姻之家再結婚姻,即所謂“親上加親”。重親可分三種:姻家恒為姻家,婚家恒為婚家,還有姻家、家互為的情況(指《儀禮士昏禮記》的說法,女氏稱婚,婿氏稱姻)。這種情況,按歷史記載,多實行於王室、貴族,當然民間也有,只是未具體地記載於歷史罷了。由於親上加親,就結成了壹個個頗為復雜的關系網,如《漢書·文三王傳》:“梁荒王嘉薨,子立嗣。荒王女弟園子為立舅任寶妻。寶兄子昭為立後。”
至於下面壹種情況就更復雜了。《後漢書·耿弇傳》:“父況,及況卒,少子霸襲父爵。弇卒,子忠嗣。忠卒,子馮嗣。馮卒,子良嗣,壹名無禁,尚安帝妹濮陽長公主。……隃麋侯霸卒,子文金嗣。女金卒,子喜嗣。喜卒,子顯嗣。顯卒,子援嗣,尚桓帝妹長社公主。……牟平侯舒卒,子襲嗣。尚顯宗女隆慮公主。襲卒,子寶嗣,寶女弟為清河孝王妃。”
這種“親上加親”的婚姻,其實質是為了雙方在政治上、經濟上相互扶持,相互利用,從而用重重的婚姻形式進壹步鞏固雙方的關系。從這也可以看到,在封建社會中,尤其是在統治階級內部,婚姻很少是愛情的結合,往往是以家族利益為前提的。
由於“親上加親”,結成了十分復雜的關系網,婚姻有時是在同輩之間進行,有時卻是在不同輩之間進行。這並不是由於疏忽,封建宗法制度十分嚴格,這是馬虎不得的,只不過是家族利益超過了對輩份的講究而已。
另外,還有壹種值得註意的現象是:周制同姓不婚,而漢朝人結婚似不避同姓。
如《漢書·王訴傳》:“訴薨,子譚嗣。譚薨,子鹹嗣。王莽妻即鹹女。”由此看來,王莽和其妻是同姓。又如《通典》:“呂後妹嫁於呂平”,也是如此。
用現代科學觀點來看,同姓聯姻,並非不可,因為同姓未必有多近的血緣關系。但漢代的不同輩通婚,尤其是血緣關系很近的不同輩通婚,如親母舅娶外甥女、姨侄娶姨母、表侄娶表姑母等現象很值得分析。可以從政治利益高於壹切來考慮,還可能是古代血緣婚的回光返照。
五、絕婚與改嫁改娶
漢代至魏晉南北朝之際,絕婚(即離婚)與改嫁改娶之事甚多。這種情況比較復雜,從中既可以看到封建禮法與貞節要求的萌始,可以看到男子以及整個宗法制度對女子的壓迫,又可以看到在絕婚與改嫁改娶方面還是有壹定的自由度,這是顯然不同於宋、元、明、清等後世的。
絕婚的第壹種情況是男棄其婦,這樣做有許多原因:壹是無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當然是壹件大事。“無子棄,絕世也”,這正是七棄(或七去)之壹。《東觀漢紀·應順傳》:“順少與同郡許敬善,敬家貧親老,無子,為敬去妻更娶。”其實,無子不壹定是女方的問題,這實在是很冤枉的。
二是口舌之故,即女方說“錯”了什麽話,鬧了些家庭矛盾。例如漢朝的那個陳平,年輕時是個浪蕩子,不事生產,他的嫂嫂看不過去,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如“有叔如此,不如無有”等,陳平之兄知道後,就逐其婦而棄之。人雲,這種做法也符合七棄(或七去)之壹:“口舌棄,離親也。”其實,這也是很不公正的。這
正像後來劉備所說的:“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猶可補,手足斷安可續!”在以男子為中心的宗法社會中,自然是如此。
三是盜竊。七棄(或七去)之壹是“盜竊棄,反義也”。其實,這種所謂“盜竊”,往往不是什麽大事。如《漢書·王吉傳》:“吉少時學問,居長安,東家有大棗樹,垂吉庭中,吉婦取棗以啖吉,吉後知之,乃去婦。”這棵棗樹是鄰家種的,枝果伸到王吉家來了,王吉的妻子摘了壹些給王吉吃,結果王吉為之和她離了婚,這真是視婚姻為草芥,視女子為草芥。
四是女性嫉妒。七棄(或七去)之壹是:“嫉妒棄,亂家也。”這樣離婚當然有“充分理由”了。《後漢書·馮衍傳》上說,馮衍娶北地任氏女為妻,任氏女又兇悍、又嫉忌,不許馮衍畜媵妾,而且虐待馮衍前妻所生的子女馮豹、馮姜,後來馮衍把她逐出了門。關於這件事,馮衍寫了壹封信給任氏女的弟弟任武達,說明原委,這封信在歷史上頗為有名,人們常以此來教育女兒如何事夫,如何恪守婦道。
信雲:
天地之性,人有喜怒;夫婦之道,義有離合。先聖之禮,士有妻妾,雖宗之眇微,尚欲逾制,年衰歲暮,恨入黃泉,遭遇嫉妒,家道崩壞。五子之母,尚足在門,五年以來,日盛歲劇,以白為黑,以非為是,造作端末,妄生首尾,無罪無辜,讒口嗷嗷,亂匪降天,生自婦人,青蠅之心,不重破國;嫉妒之情,不憚喪身。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古之大患,今始於衍。醉飽過差,輒為桀紂,房中調戲,布散海外。張目抵掌,以有為無。痛徹蒼天,毒流五臟,愁令人不賴生,念令人不顧禍,入門著床,繼嗣不育,紡績織纴,子無女工,家貧無僮,賤為匹夫,故兒之,莫不淒愴,曾無憫惜之恩。唯壹起,武達所見,頭無釵澤,面無脂粉,形骸不蔽,手足抱土,不原其窮,不揆其情,跳梁大叫,呼若入冥,販糖之妾,不忍其誌。計婦當去久矣,念兒曹小家無他使,哀憐姜、豹,當為奴婢,惻惻焦心,事事腐腸,洶洶藉藉,不可聽聞,暴虐此婢,不死如發,半年之間,膿血橫流。婢病之後,姜竟舂炊,豹又觸泥塗,心為愴然,編谷放散,冬衣不補,端坐化亂,壹縷不貫,既無婦道,又無母儀,忿見侵犯,恨見狼藉,依倚鄭令,如居天上,持質相劫,詞語百東,劍戟在門,何暇有讓;百弩環舍,何可強復;舉宗達人解說,詞如循環,口如布谷,縣幡竟天,擊鼓動地,心不為惡,身不為搖,宜詳居錯,且自為計,無以上書告訴相恐,狗吠不驚,自信其情。不去此婦,則家不寧;不去此婦,則家不清;不去此婦,則福不生;不去此婦,則事不成。自恨以華盛時不早自定,至於垂白家貧身殘之日,養癰長疽,自生禍殃。衍以家室紛然之故,捐棄衣冠,側身山野,絕交遊之路,杜仕宦之門,闔門不出,心專耕耘,以求衣食,何敢有功名之路哉!
這封信寫得很生動,振振有詞,鑿鑿有據,女方家族自然無話可說,當時的社會輿論也在馮衍這壹邊。當然,以今日的眼光看來,這也僅僅是壹面之詞,信中還不時流露出“大男子主義”的思想。可能,任氏女確有許多缺點,但觸犯丈夫的統治權,不許丈夫納妾,危及丈夫的“權利”與“利益”也是原因之壹。
五是女方德行差。例如《華陽國誌·廣漢士女贊》說,有個叫汝敦的人,兄弟住在壹起,父母有些遺產,嫂子很想獨占,汝敦的妻子很賢惠,勸汝敦都給他們算了,於是汝敦把田宅、奴婢都給了兄嫂,夫妻倆搬出去住了。有壹次汝敦在耕地時挖出了壹件金器,妻子勸他送給哥哥,夫妻就壹起去了。嫂子見他們來,以為是來
借錢的,不給他們好臉色看;後來知道他們來送金器,又高興得手舞足蹈了。這時,哥哥感悟了,出其妻,把家財還給弟弟。從這件事看來,這位嫂子貪心,似乎是個“小人”,但這位哥哥也很差勁,弟弟與家媳讓出父母遺產,他竟也全部接收,不以為愧了。後來,雖然感悟了,為什麽馬上和妻子離婚呢?自己能感悟,為什麽妻子就不能感悟,為什麽不幫助、教育她呢?這又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在作怪了。
六是女方不得於父母,即沒有把公婆侍候好,或是公婆對媳婦有偏見。這方面的例子很多。例如,《後漢書·鮑永傳》:“永事後母至孝。妻嘗於母前叱狗,而永即去之。”《後漢書·列女廣漢姜詩妻傳》上說:“詩事母至孝,妻奉順尤謹。母好飲江水,去舍六七裏,妻嘗溯流而汲,後值風,不時得還。母渴,詩責而遣之。
”這兩件事都很不講理,鮑永的妻子只是在婆婆面前喝罵了壹條狗,就被離棄了。姜詩的妻子更冤,她本來對婆婆很孝,婆婆喜歡喝江水,她常走六七裏路去汲江水,有壹天刮大風,她沒能及時返回,婆婆口渴了,只是為了這件事,就被離棄了,這是多麽違背人情、人性!
七是為了壹時的政治關系而去其妻。漢朝大將班超就發生了這種事。《後漢書·班超傳》說,當時有個大臣李邑初去於闐,畏敵如虎,又妒班超之功,於是上書皇帝誹謗班超,說班超擁愛妾,抱愛子,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