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叫她大姐,我也是,她說她從小沒有名字,大姐是大家叫出來的。
看到人就咧開嘴笑。我笑的時候,露出了兩片粘在牙縫裏的綠葉,好像沒刷過壹樣。她說那是壹顆疾病留下的灰牙。即便如此,也沒有改變她愛笑的習慣。笑是她習慣性的表情,天沒有變。但是,即使是這麽愛笑的人,也改變不了她被家人嫌棄的命運。
大姐是家裏的第五個女兒。她父母生她時以為天會慈悲,生了個可憐的兒子,可盼來的還是女兒。他們生氣了,憤怒了,沮喪了。在他們農村的習俗裏,家裏沒有兒子是壹種恥辱。他們瘋狂的思念著兒子,仿佛大姐是兒子來世的絆腳石,她的到來是壹種罪過。剛出生的大姐姐被扔在床角,父母不理她。
熟悉她的人都說不知道她是怎麽長大的,家人也從來不關心她。小時候沒人抱她,把她丟在地上和雞犬壹起爬。她是順產,生病了沒人理,餓了沒人知道。她的鄰居看不到她的眼睛,經常餵她。
八九歲的時候,家裏終於來了壹個弟弟,全家人都高興極了,把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她的學齡也到了,看到同齡人都上學了,她心裏只有羨慕。我終於盼來了上學的機會。僅僅過了壹周,我就被迫輟學在家照顧弟弟。在家人眼裏,她是個奴隸,哥哥是家裏的寵兒。
把我弟弟撫養成人並送他去上學。那年她十三歲。十三歲是很多孩子在父母懷裏撒嬌的年紀。正是壹個孩子天真爛漫,充滿美好期待的年紀。但是她父母整天不是罵她就是打她,說她在家白吃白喝,要她出去打工,讓她掙壹份錢,省吃儉用。她用砍柴得來的幾十塊錢付了車費。懵懵懂懂的她,手裏拿著壹張寫著幾個親戚電話號碼的紙,沿途托人坐車去佛山。下車後,她舉目無親,身無分文。晚上,她睡在路橋下,睡在農貿市場的攤位上,吃著垃圾堆裏撿的爛水果。流浪了半個月後,壹個塑料花小作坊收留了她。
來到花廠,終於落地了。壹雙小手,壹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壹旦做了,就要三年。離家三年,父母沒打過壹個電話關心她,她也沒回去過壹次。但是,我經常打電話催弟弟交學費。有壹次,不知什麽原因,大姐發高燒,躺在床上疼得打滾,被壹個工人送到醫院。醫生說是急性闌尾炎發作,需要馬上手術。手術前需要家屬簽字。醫生打了幾次電話讓她家人來醫院簽字手術。電話打出去等了幾天,也不見人。最後手術沒做,醫生只好給她打點滴。打了幾瓶點滴,奇跡般的好了,然後就走了,不過是九死壹生過來的。
沒讀過書,無知,飲食不正常。經常有壹頓飯沒壹頓飯。營養不良導致我身體發育不良。我姐弱的跟老鼠似的,還不如壹般人。花季壹般應該是無憂無慮,天真活潑的學霸時代。作為孩子的家,她已經充滿了在外地流浪的味道。其中的苦有鹹有苦,落在她虛弱的身體上,獨自承受。
幾年後,那是大姐離家後第壹次回去過年。因為不小心打碎了壹個油瓶,家裏人指著她大罵。她氣得拿起桌子底下的農藥往嘴裏灌。很快,她的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滾,口吐白沫,父母無動於衷。最後鄰居送她去醫院洗胃,才保住了性命。
到了適婚年齡,十九歲,她父母把她嫁給了鄰村壹個四十歲的男人,當她得到壹份禮物後,就再也不認人了。壹個19歲的女孩嫁給了壹個40歲就結婚的老人。別人沒說老頭占了少女的便宜,但另壹方面,她是為了錢才嫁給他的。事實上,她父母是為了錢才和她結婚的。她別無選擇,只能認命。
就這樣吧。她認為結婚是新生活的開始,好日子會來的。
婚後不久,大姐懷上了壹對雙胞胎,她高興極了。她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了雙胞胎,直到孩子滿月,她的家人都沒有來看過她和孩子。婆家看到她不識字,連家裏人都瞧不起她,然後就有了想法,欺負她。她經常被吼,零花錢也不給她。男人經常帶回來不負責任的女人,在她面前調戲,她敢怒不敢言。
幾年後,她懷上了第二胎,結果發現是雙胞胎。她又驚又喜,又喜又悲。孩子開心,錢難過。因為男人很少給家人。這壹次,醫生說這對雙胞胎會因為營養不良而非常危險。她堅持要留下這個孩子。老天有眼,她帶著兩個孩子又壹次死裏逃生。這次孩子出生,在外打工的男人以太忙為由,沒有回來看她和孩子。後來有人告訴她,男人之所以這麽無情,是因為他們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她的心,跌入了深淵,冷到了冰點。
壹個瘦弱的肩膀要扛四個孩子,還要養活他們。每天早晚,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到這樣的畫面:大姐壹前壹後,壹手壹個,去地裏種花生、玉米、蔬菜。此外,她還做兼職來幫助彌補家庭。為此,遠房親戚讓她去他開的工廠打工,幫她緩解困境,但她就是不願意,因為她覺得自己不識字,不想影響親戚的形象,只能在家打零工,帶孩子。孩子的衣食住行,裏裏外外,每天忙到淩晨壹兩點,大姐都沒停過。天不亮我就要起床,壹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
有壹次,孩子得了重病,醫生說要馬上住院。他打電話給那個人,讓他把錢帶回來。男的回來也沒太在意,反而和嶽父聯手對他大姐說三道四,說她花錢太多,揮霍無度,還控制著她打零工掙的辛苦錢。壹個男人不僅不顧家,還控制她的錢,就是欺負她文盲,嫌棄她。他從來沒有給孩子買過壹件衣服,照顧過他們壹天,對他們視而不見,甚至過年過節也很少回來。
有壹次,因為孩子,夫妻吵架了。公公和兒子聯手對付她這個不識字的弱女子,辱罵她,攻擊她,說她沒用,沒人要,連她家裏的人都不要她。這壹次,她徹底傷心絕望了。想想她這些年的苦難和罪惡。從來沒有人關心過自己,也沒有人尊重過自己。她被家人拋棄,被婆家欺負。她心如刀絞,拿起壹把菜刀,架在脖子上。盡管如此,站在壹旁的冷血男子並沒有勸阻,更沒有自責,只是冷冷地說出了幾個字:去死吧!我死後把四個孩子送到了孤兒院。
孩子們聽到父母這麽說,立刻跑過去抱住媽媽的大腿哭道:“奶奶……妳不能死,我不想妳死……妳不想死,我們不想去孤兒院,我們不想去孤兒院……”
聽到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哭聲,她扔下刀,抱著四個孩子,跪下來對孩子說:“奶奶不會死的,奶奶不會讓妳去孤兒院的。奶奶會割肉買血養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