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古稀的李桂榮牽著丈夫王子恒的手,每天手牽著手幸福地在院子裏散步。周圍的人都向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這對愛人,相愛了47年,結婚卻短短不到壹年。人生的路走過壹大半,他們終於能走到壹起
男情女願定終身
1945年3月,李桂榮出生在壹個破落的地主家庭,她是長女。李桂榮祖父有十幾畝薄地,到她父親手裏,只剩下壹間破茅屋,成了遠近有名的貧困戶。只上過兩年學的李桂榮,小小年紀便承擔起生活的重擔:幫父母種田,照看年幼的弟妹。
解放後,李桂榮家的生活條件有所改善,但成分不好這頂帽子,像千斤巨石壓得全家喘不過氣來。李桂榮像石頭縫裏的小草,頑強地生長,出落得亭亭玉立。
1964年,李桂榮的父親被派去30裏外的地方修水庫。此時父親患有嚴重的肺病,臥床不起。19歲的李桂榮頂替父親去工地勞動,每天的勞動量與壯年男子沒有什麽差別,常常餓得頭昏眼花。
那天,李桂榮挑著壹擔百十斤的濕泥上坡時,饑餓加疲憊,讓她昏倒在地上。她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工棚裏的木板床上,壹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微笑著問她:?妳好點了嗎李桂榮點點頭,吃力地坐起來,說:?謝謝妳救了我。?小夥子說:?妳先休息吧,我替妳完成任務。?說完,他從袋裏拿出兩個用紙包著的硬饅頭,塞進李桂榮手裏就出去了。李桂榮和著淚水,三下五除二就啃完了饅頭。李桂榮從此記住了這個憨厚、善良的小夥子。經打聽得知,他叫王子恒,有兄弟姊妹5人,他是長子,母親因病早早離世,家裏生活非常貧困,但他出身好,家裏四代貧農。
次日傍晚,王子恒在小河邊洗衣服。為了報恩,李桂榮搶過他手裏的衣服就漂洗起來。王子恒的臉壹下子紅了。李桂榮?撲哧?壹聲笑了:?妳壹個大男人還臉紅呀王子恒也傻傻地笑了。兩人聊起了家庭情況,李桂榮問他:?妳知道我的情況嗎?早就知道了。雖然妳出身不好,但那不是妳的錯,自己的人生道路可以自己選擇。?壹絲感動的暖流在李桂榮心裏蔓延。在她接觸的人中,王子恒是第壹個不輕視自己出身,把自己平等看待的人;而且,他心地善良,為人豁達,懂得關心體貼人。李桂榮對王子恒的好感與日俱增。
王子恒對李桂榮壹家的處境深表同情,卻又無可奈何,他只有想方設法關心她呵護她,搶著為她幹這幹那,還常常把自己那份少得可憐的飯菜分給她吃。
夜晚,別的青年男女打撲克、聊天,他們坐在山坡的松樹下談人生、談理想,相互鼓勵,雙方沈浸在對未來的美好遐想中。與王子恒在壹起,李桂榮眼裏的世界不再愁雲慘淡,而是陽光燦爛。1965年春天,兩人相愛了。
水庫修完後,李桂榮與王子恒也該分別了。臨別時,李桂榮羞澀地對他說:?希望妳早點來我家,跟我父母說咱倆的事。?王子恒點了點頭。半個月後,王子恒帶著壹瓶罐頭和兩包紅糖,來到李桂榮的家,把自己和李桂榮的戀情告訴了李桂榮的父母。得知王子恒的家庭經濟條件比自己家還要差,李桂榮的父母頓時皺起了眉頭,找借口說:?妳家離我們這裏有50多裏地,我們家桂榮不想找那麽遠的婆家,那樣我們想見她壹面都很難。?其實,李桂榮的父母壹心想在當地找個家境好、有勢力的女婿支撐門戶。李桂榮了解父母的心思,心裏非常矛盾。因為成分不好,父母在當地頗受歧視,確實需要有棵大樹作依靠。但王子恒樸實、勤勞、善良,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伴侶,她實在割舍不下呀!
王子恒離開時,李桂榮送他出門:?妳別難過,我父母的態度並不代表我的想法,我會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王子恒沈重的心有了壹絲輕松。
1966年冬天,王子恒應征入伍。臨走前,他約李桂榮相見。李桂榮剪下壹縷青絲,用手絹包著交給王子恒:?我會等著妳回來!?王子恒緊緊抓住她的手,激動地說:?桂榮,等著我,我壹定會回來娶妳的!?
披上嫁衣隨父願
王子恒這壹走,竟然杳無音訊。壹轉眼,李桂榮已25歲了。在農村25歲的大姑娘還沒成家,很被人看不起,父母為此寢食不安。媒人不斷登門為她介紹對象,她連面都不願與對方見,她相信王子恒是個有責任心、重情義的男子漢,壹定會回來娶她。
那些年,李桂榮無數次滿懷希望到鄉郵政所查看信件,每次都滿懷落寞和惆悵回到家。村子裏風言風語四起,有的說李桂榮被王子恒玷汙了身子,賴著嫁給他;有的說她是天生的寡婦命。
1972年秋天,李桂榮輾轉找到王子恒老家。王子恒的父親得知她的來意,頭壹昂:?我家子恒現在是解放軍,要找個根正苗紅的姑娘。?李桂榮含淚問:?子恒參軍後來過信嗎 王子恒的父親驕傲地說:?來過幾封。?難道王子恒真的把自己忘了?她不相信王子恒是無情無義的人。李桂榮不顧女孩的矜持說:?請妳寫信告訴子恒,讓他給我寫封信。? 王子恒的父親沒有說話。
次年,李桂榮父親的肺病轉化成肺癌。父親自知不久將絕於人世,把李桂榮叫到身邊,老淚縱橫地說:?閨女,爹求妳件事,趕快成個家吧!?李桂榮不說話,不停掉淚。壹個星期後,父親再壹次哀求她:?妳不成家,我死不瞑目呀!?李桂榮心如刀割:?爸爸,我聽妳的,盡快找個人結婚。?
幾個月後,在沒有王子恒任何消息的情況下,李桂榮結了婚。丈夫孫永江是退伍軍人,時年35歲,任大隊支部書記。沒有與心愛的男人走到壹起,李桂榮滿是遺憾。新婚之夜,她在心裏壹遍遍念叨:?子恒,別怪我,我已經28歲了,不能再等了?
婚後,丈夫對李桂榮十分體貼。對嶽母家,孫永江鼎力照顧,嶽父去世了,家裏的重活都由他承擔了。丈夫的愛讓李桂榮漸漸從痛苦和失落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婚後第二年,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李桂榮盡心盡力照顧兒子,壹家三口過著溫馨而平淡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長,李桂榮的兒子8個月時患上了肺炎,因為誤診,搶救不及時,小小年紀就夭折了。李桂榮哭得昏天黑地,丈夫百般撫慰她。後來,李桂榮又相繼生下兩個孩子,因為種種原因兩個孩子都沒有活到4歲。李桂榮整日以淚洗面。?哎,這都是命!?想不通時,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終生未娶苦思念
其實,王子恒無時無刻不在思念李桂榮。剛入伍時,王子恒無法把綿長的思念向李桂榮傾訴。他只上過壹年學,鬥大的字不認識壹籮筐。王子恒利用業余時間拼命學文化。半年後,王子恒學會了不少字,便開始給李桂榮寫信。
不久,他轉到另壹個部隊。在此期間,他給李桂榮寫過兩封信,都被李桂榮的母親悄悄地燒毀了。李桂榮的母親以女兒的名義給王子恒寫信,說自己已成家,過得非常幸福,希望王子恒不要再打攪她。後來,李桂榮的母親因病去世時,滿懷愧疚地將這個真相告訴了李桂榮。李桂榮蹲在地上號啕大哭,但事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麽呢?那時,王子恒接到李桂榮母親的回信後,恨不得插翅飛到李桂榮身邊,向她問個明白。不久,王子恒在執行任務時,不幸遭遇車禍,造成左腿粉碎性骨折,在醫院壹躺就是兩年多。連醫生都認為他左腿必殘無疑,王子恒硬是靠頑強的毅力,奇跡般地站了起來。
1977年,王子恒退伍回到家鄉。這時,他已經33歲了。盡管他年齡大,家裏窮,但退伍軍人的光環掩蓋了諸多不足,仍有人熱心為他牽線搭橋,王子恒卻無動於衷。他心裏有個解不開的死結,那就是李桂榮為什麽要騙他。
這年5月的壹天,王子恒找到李桂榮的家。這對昔日情侶再次相見,沒有了往日的情意纏綿,王子恒憤怒地質問李桂榮:?妳為什麽要背叛我李桂榮聲淚俱下地講述了她當時的處境,及母親偷偷燒信的情況。王子恒聽後,壹腔怒火頓時化作深深的憐惜:?這都是命。他待妳還好嗎?好。那我就放心了。?
十多年不見,李桂榮老了瘦了。王子恒心裏滿是傷感和惆悵。李桂榮勸他:?過去的壹頁已經翻過去了,忘了我吧,找個好女孩結婚。?王子恒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對妳的感情太深了,還是忘不了。?回到家,李桂榮的身影常常在王子恒腦海裏縈繞,情難自抑時,他給李桂榮寫過幾封信,還準備去看她。臨行前,他從朋友那裏得知,因為他給李桂榮寫的信被她丈夫孫永江看到了,夫妻倆吵得不可開交。朋友委婉地勸他:?李桂榮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如果妳真的愛她,就不要去幹擾她平靜的生活。?朋友的話讓王子恒陷入了沈思是的,人不能靠回憶生活,是該向昨天告別的時候了,人總得向前看呀!
王子恒決定開始新的生活。很快,在朋友介紹下,他與壹位聰慧溫柔的小學老師戀愛了。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就在他們談婚論嫁時,對方卻平靜地對他說:?我們分手吧。?王子恒大惑不解。女教師淚流滿面:?我不願意做另壹個女人的替身。妳病了,我照顧妳時,妳卻在夢中呼喚另壹個女人的名字。?這份感情從此畫上了句號,王子恒十分遺憾。當家人惡毒地咒罵李桂榮時,王子恒的心隱隱作痛,他發現自己還是忘不了她。
此後幾年裏,王子恒又先後相過幾個對象,但都因為種種原因告吹。幾年後,王子恒的父親彌留之際,緊緊拉住王子恒的手:?子恒,爹管不了妳了。等妳成家時,帶她到爹墳前報個信,讓爹在九泉之下瞑目。?說完老人閉上了眼睛,王子恒哭得撕心裂肺。
後來李桂榮得知王子恒仍然單身壹人,心裏十分難過:?是我害了他呀!?她愧疚地找到王子恒,勸他成家。王子恒何嘗不想有個溫馨幸福的小家?可他總走不出李桂榮的影子。李桂榮哭著說:?妳真傻!?王子恒堅定地告訴她:?桂榮,只要我還有壹口氣,我就等妳,今生今世哪怕我們在壹起只生活壹天,我都心滿意足。如果這輩子沒有機會,就讓我們來世做夫妻吧!?兩人抱頭痛哭,他們相約來世再圓夫妻夢。就這樣,王子恒壹直沒有結婚。
光榮院裏續前緣
壹晃過了幾十年。李桂榮和丈夫老了,體弱多病,身邊無兒無女照顧,在政府的關懷下,住進了光榮院。2006年,李桂榮的丈夫孫永江因病去世。2009年底,王子恒得知李桂榮孤身壹人,激動得整夜難眠。第二天,他心急火燎地找到李桂榮,老淚縱橫地說:?桂榮,我終於等到這壹天了!?李桂榮心潮澎湃:這個癡情男人為自己單身了壹輩子,自己對不起他,是該給他壹個交代了!但想到目前的處境,她滿面愁容地說:?與妳結合我就得離開光榮院。妳我沒兒沒女,沒有退休工資,連房子都沒有,靠什麽生活
這無疑給了王子恒當頭壹棒。他不得不屈服於殘酷的現實,自己年老體弱,拿什麽養活她?苦戀幾十年,卻不能與心愛的女人結合在壹起,王子恒陷入深深的苦惱中。他把苦惱告訴了在縣福利院工作的親戚,經親戚壹宣傳,許多人都被王子恒和李桂榮的情感經歷感動得泣不成聲。光榮院壹位副院長主動為他們做媒,不僅沒有讓李桂榮離開光榮院,反而為讓王子恒進光榮院奔走呼號。不久,王子恒如願以償地進入光榮院。
2011年9月,王子恒和李桂榮在苦戀46年後,終於舉行了遲來的婚禮。新婚當天,王子恒拿出壹個手絹包著的東西,當著李桂榮的面打開:?這是我壹生中最珍貴的禮物,無論我走到哪裏,我都帶在身邊。?手絹展開後,李桂榮驚訝地發現,裏面赫然躺著壹縷青絲。那是幾十年前,自己送他參軍時割下來的定情之物。壹時間,李桂榮淚流滿面。
婚後第二天,王子恒攜李桂榮來到父親墳頭,王子恒給父親磕了三個響頭:?爹,我跟桂榮壹起來看妳了,妳在九泉之下該瞑目了。?王子恒長長地噓口氣,仿佛從壹條長長的時間隧道中鉆出來,有隔世之感。
王子恒和李桂榮就這樣生活在光榮院裏,他們單獨有房間,不用自己開夥,免費在食堂吃飯,政府每月發給壹定數量的零花錢,生活用品也全是公家的。王子恒患有支氣管炎,李桂榮不厭其煩地為他熬藥,沒有壹個怨字。李桂榮膝關節不好,王子恒就天天為她按摩。2012年 春節 前夕,光榮院組織體檢,兩位老人的身體狀況都有所好轉。
經歷了那麽多的風風雨雨,如今王子恒和李桂榮盡情品嘗這遲來的幸福。每天黃昏,王子恒和李桂榮手牽著手在院子裏散步,細細品味遲來的幸福。兩位老人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壹切,他們決定,要使每壹個日子過得愉快、充實、幸福,彌補逝去的美好時光,讓晚年生活像夕陽壹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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