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如何不想她》這首詩在形式上的整飭,壹望而知。全詩四節,每節五句:前兩句都是七字,大體都是三個音步,並用韻(除第壹節),如第四節的“枯樹/在冷風裏/搖”、“野火/在暮色裏/燒”;中間的第三句都用單獨壹個“啊”字,這在某種意義上有時代的烙印,新詩初期,抒情手段還比較單壹,詩人往往用感嘆詞直抒胸臆;第四句都是八個字,大體上音步仍然是三個,第三和第四句的短長之變,則在整節詩中造成了節奏的大幅度改變;第五句每節相同,都是“叫我如何不想她”七字,造成壹唱三嘆之感,同時第五句還和第四句押韻(除第二節外)。因此,這首詩可以看作是廣義的格律詩,即在壹首之內形成固定格律,但不追求每首詩都相同,因此又保持了新詩的自由。
劉半農在“她”字從文字學角度正式提出之前,已經在《教我如何不想她》這首詩中大膽地使用這個字了。這首詩是詩人1920年留學期間在倫敦寫的。詩中的“她”是首次使用,而關於“她”字的文字學訴求則是1923年才正式提出來的。詩中的“她”有人說是指壹位女性,有人說是指祖國(英語中的“祖國”motherland壹詞是陰性)。不管如何,是詩人的壹種深摯的感情,啟發他為祖國的文字貢獻了壹個重要的人稱代詞,使得那些即使是在“此時此刻”的現實中處於賓位的中國女性,獲得了在語言形式上的明確的主體地位。從詩歌的角度看,《教我如何不想她》毫無疑問是壹首優秀之作。而從語言和文化的角度看,其意義似乎更加重要。壹個“她”字,使壹首詩永垂不朽。
《教我如何不想她》這首詩用了歌詞的形式,融進了民歌風,同時又是不折不扣的現代白話詩,可謂三種風格、三種審美因素的完美統壹。而劉半農是最早(1918年初)呼籲對中國豐富的民歌資源進行搜集、整理和保存的人。他並且身體力行,進行了長期的調查和整理工作,貢獻極大。而民歌對劉本人的詩歌創作的影響可以從這首詩裏看出。 《教我如何不想她》,傳統歌謠的復叠手法,他在構思技巧上雖繼承了傳統的反復與比興手法,但在語言運用上卻是生動活潑的,在意境上是新鮮別致的,使讀者如見其人,如聞其聲,而且余意不盡,余韻悠然。從詩的聯想力與暗示性看,詩人多少接受了壹點西方象征派詩歌的影響。 ——當代詩人吳奔星,名作欣賞,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