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義鼠》
原文:
楊天壹言:見二鼠出,其壹為蛇所吞;其壹瞪目如椒,似甚恨怒,然遙望不敢前。蛇果腹,蜿蜒入穴;方將過半,鼠奔來,力嚼其尾。
蛇怒,退身出。鼠故便捷,欻然遁去。蛇追不及而返。及入穴,鼠又來,嚼如前狀。蛇入則來,蛇出則往,如是者久。
蛇出,吐死鼠於地上。鼠來嗅之,啾啾如悼息,銜之而去。友人張歷友為作《義鼠行》。?
譯文:
楊天壹說:曾看見兩只老鼠出洞,壹只被蛇吞下,另壹只瞪著眼睛如同花椒粒,非常怒恨,但它只是遠遠地盯著不敢向前。
蛇吃飽了肚子,就蜿蜒地向洞內爬去;剛爬進壹半,那只老鼠猛地撲來,狠狠地死咬住蛇的尾部。
蛇怒,急忙退出洞來。老鼠本來就非常機靈敏捷,便飛快地跑了。蛇追不上,又入洞。老鼠又跑回來和上次壹樣咬住不放。
就這樣蛇入鼠咬,蛇出鼠跑,像這樣反復了好多次。最後,蛇爬出洞來把吞下的死鼠吐在地上,那只老鼠才作罷。它用鼻子嗅著自己的同伴,吱吱叫著悲鳴痛悼。繼而,用嘴銜著死鼠去了。
我的朋友張歷友為此寫了壹篇《義鼠行》。
2、《廟鬼》
原文:
新城諸生王啟後者,方伯中宇公象坤曾孫。見壹婦人入室,貌肥黑不揚。
笑近坐榻,意甚褻。王拒之,不去。由此坐臥輒見之。而意堅定,終不搖。婦怒,批其頰,有聲,而亦不甚痛。婦以帶懸梁上,捽與並縊。
王不覺自投梁下,引頸作縊狀。人見其足不履地,挺然立空中,即亦不能死。自是病顛。
忽曰:“彼將與我投河矣。”望河狂奔,曳之乃止。如此百端,日常數作,術藥罔效。
壹日,忽見有武士綰鎖而入,怒叱曰:“樸誠者汝何敢擾!”即縶婦項,自欞中出。才至窗外,婦不復人形,目電閃,口血赤如盆。
憶城隍廟門中有泥鬼四,絕類其壹焉。於是病若失。
譯文:
新城秀才王啟後,是布政使王象坤的曾孫。有壹天,王秀才看見壹個又胖又黑,其貌不揚的婦人走進屋裏,嬉笑著靠近他坐到床上,樣子很放蕩。
王秀才忙往外趕她走,婦人卻賴著不走。從此,王秀才不論坐著躺著,總看見那婦人在跟前。他拿定主意,決不動心。那婦人惱羞成怒,擡手將王秀才的臉打得劈叭作響,王也沒覺得怎麽痛。
婦人又將帶子系在粱上,揪住王秀才的頭發,逼他與自己壹起上吊。王秀才身不由己地跟到梁下,將頭伸進吊扣,做出上吊的姿勢。有人目睹王秀才腳不沾地,直挺挺地立在半空,卻吊不死。
從此,王秀才就患了瘋顛病。壹天,他忽然說:“她要和我跳河了!”說完就朝河邊猛竄,幸虧有人發現才把他拖回來。
天天如此,百般折騰,壹天發作數次。家中人請巫抓藥,都不見效。壹天,忽見有個武士拿著鐵鎖鏈,怒氣沖沖地進來,對那個婦人呵斥道:“妳怎敢欺擾這樣樸實忠厚的人!”隨後就用鐵鏈套住婦人的脖子,硬把她從窗欞中拉了出去。
才拖到院子裏,婦人就變成壹個目如閃電、血盆大口的怪物。有人忽然想起城隍廟裏的四個泥鬼中,有壹個很像這個怪物。從此王秀才的病便好了。
3、《蟄龍》
原文:
於陵曲銀臺公,讀書樓上。值陰雨晦瞑,見壹小物, 有光如螢,蠕蠕而行。過處,則黑如蚰跡[。漸盤卷上,卷亦焦。
意為龍,乃捧卷送之。至門外,持立良久,蠖曲不少 動。公曰:“將無謂我不恭?”執卷返,仍置案上,冠帶長揖送之。
方至檐下,但見昂首乍伸,離卷橫飛,其聲嗤然,光壹道如縷;數步外, 回首向公,則頭大於甕,身數十圍矣;又壹折反,霹靂震驚,騰霄而去。回 視所行處,蓋曲曲自書笥中出焉。
譯文:
於陵有壹個掌管收天下奏狀的銀臺,姓曲,他經常在樓上讀書。壹天正當陰雨天氣,見壹個小東西,身上發著像螢火蟲壹樣的光,蠕蠕地爬動。
它經過的地方,留下壹道黑黑的痕跡,漸漸又盤在他的書上,書也焦了。曲公想可能是條龍,就雙手捧著書送到外面去。
到了門外,曲公端著書等了很長時間,可小東西盤在書上壹動不動。曲公說:“難道妳認為我不恭敬嗎?”於是端著書又回到屋裏,仍舊放在書桌上,整了整衣帽,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再端起書來送出去。
剛剛到屋檐下,就見那小東西昂首伸尾,離開書飛去:嗤嗤有聲,帶著壹縷白光;幾步遠以後,回過頭來朝著曲公,就已頭大如甕,身子數十圍了。
接著又壹翻身,霹靂壹聲,騰雲駕霧飛上天空。曲公回到屋裏查看它爬出的地方,原來是曲曲彎彎從書箱裏爬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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