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出身滿清貴胄,卻說自己“不是人間富貴花”。他的父親明珠是康熙朝的權相,他自己是康熙的貼身侍衛,少年科第,才華橫溢,文武雙全。富貴至極的家世,天下可羨的仕途。為何,三十壹歲時,卻積郁而終?留下壹卷“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的《飲水詞》讓世世代代的後來者為之傾情傾心傾淚。
字字句句,令人心酸,沈重。納蘭情深,納蘭真心,恐是世代納蘭迷都為之傾心的原因。當時只道是尋常。壹如李商隱的《錦瑟》:
道不盡,離愁恨,只是當時已惘然。
都說此詞是納蘭寫給他的原配夫人盧氏的(《西風》中喚作婉君,然而我想,就算是為婉君而作,也必然還有表妹佩蓉的影子(尚不去探究納蘭的表妹真名為哪個?我喜歡佩蓉這名字呵)。樸月老師在此書中著墨最多的便是納蘭與佩蓉之間的情意,從相逢相處相知到相惜相愛相思,縱然小說有虛構成份在,納蘭的這般情深卻是真切而刻骨的。
夢江南的《壹生壹代壹雙人》中則更倚重納蘭對盧氏的悼亡。我更傾向於前者,納蘭所有的情都是為佩蓉的生而生,死而死。拋開初戀不說,佩蓉的才貌,佩蓉的心,佩蓉的早逝,都是納蘭放不下過不去的坎。只因佩蓉先來,住進了納蘭的心。又因婉君知心,默默在納蘭身邊,付出她的心她的情她的愛,甚至她的生命。佩蓉之後,只有婉君是最懂納蘭的。可是,終究佩蓉橫在納蘭和婉君之間。佩蓉在時,婉君是納蘭不願負而難愛的人;佩蓉不在時,納蘭才發現婉君的情意,可“當時只道是尋常”,只留他西風獨自涼。
盧氏走後很久很久,來了沈氏。(讓我不解的是樸月老師在《西風》裏只字未提沈宛),官氏更談不上知心。如盧氏和沈氏這般知音者,也壹死壹走,納蘭如何能不把心掏空?把魂丟棄?所以他走時還有壹絲笑容,那是告訴知他心者,他終於可以去見佩蓉了,終於可以和她長廂廝守,終於解脫這世間千絲愁,萬般苦。多情如納蘭,情深無歸處。這是他的宿命,沒有了愛沒有了情,活在世上也是壹具空軀。所以,知他心者,謂他所憂。也許,在另壹個世界裏,他才能獲得重生。在另壹個世界裏,他才不孤獨不寂寞,不自涼。縱有不舍,亦願放手。
然,不願放手的不止我壹人。多少納蘭迷前仆後繼,追尋著他的詞,他的人,他的心,他的情,生生不息,永無盡頭。獨捧《西風獨自涼》,不知此生是何世?不知此秋是何年?且讓我慢慢走進,細細品味,如此情深,何懼不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