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告訴妳關於他的事。
秋天,打野鴨的季節開始了。感謝父親對母親的親切話語,母親答應我請幾周假,所以我過得很愉快。
.....那年秋天,許多人來和我們壹起打獵。我最喜歡的是加萊·庫珀。我看過很多他拍的電影,他真的不像他演的角色。他極其英俊,溫柔可親,彬彬有禮,有壹種與生俱來的獨特的高貴氣度。
我記得有壹次打獵後,我們決定買些東西,走進壹家商店。壹位老太太認出了庫珀,請他簽名留念:“庫珀先生,我太喜歡妳的電影了。妳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妳在所有電影裏都是壹模壹樣的。"
庫珀只是笑了笑,簽上自己的名字,對她說:“謝謝妳,夫人。”
如果有人告訴壹個演員,他在每部電影中都扮演相同的角色,這幾乎不是壹種恭維。但是爸爸發誓說庫珀永遠也分辨不出文字的細微差別。我不這麽認為。否則,為什麽只要庫珀在場,爸爸就不談論這件事,盡管他喜歡談論那個老婦人?
每當我們吃午飯時,菜都是用我們獵的野雞做的。爸爸總是和庫珀聊很久,但他們基本上都在聊打獵和好萊塢。雖然兩人在氣質上毫無共同之處,但關系親密融洽,都從互動中獲得了真正的喜悅,這從他們說話時的語氣和眼神就能看出來。他們身邊只有老婆孩子,沒有需要給他們留下強烈印象的人,很好。這個就不用說了,但是妳要知道,他們都是大人物,都習慣出人頭地,有時候是自覺的,有時候是不自覺的。他們既是英雄,也是時代的偶像。他們從來沒有互相競爭過,也沒有競爭的必要。兩人當時都已經登峰造極。
許多人斷言,和庫珀在壹起可能會很無聊。雖然我是個孩子,但我壹點也沒有這種感覺。我也覺得他“和其他人壹樣”,或者是壹個來好萊塢的“帥氣的紳士”,雖然他看起來很美。
庫珀用步槍射擊非常好,和我父親壹樣好,甚至更好,但當他手裏拿著壹把普通的獵槍時,原本有利於射擊的冷靜和自信使他變成了壹個慢槍手,他父親也是如此。如果是職業獵人,他很優秀,但作為業余獵人,他很普通。的確,爸爸還是有麻煩。他的視力有問題。戴上眼鏡,他要花很長時間才能看清這只野雞。因此,很難輕易擊中目標。這就像打壘球,站在場地最遠的壘位,壹個球飛了進來,遲遲不去接住,最後不得不壹個不可思議的跳躍接住,本來只要跑的及時就可以輕松接住的。
英格麗·褒曼這次也來到了太陽谷。我第壹次見到伯格曼是在壹個星期天。她容光煥發,容光煥發。我看過她的電影《斷斷續續》。這是專門為我父親放映的。她本人比電影裏漂亮多了。
壹些女演員可以讓她們的粉絲著迷壹段時間。但是伯格曼可以讓這種魅力永存。
哇!幾乎不可能到達她的身邊。看,霍華德·霍克斯,加萊·庫珀或者我父親總是圍著她。當她在場的時候,看到他們如此充滿活力,真是有趣。
秋天已經過去了,我必須回到基夫斯,回到壹個溫暖的地方,回到媽媽身邊,回到學校...
我今年十八歲,已經中學畢業了。我想上大學。我在考慮我的未來...
當然,我有計劃。我在中學成績很好,所以我基本上可以進入任何大學...但我最想做的是海明威筆下的主人公。
然而,海明威筆下的主人公應該是什麽樣的人呢?這個可以通過分析海明威的所有作品來回答。但歸根結底,有壹個最簡單的答案,海明威的主人就是海明威本人,或者說他身上最好的東西。但是,如果妳想過上海明威那樣迷人的生活方式,妳必須在最困難的情況下也能輕松、高貴、優雅,同時還要賺錢養家。妳也必須能夠把它們都寫下來。而這美好生活的通行證就是天才,天才是與生俱來的。另外要掌握寫作技巧,這是可以學習的。我決定成為壹名作家。我今天說這些很容易,但在當時是極其困難的。
“爸爸,妳小時候,哪些書對妳影響最大?”我在哈瓦那過暑假的時候問過他壹次。
我的問題讓爸爸很開心。他給了我壹份必須閱讀的書單。於是我開始學習,父親勸我說:“好好讀書,深入人物性格和情節發展。除此之外,讀書當然也是壹種享受。”
在哈瓦那的那個夏天,我讀了父親最喜歡的所有小說,從《哈伯格·芬恩歷險記》到《壹個年輕藝術家的畫像》。有時候像我父親壹樣,同時看兩三本小說。之後,父親讓我讀短篇小說大師莫泊桑和契訶夫的作品。
“妳不要去分析他們的作品,妳只要去欣賞他們,並從中得到樂趣。”
壹天早上,父親說:“好吧,現在妳自己試著寫短篇小說。當然,妳不能指望寫出壹部驚人的小說。”
我坐在桌旁,手裏拿著父親削好的鉛筆,開始思考,思考。我望向窗外,聽著鳥兒歌唱,聽著壹只母貓哀叫著想要和鳥兒作伴,聽著鉛筆機械地在紙上畫著什麽的沙沙聲。我趕走了壹只貓,但馬上又出現了壹只。
我從我父親那裏拿來了壹臺小打字機,他當時沒有用。我慢慢地打出來壹個小故事,然後給父親看。爸爸戴上眼鏡看了看。我在旁邊等著,他看完之後看了我壹眼。“很好,通過考試。比我像妳這麽大的時候好多了。只有壹個地方。如果我是妳,我會改變它。”然後他給我指出需要改變的地方。是關於壹只從巢裏掉下來的鳥。突然,謝天謝地,它發現自己張開翅膀站著,沒有在石頭上摔成碎片。他說:“妳寫的是:‘鳥兒突然出乎意料地明白自己會飛’。不如把‘突然,出乎意料’改成‘突然’。妳盡量不要寫太長,會轉移劇情發展。”
爸爸笑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對我笑了。“妳很幸運,孩子。想寫作,就得全身心投入學習,嚴格要求自己,富有想象力。妳已經展示了妳的想象力。妳已經成功了壹次,那麽妳應該再成功壹千次。想象力不會長久拋棄人,甚至永遠不會。”
“我的天,在基韋斯特,生活真的很悲慘。”他接著說,“很多人把他們的作品發給我。我只需要看第壹頁就可以斷定他沒有想象力,永遠也不會有。”我回信的時候,總是在每壹封信裏說清楚,掌握寫作技巧,寫得好,是壹個幸運的機會。至於輝煌,那就更像是中了彩票。百萬分之壹的人是幸運的。如果妳天生就有這種天賦,那麽無論妳對自己多嚴格,即使妳掌握了世界上所有的知識,也幫不了妳。如果信中提到什麽,“各位,我可以成為壹名優秀的工程師。但是,我很想寫這樣的東西,所以我會回答他:‘也許大家都是對的,妳很有可能成為壹名優秀的工程師。妳最好忘掉成為作家的想法,放棄這個想法會讓妳快樂。"
“我已經寫了數百封這樣的信。後來我的回復越來越簡短。就說寫作是個苦差事,可能的話最好不要涉足。也許人們會這樣抱怨我:‘這麽壹個自以為是的狗娘養的,十有八九,我寫的東西他都沒看。他認為既然他能寫作,就不可能每個人都能寫作。
“最主要的是,孩子,我現在可以指導妳,因為看起來這可能不是徒勞的。我可以毫不傲慢地說,我對這壹行了如指掌。
“我早就想少寫點了。現在寫作對我來說不像以前那麽容易了,但如果我能幫助妳,對我來說會像自己寫作壹樣快樂。讓我們慶祝壹下。”
就我記憶所及,只有壹次我父親對我如此滿意。有壹次是在壹次射擊比賽中和人分享冠軍。當我的短篇小說在學校競賽中獲得壹等獎時,他確信我們家還有壹個大人物。
事實上,屠格涅夫才配得上這個獎。這是他的短篇小說。我只是抄了壹下,改了劇情的位置和人物的名字。我記得,我是從父親沒來得及看完的壹本書上抄下來的。我說他沒看完,因為還有很多頁沒看完...
當他發現我抄襲的時候,我很幸運我沒有和他在壹起。後來有人告訴我,有人問他,妳兒子格雷戈裏在寫作嗎?“是的;”他立刻驕傲地回答,並且笑了。這是他職業的笑容,總是讓人著迷。"格雷戈裏開了壹張支票,盡管他寫得不太好。"不用說,大家都笑了。
爸爸經常說,在開始寫作之前,他總是清楚地意識到句子是如何在腦海中形成的。他總是試圖用不同的方式寫這個句子。然後選擇最佳方案。他指出,當他的角色說話時,話語湧出。有時候,打字機跟不上講話。因此,我不明白為什麽爸爸在20世紀40年代末和50年代寫信給評論家,說...作家的工作是“苦差事”之類的,希望用這些話喚起他們對他的憐憫。
現在我明白了,爸爸的意思是他不像以前那麽好寫了。以前是噴水井,現在要用泵抽。他對語言的非凡敏感性沒有出賣他。此外,不言而喻,他更有經驗,更有智慧。然而,他早先的魯莽態度已經失去了。世界不再像凈化器壹樣在他的腦海中流動。如果他在凈化器中凈化,他將是壹個真正的優秀的人。他不再是詩人了...他成了手藝人,抱怨命運,嘆息計劃化為烏有。
只有很短壹段時間是例外。當時,壹位出身豪門的意大利女青年參觀了父親在古巴的田莊,父親對她有著柏拉圖式的仰慕,於是她的創作之門重新打開。在此期間,我父親完成了《老人與海》,以及他未完成的作品《激流中的島嶼》的第壹章和第三章。諾貝爾獎委員會指出,他對人類的命運充滿憂慮,對人充滿同情,認為這是“創造的發展”,是他新幻想的結果。這種新的錯覺是他意識到自己天賦已經耗盡,不知道現實中該怎麽活,因為他知道還有多少其他天賦很少的人活著。
他總是想贏,他不能忍受失敗。他經常對我說:“孩子,成功取決於妳自己。”或者說,“妳知道怎麽賭博嗎?壹直保持移動。”也許,當他的天賦耗盡時,他明白了賭博的方法,輸贏完全取決於命運。
他擁有他生命中的壹切。他年輕時像電影明星壹樣漂亮,經常被女人圍著。他們永遠不會相信他們崇拜他的方式,除非他們親眼所見。他天生極其敏感,身體強壯,精力充沛,樂觀向上,這使他能夠從身心創傷中恢復過來,而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而這種創傷如果讓意誌薄弱的人承受,很可能會摧毀他們。他是壹個想象力豐富,思維能力健全的人,遇事能冷靜思考——同時具備這些品質的人很少見。所以他的成功幾乎是自然而然的。遺傳優勢使他在重傷瀕臨死亡後得以康復。
但《喪鐘為誰而鳴》出版後,像他這樣的人發現自己的才華越來越差,容易生氣,控制不住自己。不應該很奇怪嗎?如果壹個人具備以上所有的品質,並且善於生動地描述因為這些品質而可以理解的東西,那就不可能表現出誇張。但如果天賦耗盡,也完全有可能。
後來,就像小陽春壹樣,他的天才回歸了,由此誕生了傑作。雖然規模不大(因為短暫的小陽春天氣無法產生大規模的作品),但卻充滿了愛、洞察和真實。但是接下來——永遠——漫長的秋天和寒冷的冬天。
如果妳在我父親年輕的時候認識他,妳不會愛他,也不會崇拜他,但是當他老了,妳只會悲傷地回憶他的過去,或者妳只會可憐他,因為妳記得他年輕的時候有多美!
無論如何,他不會去找壹個能看到自己衰老而無動於衷的職業。但任何人以他的才華、對生活的洞察力和深刻而豐富的想象力,恐怕都很難做到這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