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弱小者來說,生活下去的無望,比死亡更讓人恐懼。
文學不死,讓所有人在命運裏相遇。
從電話裏,我們知道了有人走了,有人還在,有些人富了,有些人還在掙紮中,知道了不管人在不在,富了還是窮著,生活都在往前走。而它下壹步走向哪裏,沒有壹個人知道。
時間如奔馬,不停蹄地跑著,跑過春,又跑過冬。壹切,都落在它的後面,只有突然的不幸,比它更快。
人活著,就是壹個拼字。
山桃花說開就開了。
前些天,還是小骨朵,粉紅粉紅的花瓣被壹層薄皮包裹著,像小拳頭被人攥著,伸展不開。沒幾天,壹下子就都掙脫了,自由了,在枝上歡鬧。
決定命運的因素太多了,有些是看得見的,有些是看不見的,往往看不見的比看得見的更鋒利。
老家院外,新栽的桃樹也該掛果了吧,而栽下桃樹的人就要走了。
母親開始白發滿頭,那是歲月的力量。生活像壹口鍋,她壹直在鍋底的部分打轉。鍋外的世界不知道她,她也不知道鍋外的世界。鍋有時是冷的,有時是熱的,只有鍋裏的人,冷熱自知。
所謂母子壹場,不過是她為妳打開生命和前程,妳揭開她身後沈默的黃土。
在不幸面前,誰都是渺小的。人的不幸,有壹部分來自人的同類。
只有在疾病和痛苦面前,人才是平等的,沒有尊卑高低。
這是壹雙拿了三十年鋤柄的手,數不清的日子和生活,被它抓住,又從指縫漏走。她的青春被這雙手撒在了陰晴圓缺的時光裏,被風吹盡了。
世界和生活從不慌張,慌張的是被世界和生活押解著的每壹個人。
廢話也是好東西,比很多實物實用,支撐著春夏秋冬走馬燈壹樣走過。
對於很多人來說,生活本來就是壹段壹段的廢話。
初春是有風的,梨花季節的風是真正的春風,帶著濕意,也夾著寒意,混合著數不清的萬物塵屑在空氣裏遊蕩。朝子把它們的壹部分也灌進了肚子,所以他的小肚子很快就鼓了起來。
河是這個世界上唯壹不會遮掩的東西,哪怕再小也會壹覽無余。
日子像流水壹樣,偶爾波瀾壯闊,更多的時候無聲無息,仿佛沒來過壹樣。故事漸遠,壹如流水漸逝,沒有多少波瀾,也沒多少痕跡,細小又混沌。在這個邏輯的世界上,這是壹群沒有邏輯的人。
這說不上什麽好,也沒有什麽不好,就像那些看見或看不見的流水,在蒼茫的土地上沒有道理地消失和流過。
從本質上講,所有的文學都是挽歌,挽留西沈的落日,也挽留東去的泥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