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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龍涎香元曲賞析

天香·龍涎香(孤嶠蟠煙)①

 王沂孫

 孤嶠蟠煙②,層濤蛻月③,驪宮夜采鉛水④。汛遠槎風⑤,夢深薇露⑥,化作斷魂心字⑦。紅瓷候火⑧,還乍識、冰環玉指⑨。壹縷縈簾翠影,依稀海天雲氣。

 幾回殢嬌半醉⑩,剪春燈、夜寒花碎。更好故溪飛雪,小窗深閉。荀令如今頓老⑾,總忘卻、尊前舊風味。漫惜余薰,空篝素被⑿。

 註釋

 ①龍涎香:抹香鯨病胃的壹種分泌物,得之於海上,因稱龍涎或龍泄.和以其他香物。其香加烈,經久不散,為壹種珍貴香料。宋元時,也用作薰香。古人則以為“出大食國西海之中,上有雲氣罩護,則下有龍蟠洋中大石,臥而吐涎,飄浮水面,為太陽所爍,凝結而堅,輕若浮石。用以和眾香,焚之,能聚香煙,縷縷不散。……鮫人采之,以為至寶,新者色白……入香焚之,則翠煙浮空,結而不散”(《嶺南雜記》)。

 ②嶠:山銳而高,此指海洋中的礁石。蟠,蟠繞。

 ③蛻月:謂月映於層濤,粼粼波光如從鱗甲中蛻退而出。

 ④驪宮:傳說驪龍所居之處。鉛水:指龍(實為鯨)所吐出的白涎。

 ⑤汛遠槎風:意謂龍涎已隨采香的人所乘的木筏(槎)而遠去;槎須趁潮汛、乘風力而行,故謂。

 ⑥夢深薇露:意謂和以薔薇水,使龍涎香氣更烈,如使其進入深深的夢境。

 ⑦心字:壹種制成“心”字形狀的篆香。楊萬裏《謝胡子遠……報以龍涎香》詩:“遂以龍涎心字香,為君興雲繞明窗。”

 ⑧紅瓷候火:意謂等候其用慢火焙成,以紅瓷盒貯之。

 ⑨冰環玉指:指龍涎香制成如環如指的形狀。

 ⑩殢:音替,困慵。

 ⑾荀令:三國時茍或,曾為尚書令。曹操稱其為荀令君。習鑿齒《襄陽記》:“荀令君至人家,坐幕三日,香氣不歇。”李商隱《牡丹》詩:“荀令香爐可待薰。”可知其喜薰香。

 ⑿篝:薰香所用的薰籠。作動詞用。

 譯文

 大海中,孤立的礁石上有煙霧在蟠繞,層層波濤如閃閃的鱗甲正在蛻退著月光,深夜裏鮫人來此驪宮采集如鉛水般的龍涎。於是這寶物便趁著潮汛,隨著風中的木筏遠去了,它在深沈的夢境中發現自己與薔薇花露混合在壹起,化作了令人消魂的心字形篆香。紅色的瓷盒等待著烘焙的火候成了來盛裝這奇香,還讓人初次見到它制成後如同冰環玉指的模樣。將香點燃,便見有壹縷翠綠色的煙霧升起,縈繞著簾幕,仿佛是飄浮在大海上空的雲氣。

 有多少次,那嬌懶半醉的美人,在寒冷的春夜裏慢慢地把燈花剪碎,陪伴著她的`就是這香。在那故鄉的溪邊,空中飛著雪花,小屋子的門窗都緊緊關閉,那是更合適這香的地方。素以愛薰香而聞名的茍令,展眼間,現在已如此衰老了,他老是忘記從前飲酒前愛焚香薰衣、保持高雅風味的習慣,連香也不再焚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徒勞無益地為舍不得這殘余的香氣而在空薰籠上覆壹條素被呢?

 賞析

 王沂孫曾與周密、張炎、陳恕可、唐玨、王易簡、馮廊瑞、李居仁、仇遠等十幾位南宋遺民結社倡和,擇調填詞,分別詠龍誕香、白蓮、蒓、蟬、蟹等物,藉以寄亡國之痛,結集為《樂府補題》,這首《天香·龍涎香》詞被編錄於開卷第壹首,可見是其極用力、極成功之作。

 詞上闋寫龍涎香的產地、采集、制造、形狀和焚熬。“孤嶠”二句,說龍涎生於海上。“嶠”,當指傳說中蟠著龍的“洋中大石”。“煙”,即寫其“上有雲氣罩護”,以近代科學眼光看,其實就是抹香鯨呼吸時噴出水面的水柱水氣。又因傳說龍“枕石而睡”“臥而吐涎”,故寫“月”夜。以“蟠”“蛻”二字,形容煙雲聚繞,月光波動,擇字極精心,未寫龍而龍若呼之欲出。而“蛻”字尤見功力,蓋月下層波,望如鱗甲,波湧向前,則水中之月便如節節後退,此所以比龍蛇之蛻皮也,非靜觀其景者不能知。“驪宮”句,言采集,明點龍。“鉛水”之喻,因龍涎“新者色白”“凝結而堅”而使用。“汛遠槎風”,說被載取而遠去。舟船須趁潮汛、借風力而始行,以“槎”代“舟”,用張華《博物誌》“有人居海上,年年八月見浮槎去來不失期”故事,增加了傳奇色彩。“夢深薇露”,說被和以香料制造。蔡絳《鐵圍山叢談》雲:“采薔薇花蒸氣成水……積而為香……大食國薔薇水雖貯琉璃缶中,蠟密封其外,然香猶透徹,聞數十步;灑著人衣袂,經上數日不歇。”此正制龍涎香時,與之***研和的重要香料。龍涎因之而“夢深”,是說其有此奇遇,真是意想不到的,賦予香以人情,啟人想像無數。“化作斷魂心字”句,可作夢中所經歷來看,其實際制成,猶有下文。“斷魂”二字寫出龍涎為能成為絕品而自喜自豪,此正夢之深也。

 “紅瓷候火”,說其焙制和貯存。制香用慢火,須看火候,待其“稍幹帶潤”,即可“入瓷盒窨”。“冰環玉指”,謂其制成的形狀,“冰”“玉”,因色白而用,“環”作圓形,“指”為條狀,兩者同用,則將香比之為有纖纖玉指的佳人,故用“還初識”三字。“壹縷縈簾翠影,依稀海天雲氣”,是說焚燕之狀。所謂“入香焚之則翠煙浮空,結而不散”。至此,上闋描述龍涎香本身告壹段落,故將室內“縈簾”之翠煙,比之為“海天雲氣”,以回應篇首,仿佛海嶠煙雲、月夜波濤之景象又再現於眼前。

 下闋借人事詠香,以轉入抒情。“幾回殢嬌半醉,剪春燈、夜寒花碎。”此謂龍涎香焚於閨閣,與嬌慵女子作伴。寒夜而“半醉”,又坐剪燈花,豈待郎不至或寂寂春宵惹其相思情懷耶?奇香極貴重,故非朱門大戶人家不能用。“幾回”,言其常也,然問句語氣間,已見出是往昔的情景。“更好故溪飛雪,小窗深閉。”說得近了,該是作者自己,只是詠物於人事宜泛而不可太實,所以毋須明說。“故溪”,故園之清溪也。雪夜小窗下,吟詠讀書,焚上壹爐,異香滿屋,溫暖如春,豈不大好。就香而言,其所以覺“更好”者,乃因為“深閉”也,即陳敬《香譜》所謂宜焚於“密室無風處”。“荀令”二句,已是分明寄慨了,也是可以作為自比自述而又毋須坐實的。荀令已老,其“忘卻”之“舊風味”,即舊時待客必衣著薰香之高雅風味也,則今之落拓不修邊幅;已無風情雅趣之狀可想。結尾“漫惜余薰,空篝素被”八字,順流而下。香即不焚,薰衣被所用之“篝”(薰籠)亦當閑置,今為惜尚殘存於篝間的余香,而將“素被”覆置於“空篝”之上,豈非徒勞無益(“漫”)!藉此寄托南宋既亡,舊夢難溫的悲哀感慨。

 此詞葉嘉瑩曾著文詳析之,所見極精當,拙評得益於該文不少。葉氏尚提到會稽盜發南宋諸陵,理宗被懸屍瀝取水銀及壓山覆亡,陸秀夫負帝蹈海事,並論及本詞是否有寄托此類史事之可能,語謹慎而多卓見,可參見《迦陵論詞叢稿》諸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