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獲得生存,豐子愷攜著家眷仆人十六人,必須從水路上逃往桐廬。躲過炮彈,壹行人在六和塔下的小茶館碰頭,買了炸粽子,喝了幾碗茶。茶店老板趁機拉攏生意,對豐子愷說了壹些恐嚇的話,說什麽船難雇,錢江大橋要被炸,無法行駛。
茶店門外走來壹女子,說有壹只船,到桐廬只要七八十元。豐子愷嫌價高,坐不起。老板就下了逐客令,說妳們這幫人,坐在這,占了位置,影響生意,趕緊走開。原來這女子,就是老板娘。夫妻倆串通壹氣,想從豐子愷身上好好撈壹把,希望破滅,自然怨從心生。
豐子愷只能讓平玉和章桂去別處找船。最後找了壹艘只要二十五元的船,便能送豐子愷他們到桐廬。找到船後,豐子愷付錢給茶店老板,看見他臉色頹唐,衣裳襤褸,便對他產生同情,認為老板的不仁,都是這世道所致。
原本以為壹路上,可以順風順水,可是船行到江中,船老大開始威脅豐子愷,要求加價,之前付的十五元不算,到了桐廬要另外支付四十五元,要不然,船就在江中,不走了。沒得選擇,豐子愷只能答應船老大的要求。
到了桐廬,豐子愷半夜投靠馬壹浮先生,那船老大跟著到馬先生的客廳前,要求支付船費。壹旁的平玉見了,憤怒地揪起船老大的領子說:“妳半夜敲詐好人,信不信我立馬送妳去警察局。豐子愷見了,趕忙勸平玉住手,說不怨人家,都是戰爭惹得禍。
船老大嚇破了膽,經過眾人的調解,最終還是按照原價支付。
?豐子愷逃到宜山,給浙大的學生上課。日軍的戰火,還是蔓延至此。豐子愷只能拖家帶口地逃往貴州。汽車運輸緊張,豐子愷壹家只能分三路各自搭車,然後到都勻在聚合。
豐子愷帶著嶽老太太,妻子力民,還有壹雙年幼的子女,被困在河池的旅店。旅店老板因為久仰豐子愷的大名,所以多他照顧有加。當豐子愷擔心萬壹敵人打到這裏來,他人生地不熟,該怎麽辦。老板安慰他別急,如果願意可以跟他到山中的老家避難。豐子愷感激地同意了。
到旅店老板的家鄉,正值他父親七十大壽,豐子愷幫忙寫了壹副對聯。因為對聯壹時半夥,幹不了,所以拿到人行道上曬,由管賬先生看著。
河池汽車加油站站長趙正民見了這副對聯,經過詢問是豐子愷寫的,親自拜見豐子愷,並答應要派車護送豐子愷全家到都勻,但前提豐子愷要為自己作畫。豐子愷壹向喜歡自由作畫,這樣被強迫著作畫有點難受,但壹想到趙先生的慷慨幫助,還是心甘情願地替他畫了壹幅墨畫。
因為壹幅畫,而不費力氣坐上了汽車,豐子愷的浙大同事稱這次逃難為“藝術的逃難”,豐子愷認為這壹切都是“緣”。
?無緣之人,豐子愷是不會輕易給他作畫的。比如,豐子愷逃到了遵義,羅莊財主羅徽五久仰豐子愷的書畫,多次登門求畫。豐子愷不喜歡與這樣的人交往,所以也多次拒絕。羅徽五的母親去世,邀請豐子愷去喝酒寫挽聯。豐子愷中午剛好喝過酒,見他來了,起身到屋內,說了壹聲“我喝醉想睡,妳且離開”,然後關上了房門。
?七十歲的嶽母壹直跟著豐子愷顛沛流離。在六和塔那段路,由於嶽母年歲已高,纏著小腳走不動了,所以豐子愷只能重金雇了壹個壯漢背她老人家。因為老太太胸口貼著壯漢的後背,都要喘不過氣了。後來,只能重金訪到了壹頂轎子,才解決了問題。
?要從杭州逃往江西、湖南,只能步行。豐子愷擔心嶽母走不動,所以只能托付給自己的友人黃賓鴻。黃家也有個老人,正好有個伴。與嶽母分別時,豐子愷內心難過極了,七尺男兒,卻無法供養壹個老人,將她委棄異鄉深山裏。毫不誇張地說,壹夜之間,豐子愷白了頭。
後來經過河內,發現無論水上的船,還是路上的汽車,都暢通無比。豐子愷就讓妻子力民和長女陳寶,立即到黃賓鴻的家,接嶽母。逃難中,家人再次團聚,豐子愷內心無比激動,他發誓再也不會讓家人四處分離。
?從長沙到桂林的路上,豐子愷壹家是乘坐汽車的。嶽母得了腎病,壹小時要拉小便好幾次。沒有辦法,只能在車上隨身帶了壹只便桶。車子壹顛簸,桶內的味道撲鼻而來,這樣的逃難生活,不是壹個“苦”字能形容。
?豐子愷的嶽母最後客死在重慶的沙坪小屋,終年七十六歲。豐子愷將她安葬在沙坪小屋的附近,因為是畫家的嶽母,所以盜墓者認為有許多陪葬的東西,偷挖了墳墓,沒有任何貴重的東西。直到解放後,嶽母的棺木由豐子愷的長子華瞻押送回浙江桐鄉安葬,才魂歸故裏。
? 豐子愷對嶽母的孝順是天地可鑒,戰爭中的逃難生活是艱苦的,但女婿的關愛,讓嶽母對這份痛苦的感受頓減兩三分。就在嶽母去世時,豐子愷也流著淚為她送終。俗話說得好,女婿落淚,珍珠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