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時候,魯迅這個名字是神聖的,受到政治保護的,“攻擊魯迅”是嚴重的犯罪,要遭當場拿下。直到今天,我寫這篇東西,仍有捅婁子和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感覺。人們加在他頭上無數美譽:文豪!思想先驅!新文化運動主將!骨頭最硬!我有壹個朋友壹直暗暗叫他“齊天大聖”。
學界也是這樣看的。只是沒有王先生說的那樣直白。以張夢陽為主編的《1918—1983魯迅研究學術論著資料匯編》,每卷前面都有壹篇《魯迅研究學術史概述》,第壹卷的概述中就說:“魯迅是中國近代史最偉大的天才之壹,他作為五四文化新軍的最偉大和最英勇的旗手,作為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和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在中國近代思想史、文化史和文學史上創立了奇跡般的功績。”
王富仁是著名的魯迅研究專家,在壹次訪談中說到魯迅是這樣說的:“中國現當代作家始終是在以魯迅為主將的新文學先驅們所開辟的文學空間中進行創作的。”(《世紀末的魯迅論爭》第108頁)
這話就更傾向於新文化運動主將的說法了。新文學先驅們的主將,還不就是新文化運動的主將嗎?
無論民間還是學界,對魯迅的評價,都可說其源有自。
這個源,就是中國***產黨領袖毛澤東主席對魯迅的歷次評價。
現在我們來看看,魯迅究竟是中國新文化運動的主將呢,還是僅僅是中國文化新軍的主將,或者說是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請註意,這裏的文化新軍和文化革命是壹個概念,和新文化運動是絕然不同的兩個概念。新文化運動的涵蓋面要大得多,而文化新軍、文化革命則專指中國***產黨領導的文化隊伍,和這方面的革命行動,或者說是革命運動。
這壹點,中國***產黨的領袖毛澤東,早在多少年前,就做過精辟的論述。
毛澤東評價魯迅,大的有兩次,壹次是壹九三八年,在陜北公學紀念魯迅的會上說的,發表出來的文章叫《魯迅論》。壹次是在壹九四○年寫的《新民主主義論》裏,有兩大段專門談魯迅。
細細地看看這兩篇(段)文章,就知道毛澤東是怎樣評價魯迅的了。
在《魯迅論》裏,毛澤東對魯迅的評價沒有後來高,只是分三個特點,概括了魯迅的精神。第壹個特點是政治的遠見,第二個是鬥爭精神,第三個是犧牲精神。在說這三個特點之前有個總的評價。原文是:
我們今天紀念魯迅先生,首先要認識魯迅先生,要曉得他在中國革命史中所占的地位。我們紀念他,不僅是因為他的文章寫得好,成功了壹個偉大的文學家,而且因為他是壹個民族解放的急先鋒,給革命以很大的助力,他並不是***產黨的組織上的人,然而他的思想、行動、著作都是馬克思主義化的。尤其是他的晚年,表現了更年青的力量……他近年來站在無產階級與民族解放的立場,為真理自由而鬥爭。
這段話,是很有分寸的,壹是確定了評價的範圍,是“在中國革命史上所占的位置”,而不是中國文化史、中國思想史,更不是五四新文化運動史。二是確定了魯迅年齡的時間段,“尤其是他的晚年,表現了更年青的力量”。“近年來”才站在無產階級與民族解放的立場上,為真理自由而鬥爭。
當然在文章中,毛澤東還說了壹些評價性的話,比如說“魯迅在中國的價值,據我看要算是中國的第壹等聖人,孔子是中國封建社會的聖人,魯迅是新中國的聖人”。還說,魯迅“在革命隊伍中是壹個很革命的很老練的先鋒分子”。說魯迅是聖人,是個比方。說魯迅是革命隊伍中的壹個很革命很老練的先鋒分子,該看作是毛澤東對魯迅的中肯的評價。
當時魯迅去世不過兩年,這樣的評價不算低了。
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毛澤東對魯迅的評價更高了。
***兩大段。第壹大段,先說,“五四”以後,“中國產生了完全嶄新的文化生力軍,就是中國***產黨人所領導的***產主義的文化思想,即***產主義的宇宙觀和社會革命論”。這支文化生力軍是怎麽來的?“由於中國政治生力軍即中國無產階級和中國***產黨登上了中國的政治舞臺,這個文化生力軍,就以新的裝束和新的武器,聯合壹切可能的同盟軍,擺開了自己的陣勢,向著帝國主義文化和封建文化展開了英勇的進攻……其聲勢之浩大,威力之猛烈,簡直是所向無敵的。其動員之廣大,超過中國任何歷史時代”。下來就是那句最著名的話了:
而魯迅,就是這個文化新軍的最偉大和最英勇的旗手。魯迅是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他不但是偉大的文學家,而且是偉大的思想家和偉大的革命家。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他沒有絲毫的奴顏和媚骨,這是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寶貴的性格。魯迅是在文化戰線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數,向著敵人沖鋒陷陣的最正確、最勇敢、最堅決、最忠誠、最熱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