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大全網 - 四字成語 - 世說新語 任誕的大意(23回)

世說新語 任誕的大意(23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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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任誕,指任性放縱。這是魏晉名士作達生活方式的主要表現。名士們主張言行不必遵守禮法,憑稟性行事,不做作,不受任何拘束,認為這樣才能回歸自然,才是真正的名士風流。在這種標榜下,許多人以作達為名,實際是以不加節制地縱情享樂為日的。

名士作達的首要表現就是蔑視禮教,不拘禮法。第7 則記阮籍說的“禮豈為我輩設也”,就道出了這壹點。他們不管男女有別。婚喪禮節等,執意我行我素。第7、8 則記阮籍不顧“叔嫂不通問”的禮制,與嫂話別;醉後睡在酒家婦旁邊。第2、9、11 則記阮籍在母喪期間縱酒,以致親友來吊唁時仍醉態朦朧,裴楷只好無奈地說:“阮方外之人,故不崇禮制”。其次就是不分場合。不分時候地縱酒放蕩,不管為官居家,都毫無節制地飲酒。例如第28 則記周伯仁喝酒“嘗經三日不醒。時人謂之三日仆射”;第12 則記人和豬***喝壹甕酒。他們以為這就是名士風流。第53 則記王孝伯之言,可說有點睛之妙,他說:“名士不必須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熟讀《離騷》,便可稱名士”。

除此以外,他們要隨心所欲,不勉強自己,不限制自己。例如第47 則記王子猷雪夜忽憶鄰縣戴安道,立刻乘船去拜訪,經壹夜才到,可是又及門而返,說:“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其余如賭博、搶劫、偷拿別人財物、酒後唱挽歌、言談不檢點、等等,都是故意放縱自己的表現。至如第31 則記殷洪喬去上佳時替親友帶了百來封信,走到半路,把信全都扔到了江裏,聲稱自己“不能作致書郵”。這純是壹種不負責任的無賴行徑、與名士任誕似無甚關系。

任誕的動機,各人或有不同。第13 則記阮籍不同意自己的兒子“亦欲作達”,可見阮籍有時是不得已而為之,他要借酒澆“胸中壘塊”(第51 則),而他的兒子只是為了追求名士風度,無怪他要反對了。

有的名士借作達以避亂世,有的名士要求在官場中保留壹些個性自由,不失人的真性,其任誕言行對反禮教來說,有壹定意義。但多數名士的任誕行為是不可取的。本書分立《任誕》壹門,多少可以看出編纂者並不同意這種行為,還是主張以禮法準則來規範人們的社會行動。

(1)陳留阮籍、譙國嵇康、河內山濤,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亞之。預此契者:沛國劉伶、陳留阮鹹、河內向秀。瑯邪王戎①。七人常集於竹林之下,肆意酣暢,故世謂竹林七賢。

註釋①契:契會;約會。按:竹林七賢都是意氣相投、縱酒清談的著名人物。 譯文陳留郡阮籍、譙國嵇康、河內郡山濤,這三個人年紀都相仿,嵇康的年紀比他們稍為小些。參與他們聚會的人還有:沛國劉伶、陳留郡阮鹹、河內郡向秀、瑯邪郡王戎。七個人經常在竹林之下聚會,毫無顧忌地開懷暢飲,所以世人叫他們做竹林七賢。

(2)阮籍遭母喪,在晉文王坐進酒肉①。司隸何曾亦在坐,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喪顯於公坐飲酒食肉,宜流之海外,以正風教②。”文王曰:“嗣宗毀頓如此,君不能***憂之,何謂③!且有疾而飲酒食肉,固喪禮也④!”籍飲啖不輟,神色自若。

註釋①阮籍:字嗣宗,晉文王司馬昭任大將軍時,調阮籍任從事中郎,後阮籍求為步兵校尉,放誕不羈,居喪無禮。參看《德行》第15 則註①。②重喪:重大的喪事,指父母之死。③毀頓:毀指因哀傷過度而損害身體,頓指勞累。④固喪禮也:按:《禮記·曲禮上》:“居喪之禮..有疾則飲酒食肉,疾止復初。”可見飲酒食肉並不違反喪禮。

譯文阮籍在為母親服喪期間,在晉文王的宴席上喝酒吃肉。司隸校尉何曾也在座,對晉文王說:“您正在用孝道治理天下,可是阮籍身居重喪卻公然在您的宴席上喝酒吃肉,應該把他流放到荒漠地方,以端正風俗教化。”文王說:“嗣宗哀傷勞累到這個樣子,您不能和我壹道為他擔憂,還說什麽呢!再說有病而喝酒吃肉,這本來就合乎喪禮啊!”阮籍吃喝不停,神色自若。 (3)劉伶病酒,渴甚,從婦求酒①。婦捐酒毀器,涕泣諫曰:“君飲太過,非攝生之道,必宜斷之②!”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當祝鬼神自誓斷之耳。便可具酒肉。”婦曰:“敬聞命。”供酒肉於神前,請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壹飲壹斛,五鬥解醒③。婦人之言,慎不可聽。”便引酒進肉,魄然已醉矣④。

註釋①劉伶:字伯倫,竹林七賢之壹,性好酒,曾作《酒德頌》說:“惟酒是務,焉知其余..無思無慮,其樂陶陶”。病酒:飲酒沈醉,醒後困乏如病,叫病酒。病酒要用飲酒來解除,這就是下文說的解酲。②捐:舍棄;倒掉。攝生:養生。③壹斛:十鬥。鬥指酒鬥,占代的盛酒器。酲(chéng):酒醒後神誌不清有如患病的狀態。④隗(wéi)然:頹然,醉倒的樣子。

譯文劉伶患酒病,口渴得厲害,就向妻子要酒喝。妻子把酒倒掉,把裝酒的家什也毀了,哭著勸告他說:“您喝得太過分了,這不是保養身體的辦法,壹定要把酒戒掉!”劉伶說:“很好。不過我自己不能戒掉,只有在鬼神面前禱告發誓才能戒掉啊。妳該趕快準備酒肉。”他妻子說:“遵命。”於是把酒肉供在神前,請劉伶禱告、發誓。劉伶跪著禱告說:“天生我劉伶,靠喝酒出名;壹喝就十鬥,五鬥除酒病。婦人家的話,千萬不要聽。”說完就拿過酒肉吃喝,壹會兒就又喝得醉醇醇地倒下了。

(4)劉公榮與人飲酒,雜穢非類,人或譏之①。答曰:“勝公榮者不可不與飲,不如公榮者亦不可不與飲,是公榮輩者又不可不與飲②。”故終日***飲而醉。

註釋①非類:不是同類的人,這裏指身分。門第不同類的人。②輩:同壹類別、等級。

譯文劉公榮和別人喝酒時,會和不同身分、地位的人在壹起,雜亂不純,有人因此指責他。他回答說:“勝過公榮的人,我不能不和他壹起喝;不如公榮的人,我也不能不和他壹起喝;和公榮同類的人,更不能不和他壹起喝。”所以他整天都和別人***飲而醉倒。

(5)步兵校尉缺,廚中有貯酒數百斛,阮籍乃求為步兵校尉①。

註釋①步兵校尉:官名。漢代京師置屯兵八校尉,步兵校尉掌管上林苑屯兵。廚:指步兵營的廚房,其酒為犒勞軍隊而釀造的。

譯文步兵校尉的職位空出來了,步兵廚中儲存著幾百斜酒,阮籍就請求調去做步兵校尉。

(6)劉伶恒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為棟字,屋室為揮衣,諸君何為入我裈中①!”

註釋①裈(kūn):褲子。 譯文劉伶經常不加節制地喝酒,任性放縱,有時在家裏赤身露體,有人看見了就責備他。劉伶說:“我把天地當做我的房子,把屋子當做我的衣褲,諸位為什麽跑進我褲子裏來!”

(7)阮籍嫂嘗還家,籍見與別,或譏之①。籍曰:“禮豈為我輩設也?” 註釋①或譏之:按禮制,叔嫂不通問,所以認為阮籍不遵禮法而指責他。

譯文阮籍的嫂子有壹次回娘家,阮籍去看她,給她道別,有人責怪阮籍。阮籍說:“禮法難道是為我們這類人制訂的嗎?”

(8)阮公鄰家婦,有美色,當壚酤酒。阮與王安豐常從婦飲酒,阮醉,便眠其婦側。夫始殊疑之,伺察,終無他意。

譯文阮籍鄰居的主婦,容貌漂亮,在酒廬旁賣酒。阮籍和安豐侯王戎常常到這家主婦那裏買酒喝,阮籍喝醉了,就睡在那位主婦身旁。那家的丈夫起初特別懷疑阮籍,探察他的行為,發現他自始至終也沒有別的意圖。

(9)阮籍當葬母,蒸壹肥豚,飲酒二鬥,然後臨訣,直言“窮矣①!”都得壹號,因吐血,廢頓良久②。

註釋①豚:小豬。窮:窮盡。按:當時孝子哭,大概照例要呼喊“窮、奈</PGN0471.TXT/PGN>何”,是壹種習俗。②都:總***。廢:指身體損傷。

譯文阮籍在葬母親的時候,蒸熟壹個小肥豬,喝了兩鬥酒,然後去向母親遺體訣別,只是叫“完了!”總***才號哭了壹聲,就吐血,身體損傷。衰弱了很久。

(10)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諸阮居道北①;北阮皆富,南阮貧。七月七日,北阮盛曬衣,皆紗羅錦綺②;仲容以竿掛大布犢鼻裈於中庭③。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復爾耳!”

註釋①阮仲容:阮鹹,字仲容,是阮籍的侄兒,竹林七賢之壹。②“七月”句:舊時風俗,七月七日曬衣裳、書籍,據說這樣就不會受蟲蛀。③犢鼻裈:短褲,壹說圍裙。

譯文阮仲容、步兵校尉阮籍住在道南,其他阮姓住在道北;道北阮家都很富有,道南阮家比較貧窮。七月七日那天,道北阮家大曬衣服,曬的都是華貴的綾羅綢緞;阮仲容卻用竹竿掛起壹條粗布短褲曬在院子裏。有人對他的做法感到奇怪,他回答說:“我還不能免除世俗之情,姑且這樣做做罷了!” (11)阮步兵喪母,裴令公往吊之。阮方醉,散發坐床,箕踞不哭①。裴至,下席於地,哭;吊喭畢,便去②。或問裴:“凡吊,主人哭,客乃為禮。阮既不哭,君何為哭?”裴曰:“阮方外之人,故不崇禮制;我輩俗中人,故以儀軌自居③。”時人嘆為兩得其中。

註釋①“阮方”句:依喪禮,阮籍坐在坐床上是離了喪位,箕踞而坐,也不合禮法。下文客人席於地,而孝子坐在床上,更是不合禮法。②吊喭:同“吊唁”。③儀軌:指禮法,禮制。

譯文步兵校尉阮籍死了母親,中書令裴楷去吊唁。阮籍剛喝醉了,腋頭散發、伸開兩腿坐在坐床上,沒有哭。裴楷到後,退下來墊個坐席坐在地上,哭泣盡哀;吊唁完畢,就走了。有人問裴楷:“大凡吊唁之禮,主人哭,客人才行禮。阮籍既不哭,您為什麽哭呢?”裴楷說:“阮籍是超脫世俗的人,所以不尊崇禮制;我們這種人是世俗中人,所以自己要遵守禮制準則。”當時的人很贊賞這句話,認為對雙方都照顧得很恰當。

(12)諸阮皆能飲酒,仲容至宗人間***集,不復用常杯斟酌,以大甕盛酒,圍坐相向大酌①。時有群豬來飲,直接去上,便***飲之。

註釋①宗人:同壹家族的人。斟酌:斟酒。

譯文姓阮這壹族的人都能喝酒,阮仲容來到族人中聚會,就不再用普通的杯子倒酒喝,而用大酒甕裝酒,大家坐成個圓圈,面對面大喝壹番。當時有壹群豬也來喝酒,他們徑直把浮面壹層酒舀掉,就又壹道喝起來。

(13)阮渾長成,風氣韻度似父,亦欲作達①。步兵曰:“仲容已預之,卿不得復爾!”

註釋①阮渾:字長成,是阮籍的兒子。按:聯系下文,這壹句的“長成”似長大成人之意。譯文阮渾長大成人了,風采、氣度像父親,也想學做放達的人。他父親阮籍對他說:“仲容已經入了我們這壹流了,妳不能再這樣做了!”

(14)裴成公婦,王戎女①。王戎晨往裴許,不通徑前。裴從床南下,女從北下,相對作賓主,了無異色。

註釋①裴成公:裴傾,字逸民,死後溢為成。

譯文裴 的妻子,是王戎的女兒。王戎壹天清早到裴 家去,不經通報就壹直進去。裴 看見他來,從床前下床,他妻子從床後下床,和王戎賓主相對,沒有壹點難為情的樣子。

(15)阮仲容先幸姑家鮮卑婢①。及居母喪,姑當遠移,初雲當留婢,既發,定將去。仲容借客驢,著重服自追之,累騎而返②。曰:“人種不可失③。”即遙集之母也。

註釋①鮮卑:古代住在東北、內蒙壹帶的壹個民族。②重服:最重的孝服,即為父母喪而穿的孝服。累騎:重騎,這裏指同乘壹驢。③人種:這裏指鮮卑婢已懷孕。

譯文阮仲容早就寵愛著姑姑家那個鮮卑族的婢女。在給母親守孝期間,他姑姑要遷到遠處,起初說要留下這個婢女,起程以後,終於把她帶走了。仲容知道了,借了客人的驢,穿著孝服親自去追她,兩人壹起騎著驢回來。仲容說:“人種不能丟掉。”這個婢女就是阮遙集的母親。

(16)任愷既失權勢,不復自檢括①。或謂和嶠曰:“卿何以坐視元衷敗而不救②?”和曰:“元衷如北夏門,拉■自欲壞,非壹木所能支③。” 註釋①任愷:字元哀,晉武帝時為侍中,總門下樞要,與掌朝政的賈充不和。賈充既舉薦他為吏部尚書,又指使人檢舉他。結果他被免官,受到冷落和毀謗。檢括:檢束;檢點。②“卿何”句:和嶠在晉武帝時任中書令,得到武帝的器重,又和任愷很親密,所以有人責備他不救。③北夏門:洛陽城北的壹座門樓,是最高大雄偉的。這裏用來做比喻。拉■:斷裂。 譯文任愷失去權勢以後,不再自我檢束了。有人問和嶠說:“妳為什麽眼看著元哀被搞垮而袖手不管呢?”和嶠說:“元哀就好比北夏門,本來要毀壞,不是壹根木頭所能支撐得了的。”

(17)劉道真少時,常漁草澤,善歌嘯,聞者莫不留連①。有壹老姬,識其非常人,甚樂其歌嘯,乃殺豚進之。道真食豚盡、了不謝。姬見不飽,又進壹豚。食半余半,乃還之。後為吏部郎,姬兒為小令史,道真超用之。不知所由,問母,母告之。於是資牛酒詣道真②,道真曰:“去,去!無可復用相報。”

註釋①漁:捕魚。②賫(jì):攜帶。

譯文劉道真年輕時,常常到草澤去打魚,他擅長用口哨吹小曲,聽到的人都流連忘返。有壹個老婦人,知道他不是壹個普通的人,而且很喜歡他的口哨,就殺了個小豬送他吃。道真吃完了小豬,壹點也不道謝。老婦人看見他還沒吃飽,又送上個小豬。劉道真吃了壹半,剩下壹半,就退回給老婦人。後來擔任吏部郎,老婦人的兒子是個職位低下的令史,道真就越級任用他。令史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去問母親,母親告訴他經過。於是他帶上牛肉酒食去拜見道真,道真說:“走吧,走吧!我沒有什麽可以再用來回報妳的了。” (18)阮宣子常步行,以百錢掛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雖當世貴盛,不肯詣也。

譯文阮宣子常常步行,拿壹百錢掛在手杖上,到酒店裏,就獨自開懷暢飲。

即使是當時的顯要人物,他也不肯登門拜訪。

(19)山季倫為荊州,時出酣暢①。人為之歌曰:“山公時壹醉,徑造高陽池②。日莫倒載歸,茗艼無所知③。復能乘駿馬,倒著白接籬④。舉手問葛強,何如並州兒⑤?”高陽池在襄陽。強是其愛將,並州人也。

註釋①山季倫:山簡,字季倫,西晉未年,任都督荊、湘、交、廣四州諸軍事,鎮守襄陽。當時戰亂不斷,他卻悠閑度日,沈迷在酒中。按:豪飲狂樂,行為不檢,這是當時士大夫的風氣。②“山公”句:大意是,山簡經常徑自到高陽池去遊玩,壹醉方休。高陽池,本名習家池,是漢侍中習郁的養魚池。是壹處遊樂勝地。山簡每到這裏,常大醉而歸,曾說:“此是我高陽池也”,由此改名高陽池。按:山簡這話是以“高陽酒徒”自命。③“日莫”句:大意是,天晚了,倒臥在車上回家,酩酊大醉,壹無所知。茗艼,同“酩酊”,形容大醉。④“復能”句:大意是,不久又能騎駿馬,只是白頭巾戴顛倒了。按:這裏指酒醒了又能騎馬,只是醉態朦朧,連頭巾都戴歪了。白接籬,用白鷺身上的長羽毛做裝飾的白帽子。⑤“舉手”句:大意是,舉起手問葛強,我和妳這個並州兒相比怎麽樣?並(bīng)州,約當今山西大部和河北、內蒙的壹部。

譯文山季倫都督荊州時,經常出遊暢飲。人們給他編首歌說:“山公時壹醉,徑造高陽池。日暮倒載歸,酩酊無所知。復能乘駿馬,倒著白接籬。舉手問葛強,何如並州兒?”高陽池在襄陽縣。葛強是他的愛將,是並州人。

(20)張季鷹縱任不拘,時人號為江東步兵①。或謂之曰:“卿乃可縱適壹時,獨不為身後名邪②?”答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壹杯酒!” 註釋①張季鷹:張翰,字季鷹,江東吳郡人,曾任大司馬東曹椽,不久棄官。江東步兵:步兵,指阮籍,張翰是江東人,所以稱他為江東步兵。這裏是說他嗜酒放蕩,有如步兵校尉阮籍。②乃可:同“那可”,哪可,豈可。

譯文張季鷹任情適性,放誕不羈,當時的人稱他為江東步兵。有人對他說:“妳怎麽可以放縱、安逸壹時,難道不考慮身後的名聲嗎?”季鷹回答說:“與其讓我身後有名,還不如現在喝壹杯酒!”

(21)畢茂世雲:“壹手持蟹鰲,壹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壹生①。”

註釋①畢茂世:畢卓,字茂世,是個做世、放任的人,曾任吏部郎,常飲酒廢職。蟹螯(áo):螃蟹前面的壹對鉗子。拍浮:擊水浮遊;遊泳。

譯文畢茂世說:“壹只手拿著蟹螯,壹只手拿著酒杯,在酒池裏遊泳,這就足以了結這壹輩子了。”

(22)賀司空入洛赴命,為太孫舍人,經吳閶門,在船中彈琴①。張季鷹本不相識,先在金閶亭,聞弦甚清,下船就賀,因***語,便大相知說。問賀:“卿欲何之?”賀曰:“入洛赴命,正爾進路。”張曰:“吾亦有事北京②。”因路寄載,便與賀同發。初不告家,家追問乃知。

註釋①賀司空:賀循,會稽郡山陰人,死後贈司空。曾任武康縣令,後召補太子舍人,才進京。太子死後,其子立為皇太孫,賀循可能轉為太孫舍人。赴命:前去接受任命。閶門:姑蘇城門名。②北京:指洛陽。賀。張二人都是吳人,當時南方人稱洛陽為北京。

譯文司空賀循到京都洛陽去就職,擔任太孫舍人,經過吳地的閶門時,在船上彈琴。張季鷹原本不認識他,這時候正在金閶亭上,聽見琴聲非常清朗,下船去找賀循,於是就壹起談論起來,結果彼此加深了了解,非常高興。張季鷹問賀循:“妳要到哪裏去?”賀循說:“到洛陽去就職,正在趕路。”張季鷹說:“我也有事要到洛陽。”順路搭船,就和賀循壹同上路。他並沒有告訴家裏,家裏追尋起來,才知道這回事。

(23)祖車騎過江時,公私儉薄,無好服玩①。王、庾諸公***就祖,忽見裘袍重疊,珍飾盈列。諸公怪間之,祖曰:“昨夜復南塘壹出②。”祖於時恒自使健幾鼓行動鈔,在事之人亦容而不問③。

註釋①祖車騎:祖巡,死後贈車騎將軍。西晉未過江,任徐州刺史、軍諮祭酒,性格放達,不拘小節。常懷收復中原之誌,賓客皆勇士,當時揚州鬧饑荒,此輩多為盜賊,打劫富戶。輿論因此輕視祖巡。而這壹則文字說是祖巡派勇士去打劫。服玩:服用玩賞的物品。②南塘:秦淮河南岸。塘,堤岸。壹出:壹番;壹回。③鼓行:擊鼓行進,指明目張膽、無所顧忌地做。劫鈔:搶劫。

譯文車騎將軍祖巡過江到南方時,國家、個人都很貧乏,沒有什麽名貴的服用和玩賞物品。有壹次,王導、庾亮等人壹起去看望祖逖,忽然看見皮袍壹疊壹疊的,珍寶服飾排得滿滿的。王導等人感到很奇怪,就問祖逖,他回答說:“昨天夜裏又到南塘走了壹趟。”祖逖當時經常親自派勇士公然去搶劫,主管的人也容忍而不追究他。

(24)鴻腫卿孔群好飲酒①。王丞相語雲:“卿何為恒飲酒?不見酒家覆瓿布,日月糜爛②?”群曰:“不爾。不見糟肉,乃更堪久③?”群嘗書與親舊:“今年田得七百斛怵米,不了曲素事④。”

註釋①孔群:字敬休,東晉時官至禦史中丞。按:這裏說孔群是鴻腫卿,實是大鴻臚(隋代以後改稱鴻腫寺卿),掌管朝祭禮儀等;東晉時有事則臨時設置,無事則省。

②瓿(bù):小甕。日月糜爛:《晉書·孔群傳》作“日月久糜爛邪”,可能對。日月,也可以是壹日壹月,即指時間短。③糟肉:用酒或酒糟腌制的肉。④秫米:粘高粱米。曲蘗(qu nie):酒曲,這裏指用酒曲釀酒。

譯文鴻腫卿孔群好喝酒。丞相王導對他說:“妳為什麽經常喝酒?妳難道沒看見酒店蓋酒壇的布,過不了多少時間就腐爛了嗎?”孔群說:“不是這樣。您難道沒看見糟肉,反而更能耐久嗎?”孔群曾經給親友寫信說:“今年田地裏只收到七百石秫米,不夠釀酒用的。”

(25)有人譏周仆射:與親友言戲,穢雜無檢節①。周曰:“吾若萬裏長江,何能不千裏壹曲②!”

註釋①周仆射:周f ,字伯仁,任尚書左仆射,享有崇高聲望。縱酒放蕩,蔑視禮法,常醉酒失態。②“吾若”句:這裏以長江的彎曲比喻自己行為的偏差。

譯文有人指責尚書左仆射周f :和親友言談玩笑,粗野駁雜,失於檢點節制,周f 說:“我好比萬裏長江,怎麽能壹瀉千裏也不拐壹個彎兒!”

(26)溫太真位未高時,屢與揚州。淮中估客樗蒱,與輒不競①。嘗壹過,大輸物,戲屈,無因得反。與庾亮善,於肪中大喚亮曰:“卿可贖我!”鹿即送直,然後得還②。經此數四。

註釋①溫太真:溫嶠,字太真,在晉明帝時任中書令,和廈亮有深交。樗蒱(chūpú):壹種賭博遊戲。②直:同“值”,代價,錢。

譯文溫太真官職還不高的時候,屢次和揚州、淮中的客商賭博,壹賭起來,總是賭不過人家。有壹次,他又去了,大大地輸了壹筆錢,玩得錢都輸光了,沒法回去。他和庾亮很友好,就在船上大聲招呼庾亮說:“妳該來贖我!”質亮立刻送錢過去,他才能夠回來。他多次做過這種事。

(27)溫公喜慢語,卞令禮法自居。至庾公許,大相剖擊。溫發口鄙穢,庾公徐曰:“太真終日無鄙言①。”

註釋①“太真”句:當時風氣以傲慢放縱為達。庾亮這樣說,是看重太真的放達。 譯文溫太真喜歡說些輕慢放肆的話,尚書令卞壺以禮法之士自居。兩人到庾亮那裏去,極力互相分辨、反駁。溫大真出口庸俗、粗鄙,庾亮卻慢悠悠他說:“太真整天出言不俗。”

(28)周伯仁風德雅重,深達危亂①。過江積年,恒大飲酒,嘗經三同不醒。時人謂之三日仆射。

註釋①周伯仁:參看前文第25 則註①。據記載,他過江後經常喝醉,只有他姐姐死時醒酒三天,他姑姑死時,醒酒三天。所以下文說:“三日不醒”,其中“不”字疑衍。 譯文周伯仁風格德行高尚莊重,深知國家的危亂。過江以後,連年經常豪飲,曾經壹連三天不醒。當時的人把他叫做三日仆射。

(29)衛君長為溫公長史,溫公甚善之。每率爾提酒脯就衛,箕踞相對彌日①。衛往溫許亦爾。

註釋①脯:幹肉。

譯文衛君長任溫嶠的長史,溫嬌非常贊許他。經常隨隨便便提著酒肉到衛君長那裏去,兩人伸開腿對面坐著,壹喝就是壹整天。衛君長到溫嬌那裏去時也是這樣。

(30)蘇峻亂,諸質逃散①。庾冰時為吳郡,單身奔亡,民吏皆去,唯郡卒獨以小船載冰出錢塘口,蘧篨覆之②。時峻賞募覓冰,屬所在搜檢甚急③。卒舍船市渚,因飲酒醉還,舞棹向船曰:“何處覓庾吳郡,此中便是!”冰大惶怖,然不敢動。監司見船小裝狹,謂卒狂醉,都不復疑④。自送過淛江,寄山陰魏家,得免⑤。後事平,冰欲報卒,適其所願。卒曰:“出自廝下,不願名器⑥。少苦執鞭,恒患不得快飲酒⑦;使其酒足徐年,畢矣,無所復須。”冰為起大舍,市奴婢,使門內有百斜酒,終其身。時謂此卒非唯有智,且亦達生⑧。

註釋①“蘇峻”句:參看《容止》第23 則註①。</PGN0481.TXT/PGN>②庾冰:庾亮的弟弟,曾任吳國內史(即這裏說的為吳郡)。蘇峻叛亂時,曾遣兵攻庾冰,庾冰抵擋不住,棄郡奔會稽。後領兵攻蘇峻,直達京都。蘧篨(qúchú):粗席子,用竹子或葦子編成。③所在:到處;各處。④監司:負責監察的官員。⑤淛(zhè)江:浙江的古名。⑥廝:雜役。名器:官爵和車服等標誌名位、等級的器物。⑦執鞭:拿鞭子趕車,泛指為他人服役。⑧達生:指看透人生的二種達觀的處世態度。

譯文蘇峻發動叛亂時,姓庚壹族的人都逃散了。庾冰當時任吳郡內史,單身逃亡,百姓官吏都離開他跑了,只有郡衙裏壹個差役獨自用只小船裝著他逃到錢塘口,用席子遮掩著他。當時蘇峻懸賞募集人來搜捕庾冰,要求各處搜查,催得非常緊急。那個差役把船停在市鎮碼頭上走了,後來趁著喝醉了回來,舞著船槳對著船說:“還到哪裏去找庾吳郡,這裏面就是!”庾冰聽了,非常恐懼,可是不敢動。監司看見船小艙窄,認為是差役爛醉後胡說,壹點也不再懷疑。自從送過浙江,寄住在山陰縣魏家以後,庚冰才得以脫險。後來平定了叛亂,庾冰想要報答那個差役,滿足他的要求。差役說:“我是差役出身,不羨慕那些官爵器物。只是從小就苦幹當奴仆,經常發愁不能痛快地喝酒;如果讓我這後半輩子能有足夠的酒喝,這就行了,不再需要什麽了。”庾冰給他修了壹所大房子,買來奴婢,讓他家裏經常有成百石的酒,就這樣供養了他壹輩子。當時的人認為這個差役不只有智謀,而且對人生也很達觀。 (31)殷洪喬作豫章郡,臨去,都下人因附百許函書。既至石頭,悉擲水中,因祝曰:“沈者自沈,浮者自浮,殷洪喬不能作致書郵!”

譯文殷洪喬出任豫章太守,臨走時,京都人士趁便托他帶去壹百來封信。他走到石頭城,把信全都扔到江裏,接著禱告說:“要沈的自己沈下去,要浮的自己浮起來,我殷洪喬不能做送信的郵差!”

(32)王長史、謝仁祖同為王公掾①。長史雲:“謝掾能作異舞。”謝便起舞,神意甚暇。王公熟視,謂客曰:“使人思安豐。”

註釋①王長史:王蒙。王導任丞相時調他為屬官,後轉司徒左長史。謝仁祖謝尚,字仁祖,擅長音樂,通曉各種技藝,能作鴝鵒(qúyù)舞(即八哥舞)。性格任性開朗,類似安豐侯王戎,深受王導器重。王導把他比做王戎,常呼他為小安豐。

譯文長史王蒙和謝仁祖同是王導的屬官。王蒙說:“謝掾會跳壹種特殊的舞。”謝仁祖就起來跳舞,神情意態非常悠閑。王導仔細地看著他,對客人說:“他讓人想起安豐。”

(33)王、劉***在杭南,酣宴於桓子野家①。謝鎮西往尚書墓還——葬後三日反哭——諸人欲要之②。初遣壹信,猶未許,然已停車;重要,便回駕。諸人門外迎之,把臂便下。裁得脫漬著帽,酣宴半坐,乃覺未脫衰③。 註釋①杭南:即航南,朱雀橋南,指烏衣巷。東晉時,王、謝諸名族聚居在這裏。桓子野:桓伊的小名。②反哭:古喪禮儀式,葬後迎死者神主回祖廟,並哭祭。要(yāo):邀請。③幘(zé):頭巾。衰(cuī):通“縗”,用粗麻布做的喪服,不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