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說讀者還分“正常”呢?因為壹些報刊裏文章選詞的專業性,讓我對自己的閱讀常識產生了懷疑。我經常能看到突然跳出壹個不懂的詞,頁末也沒有專門的備註解釋,難道其他的讀者都懂嗎?
看臺灣的《當代》雜誌,似乎除了我之外,每個人都曉得解構主義與韋伯論題是什麽;除了我,每個讀《百姓》的讀者都對遵義會議了如指掌;除了我,每個《電影雙周刊》的讀者都看遍了戈達爾的電影;除了我,每個《南方周末》的讀者都對中國的戶籍制度了然於胸。。。
我從沒有奢望什麽“國際級”的成就,我們這種平凡的評論人和大師的區別,就像庸廚和食神的差異,高下在他處,大家用的材料卻是差不多的。
我現在算不算是壹個正常的讀者了呢?這麽講吧,我開始能夠體會浮士德的悲劇,也開始明白知識、禁果與傲慢的關聯了,妳愈是以為自己謙卑低下,就愈容易犯上驕傲的罪,愈容易陷入文字障所導致的我慢。
妳讀過《紅樓夢》嗎
—— 《如何談論妳還沒讀過的書》
壹
1個遊戲:大學教授們在酒桌上輪番坦白自己沒有讀過的書,誰說出的名字越經典誰就越無恥,誰越無恥誰就贏了。
成長,就是壹個不斷發現自己被欺騙的殘酷醒覺歷程。
學長:“知道為什麽法國人要在地鐵裏看《詞與物》(名著)嗎?在於要讓別人看到。讀書要讀名著,封面壹定得讓人看到。壹來那些沒知識的美少女不知道妳在讀什麽,二來那些知識美少女也不會嫌妳老套。”我恍然大悟,法國人有可能是世界上最懂得在知識上偽裝、在文化上炫耀的壹幫家夥。
“那英國人為什麽把封面用皮套套住,是為了低調不讓別人看到麽?”學長斜我壹眼,“那是因為他們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在看什麽。皮套裏面的說不定是本超淫賤黃書呢!難得他們看得血脈賁張,還要裝出壹臉嚴肅紳士狀。所以說,英國人比法國人更無恥。”
二
以貌取人,英文的說法叫“憑封面判斷壹本書”。
中古歐洲時的書是沒有封面的,而現在“書皮學”所以可能,是封面壹定會有最簡明扼要的文字介紹,壹定會有誇張的名人推薦以及書評精句,修飾臉面。
當閱讀成為壹種運動
最理想的閱讀應該是什麽狀態?(隨意提起,被別人隨意留意到,只是戲劇的壹段情節)
我們的習慣是什麽?總是把書看的格外崇高而神聖,認為讀書是壹種很離世、很出塵的行為。為了讓它回到人間,有壹點煙火味,得不時出動名人推介好書,勸人讀書,我們統稱為“推動”閱讀風氣。仿佛不推,它就動不起來了。簡單的說,香港人把讀書搞成了壹種運動。
讀者的身體
很多人以為閱讀是壹項純智的行為,與肉體無關。但讀書是壹連串的動作和姿態,方式很多。
坐
笛卡爾喜歡躺著讀,馬基雅維利則站著讀,還要穿上最好最華麗的朝袍,以示慎重。(讀書架:書櫃前突出的架子,高及肩膀,架上有斜放的木板)
書分兩類,壹類輕裝簡便內容可親,怎麽舒服怎麽讀;壹類則龐大華美而深邃,只適合精研,站著看就最顯隆重了。Anyway,古典著作最好還是要有古典的形態。
手
古書的模樣,從它留在今天語言上的痕跡,可見壹二。“卷”、“篇”、“冊”都是文本書籍的單位。
現在我們用鼠標,屏幕畫面的移動概念卻兜了個圈回到古代。文章若想往回看,就得往前卷動,英文叫做“scrolling”,正是羅馬人閱讀卷軸的動作。
窺探靈魂----- At home with books
“書是壹間屋子的靈魂“。
主流想法:讀書是學生的事,長大了就不必讀了。正如鋼琴是孩子必須面對的刑具,進了大學就可以放下這苦杯。
老牌樂隊“滾石“的吉他手,竟然是個書蟲。壹來消遣巡回演出的旅途沈悶,不讀書,何遣永日?二來為了了解自己這壹行究竟是怎麽回事,”我要在成千上萬的人群面前工作,他們永遠尖叫,永遠擺動。這和壹個獨裁者擁有的效果差不多。我很想了解是什麽激起了這種群眾心理。。。。我覺得壹個人在舞臺上的轉化是很神奇的,妳會變成大眾狂熱的壹部分,在那壹刻妳會遺忘自己。“不知道華人流行音樂圈裏有誰能分享這種嗜好呢?
只有戰爭沒有和平
“死前必讀的百本名著“之類的雞精書看多了,會有壹種幻覺,以為自己看了很多名著,其實只不過知道壹點皮毛而已。欺騙得了別人,欺騙不了自己,然後心裏就難免因外表與內容、幻像與真實之間的巨大割裂而生出令人痛心的虛無和罪疚。
其實經典就是沒有人看但人人在談的書。它的文化價值在於妳不用讀它,但它的只言片語和零散觀念會自動包圍妳,成為妳日常用語的壹部分,成為妳觀察世界思考事物的背景。
而經典總會被人誤會。
不正常讀者
失書記
每壹本書的失去,都是壹個世界的結束。
法律管轄外的書店老板、別樣出版社、丟書、木訥老教授的書房藏品
政治花邊
世界上最有名的地址
我喜歡看公家建築,不是因為設計得迷人,而是它們很會說故事。仔細瞧不同政府的辦公樓,他們的國會,這些房子都能告訴妳這是個什麽樣的政府。
世界上大概很少有比英國更寒磣的國會議事堂了。壹個講臺,幾排長凳,沒有人有獨立座椅,也沒桌子放文件。大家都像小學生壹樣排排坐,搞出擁擠的氛圍,自然很”親切“。
壹般國家領導住的地方,都是這個宮,那個殿的,唯有英國是個地址,“唐寧街十號“。由於要自己添置家具,多數首相搬出去的時候要比進來時更窮。
獨立建國不是夢 -----《微型國家》
壹個國家的成立要有四個條件:1.有常住人口2.有確定的疆域3.有政府4.有和其他國建立關系的能力。
很多小地方開始了“自制國家“,很有意思,多半是為了好玩。最有名:西蘭公國(英格蘭外海上壹座廢棄了的炮臺)。
打工妹的聲音 -----《失語者的呼聲——中國打工妹口述》
最怕看到農村寄來的信,心情都特別復雜。那些被困在偏遠山村的男孩女孩,因為看了我的節目,對大城市心生向往,覺得逃離那個落後的地方,就能到外面的世界賺錢。
我會自責,自己的工作是否參與了他們那種“出城“欲望的養成,誤導甚至欺騙了他們呢?
壹方面,我能在信裏,那些急切的語調裏讀出作者的苦悶、青春期的躁動與對不同生存方式的想象;另壹方面,又擔心他們集體出逃,到了大城市發現那些高樓和光鮮的廣告牌和他們壹點關系都沒有,變成所謂“打工妹“,壹群龐大而晦暗的群體。
《失語者的呼聲》最特別的地方,是它的編者用打工妹的自述拆散了單面的苦難印象,將壹個群體還原成多樣的個體,每壹個人有他自己的故事。
“妹“字尤其復雜,因為這是個性別身份。於是壹個打工妹既被困在壹個隨時可以被解雇、經常受壓榨的打工處境,同時又是個試圖改變自己女性地位的主體,為了抗拒逼婚與傳統農村的家務勞動而外出。
我們的媒體提供的世界給予他們欲望。這種欲望會叫他們碰到殘酷的現實,但也是壹種抗爭的動力:從前是抗爭農村生活裏的性別分工,將來就是抗爭勞動關系裏的壓迫與不公。
作家可以對真實不負責任嗎? -----《對角藝術》
作者不斷敘述真實生活中的女孩栩栩是個怎麽樣的人,又談起他筆下角色“栩栩”和真正的栩栩有何關系。熟練的讀者自然意會到這是藝術本質的大問題: 藝術的經典定義就是模仿,是創作和真實之間的反復對照。 小說敘述家宣稱的真實到底有多現實呢?
壹切藝術的傷害都能用“這只是藝術”去解脫嗎?所以我寧願把《對角藝術》看作壹個作者生涯的中途反思: 作家的責任到底是什麽。
工業以外 -----《香港春卷》
凡是壹個人壹筆壹畫地創作出所有,還賣不了錢的,就是獨立漫畫。最不吝惜顏色
室內的憂郁 ----- The Writer and Her Story
“我希望讀者看我作品的時間跟我創作的時間壹樣長“,假如他畫壹格要二十分鐘,我們就該註視這壹格二十分鐘。這書展,恰到好處地呈現了這個城市的特質:狹窄、密集、高速。
智海畫中的憂郁,乃是壹種室內的憂郁。霍普可以把壹間明亮的房間變成整個無意義城市的象征,智海則可以把街道和沙灘變成四面墻裏的家具。
室內,指的並不是壹個實際的物理空間、建築物的內在,更像是壹種品質和氛圍,例如墻角的暗影,經過玻璃窗戶的光線,與細碎的人聲和它引起的回音。
出門是為了尋找自己 -----《彳亍地平線》
在漫長的旅途中,我不斷在擷取土地、人民、歷史所賦予的壹切,壹直不斷地在承受,沒有付出。作為壹個旅人,我不屬於任何地方,潛遊在不斷轉變的各個國家。人民所承受的苦難與快樂,都是隔了壹層距離來感受,實際上我沒有任何具體的奉獻。
我突然了解到,身份是壹個很重要的標誌。因為有固定的身份,崗位就是確認了,就能夠具體通過這個身份而進行回饋。說得老套壹點,就是為社會出壹份力。然後就是回家的時候了。
原來出門不是放棄責任,而是要更明白地尋找與確認自己的責任。
村上春樹的另壹面
不知為什麽,我對村上就是提不起興趣。有壹陣子人人都在說他,像引用聖經般地引用他,所以我就像躲避玉女歌手似的躲他。
直到我看了《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麽》,對他有了全新認識。
我應該是喜歡他的,因為他翻譯成日文的幾位大家全部是我心目中了不起的大家。並且我特別佩服這種生活極有規律的藝術家。他們不把寫作當成創作的藝術,那是傾向於漂浮的自由行當,而是非常懇切地承認,這就是“工作”。
“如果說寫文章是頭腦的勞動,那麽寫完壹本完整的書,不如說更接近體力勞動。。。”對於壹個深恐自己才能有限的作家來說,用心呵護、小心養育這種“才能“真的是太重要了。規律作息,不至於寫的時候喪失焦點,精神散亂。
“坐在書桌前,精神集中在雷射光的壹點上,從虛無的地平線上升起想象力,生出故事,壹壹選出正確的用語——這樣的作業,比壹般的想象需要更大的能量,且必須長期持續。“
假如壹個作家不能無愧於心、很踏實地告訴別人“我的工作就是寫作”,他多半不會是個好作家。
“牛肉在哪裏?“
結論之壹是全世界的足球流氓都會互相學習,但是發狠的目標和程度是不同的。
談論足球,就要熱情投入,雖不必變成職業球員,起碼得是個重度球迷。每逢賽事必熬夜觀戰,然後第二天頂著雙熊貓眼見人。這樣子寫出來的東西才有球場的草香味,沁人心肺。
至於資深球迷嘛,誰會服氣誰呢?
“足球是最美麗、最人性的運動,用儀器代替裁判要是行得通,何不幹脆用機器人代替球員。”
《守門員的焦慮》—— 壹種獨特的註意力偏差現象。
就像騎單車,妳越是想思考騎車的物理機制,越容易摔跤;同樣,妳越是要反思自己認知世界的可能條件,妳越容易迷失。
壹個想得太多的球員,註定是失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