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這對情侶說不定早就結婚了,這麽有意思的瞬間,估計現在他們看到也會笑起來。記得當時這位大哥見我舉著相機,還回頭沖我笑了笑,像是在說:小子學著點啊。
重慶男人耙耳朵,在他們看來是壹種美德,也是調劑生活的壹種方式。重慶男人還有很多自己的悠然趣味。他們愛老婆,愛吃,愛下廚,愛講段子,愛調節氛圍,愛打麻將。
幾年前我去重慶,到了俊鋒的宿舍。西南大學新詩研究所的宿舍,自然堆滿了各類詩集,像是個小型圖書館。俊鋒說,不用在意不用拘束,室友都很隨意的。晚上壹起吃火鍋,見到了其中壹位室友,重慶本地人。
壹落座,那位哥們幾乎承包了所有的段子和笑料,聊詩講段子,神侃胡吹,樣樣皆可,拿捏到位,壹桌子人樂不可支,前仰後翻。他每周會串各類場子,還要到校外麻將館打三晚麻將。
重慶人愛打麻將也是出了名。在重慶不會打麻將,妳不會有太多朋友的。
夏天的傍晚,嘉陵江邊或其他河灘有很多搭的棚子,重慶人把腳泡在水裏搓麻,打完麻將喝啤酒吃烤魚,安逸。
說起重慶男人,我想到了棗哥,張棗。他是湖南人,在重慶求學、寫詩、生活。他嘴饞,愛吃,愛玩,嗜酒抽煙,有趣,有腔調。他也壹再說,“要生活,有趣的生活”。
他異常迷戀美食,曾在初次見面的朋友家裏,脫下皮外套,換取人家陽臺上晾曬的火腿。
他的氣質跟重慶的氣質太契合了,仿佛壹到重慶,他的詩更有趣起來。
他的詩像他的名字,是甜的,甜得有趣。“想起壹生中後悔的事,梅花酒落滿了南山。”這壹句成了重慶南山的名片。張棗的詩,他的元詩理論,不必多說,讀他的詩就好了。
他對待寫作異常嚴苛,如履薄冰,稍不滿意就親手毀掉,《鏡中》就是險被毀掉之際,被柏樺搶了回來。
由於寫作的自覺與嚴苛,他壹生只留下了百余首詩。壹首壹首讀他的詩就夠了。好詩就像魚湯壹樣,需要自己去感受它的熱氣騰騰,挑開它的魚刺,去嘗它的鮮美。
(忍不住放壹張棗哥的帥照)
有時候,有趣與有趣之間像是磁鐵壹樣,必然會相遇。跟張棗相遇的壹位朋友叫黃珂,他是重慶人,商人,美食家。
他年輕時就跟張棗相識,同是愛詩愛文藝,同是吃貨,張棗的味蕾在黃珂這裏得到了解放。黃珂又好廚藝,最擅長牛肉湯。張棗後來寫了本《黃珂》。
重慶有濃郁的碼頭文化, 黃珂後來去了北京,也將江湖碼頭帶到了北京。
不問是誰和來歷,進了望京606號門都是客,來了就吃 ,吃好抹嘴走人,再來壹撥,熱鬧的流水席擺了近二十年。
席上有詩人畫家編劇導演,也有落魄失意青年。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名人富豪,大家圍著流水席吃重慶菜。
孟嘗君不過食客三千,黃珂有“望京孟嘗君”雅號。
不管是名士風流,抑或灑脫的行為藝術,或是舌尖上的文化沙龍,黃門宴都是獨特的存在。
家宴天下,流水人生,是壹種豪氣、包容,也是對生活大徹大悟的通透。
不管出於什麽目的,衍變成什麽,其初衷都與黃珂愛玩、愛美食、愛交朋友的特質有關。這多多少少也是重慶男人的某些特質。
大江大山的山水地貌多多少少也影響了重慶人的性格。重慶男人的豪爽、大度還不同於北方大老爺們的,他們的豪氣裏還有壹種如流水般的細膩,比如他們愛老婆。所以耙耳朵,比如能下廚燒壹桌子好菜。
(北京有多家黃門重慶火鍋,我吃過望京壹家小火鍋,環境舒適,食材新鮮,牛肉湯確實不錯。)
在北京的時候,有壹次參加壹次新書發布會,在燈光閃爍的席間,我看到黃珂拿著紅酒杯若有沈思,如同張棗在散文裏寫到的黃珂的“枯坐"。
後來我也參加了幾次黃友的電影聚會,黃珂出錢包場,播放的是非常小眾的獨立電影。電影播放完,他微笑著點頭示意,大家壹同走出影院,他戴上黑色的禮帽,整理好風衣,消失在深冬北京的寒風中。
沒記錯的話,阿城生於北京,祖籍是重慶。阿城阿老不必多說了,作家中的作家。王朔說,北京每幾十年要有壹個人成精,這幾十年養成精的就是阿城。
阿城的三王不必說,短篇筆記小說不必說,雜文、隨筆等等,都是經典。他的書我翻過很多遍,每次感觸不同。
有時心情不好,我會再去翻阿老的書,翻完心情平靜許多。不是治愈系,沒有雞湯,有時是被他的有趣、智慧,以及故事本身,或是閱讀的快感撫平心情。
他老老實實地講故事,像個老者或師爺,在妳沈浸之際,用煙袋鍋敲壹下妳的腦袋瓜,妳像壹下子開了竅,腦冒靈光。
為什麽老翻阿城的書,有時試著翻其他人的書,翻到壹半或勉強翻完,更窩火,操,寫的什麽玩意啊。因為沒有誰像阿老這麽可靠啊,他老老實實講故事,他講的是斷根的道理,他的每壹個字都可靠。
(忍不住放壹張阿老的照片)
仿佛有趣就是重慶人的壹種本能,或是壹種自然的氣質。重慶男人灑脫、有趣、有才,插科打諢,喝酒搓牌,貧嘴吹水,寫詩聊黃段子,有的人真是無所不能,簡直完美啊。
重慶女孩除了漂亮,壹開口黏長俏皮的腔調,就多了幾分妙趣。仿佛生活對重慶人來說,才是壹場有趣的體驗。我所遇到的重慶人,不論男女,性格都很好。不知道有沒有媒體統計過各地的自殺率,我想重慶肯定是墊底的。
重慶男人多愛辣,愛吃,愛下廚,愛老婆,愛交朋友,愛有趣之物;生活灑脫自在,豪爽有趣,他們的朋友自然很多。
明人袁宏道有言:“余觀世上語言無味面目可憎之人,皆無癖之人耳。”張岱在《陶庵夢憶》中也寫道:“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壹個人有嗜好,有好奇心,有沖動,有執著,都是好事;若眼中空洞無物,淺嘗輒止,無壹熱愛之事,推物及人,怎會付出真情?又怎會創造出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