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鄒紀盂
出版社: 中國文聯出版社
ISBN號: 7505951696
出版時間: 2006年2月
自從孔子的高足子夏提出“學而優則仕”,孔子及其弟子並身體力行地在列國間的仕途上長期奔走之後,仕途與中國古代文人便結下了不解之緣。
文人為什麽要入仕?還是用孔的話說:“學也,祿中其中矣”。對這句話,宋朝的皇帝宋真宗趙恒寫過壹首《勸讀詩》,形象在予以闡釋:“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村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女如玉。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誌,五經勤向窗前讀。”
這種追求,有實現了的,無論是春秋戰國時期的“立談而致卿相”,或者是科舉時代的“朝為田野郎,暮登天子堂”,仕途上是有不少這樣的幸運兒的!仕途,仿佛是壹條平直的康莊大道。
作者簡介
鄒紀孟,中國青年政治學院東方文化研究所教授,暢銷書《權力規則——中國歷史上的官場遊戲》壹書的作者。 鄒紀孟教授主攻中國古代政治文化和官場問題,是研究中國歷代官場和權力問題的專家,也是這壹領域的主要開拓之壹,***作品還包括《宮廷風雲》、《宮廷風雨》、《智者與治者》、《馭人與禦人》等。圍繞中國歷代官場及傳統文化的問題,鄒紀孟教授已有數百萬字的著作問世。
仕宦,異化的權力遊戲
來源:《新京報》
我壹向對仕宦之類的圖書涉獵不多,大略這類圖書無非是想攤出壹套關於中國官 “場”的諸如權謀故事、處世方略乃至官場黑幕等等,這種類似的“厚黑學”,看上去千差萬別,最終強調的都是壹個獨特的“場”(官場)的生存規則,只不過淹沒在中國人錯綜復雜的人情唾沫裏,更顯得撲朔迷離。鄒紀孟的這本《學而優則仕:中國文人的仕宦生涯》或許並不止於此,作者的野心乃是要通過壹系列的知識分子的形象去梳理壹個有關“仕”的傳統,只不過作者喜歡的是通俗講史的方式。
“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這只不過是孔子的弟子子夏的壹句話,鄭玄的《正義》作解:“古者大夫士,年七十致事,則設教於其鄉,大夫為大師,士為少師,是仕而優則學也。學至大成乃仕,是學而優則仕也”,而朱子的《集註》註的是:“優,有余力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及其余。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驗其學者益廣。”
之所以不避繁縟地引用這些古註,是因為無論在漢儒還是宋儒來看,對 “優”的理解並無本質的差異,都是“有余力”,這裏“學”與“仕”,用朱子的話來說是“理同而事異”,並不是手段與目的的關系,換句話,從“學而優則仕”到“學以致仕”,是壹個“仕宦”傳統的轉向,壹種“士”的理想在這裏悄然湮滅。前壹句“仕而優則學”漸漸隱去,後壹句“學而優則仕”卻成為千古以來中國知識分子的文化選擇。
余英時先生在《士與中國文化》裏認為: “士已從固定的封建社會關系中遊離出來,進入‘士無定主'的狀態,這時社會出現大批有學問有知識的士人,他們以‘仕'為專業,然而社會上並沒有固定的職位在等待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便有了‘仕'的問題。”“仕”的本義乃是“士”在其“位”(即士人),而恰恰只有“不在其位”,才有“仕”的問題。我們本能地把“仕”等同於“為官”(仕宦),這多少是中國歷史內部權力異化後的印象,“仕”被簡單地理解為“如何獲得其位”,而“位”又進壹步成為權力的象征,“學”與“仕”便如同壹根不斷拉緊的橡皮筋,“仕”成為異化的權力,而它的異化,同時也改變著“學”的最終目標。難怪於宋真宗趙恒的那首《勸讀詩》“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女如玉,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誌,五經常向窗前讀。 “這首詩羅列種種”學“的好處,是各種權力(勢)想象的疊加,最終歸結到”五經“(學)上面,”學“成為致”仕“的最為有效的手段,”仕“成為”學“的終極目標,這樣壹來,目的和手段分化,在”士“的傳統的背面,也同時伴隨著壹個”仕“的潛流,”仕“在壹定的歷史階段,是那個時代知識分子實現理想的最現實的出路。
本書作者多少是要在歷史中各類形形色色的知識分子的個案裏,找到中國文人的 “處境”,“士”的理想與權力欲望的碰撞,“仕”的社會機制與選拔機制,“仕”的道德自律與內在修養……而另壹面,是“仕”的心路歷程,如憂患、忠君、悲己、功利心等等,這些伴隨著仕途生涯,當然,也包括壹些仕途失意的心理安慰機制,事實上像“南柯壹夢”這樣的故事,雖然宣揚富貴功名如雲煙,接近於道家的觀念,但這並不意味著那些沒有得到“位”的士人,會自動放棄追逐名利與地位。這樣的夢也可以曲折地看成是那個年代在“仕”的圍城外面,失意知識分子的壹劑“安慰劑”,它可以舒緩苦痛,但不能根治關於“仕”的癔癥。
“士”的理想與現實的對立,諸如範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憂患意識,這也是士的理想品質,是所謂“在其位而謀其政”的必然要求。“專制制度最令人憎惡之處便是權力控制了壹切,使人沒有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置身仕途之上的人,自然要受其控制。即使超然於仕途之外,權力也不放過妳”,可以說作者發現了中國知識分子獨特的權力“場”,好像是鐵屑在磁極的中央聚集,這些權力的碎片在壹開始就決定了他們未來的方向。此前,知識分子所受的“士”的教育,讓他們始終懷著壹種“士”的理想,他們壹方面要面對理想,另外壹方面又在權力場中掙紮,仕宦,是壹種變質的權力,他們從壹種單純的“士”的理想蛻變成壹種權力關系,壹種控制與反控制的權力“場”,在“場”上的任何壹個磁極都會指向同壹個方向,這正是作者要向我們宣示的權力規則,而“學而優則仕”就變成了第壹張倒下的多米諾骨牌,壹開始,就意味著文化場域裏壹種不安的“連鎖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