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同樣也缺乏人民性。這壹點對比壹下老黨員陳巖石就很明顯,陳巖石恐怕是最恨祁同偉這種人,同桌子吃飯都嫌臟的那種。
壹位幹部缺乏黨性和人民性,剩下的只能是權利和欲望的囚徒,以及極端封建、幼稚和剛愎自用了。——祁同偉恰巧就是這麽個人。
他與高小琴的相遇相愛到最後的各自毀滅,可算是書生與名妓的現代翻版,悲劇是必然的。
1. 弛情溫柔鄉,尋找心理補償和心理平衡
高小琴本質上是男性世界的玩物,是商人用來滲透高官的工具,因此她不是普通女性,也不是真正的女企業家。她的性質等同於綠珠、貂蟬、李香君、陳圓圓……。總之壹句話,是豢養的、異化的,跟青樓女子、交際花沒什麽區別。
祁同偉之所以對高小琴壹見傾心,主要是尋找心理補償。大學時代風華正茂的祁同偉為提升仕途不惜拋棄陳海的姐姐轉而娶了大自己10歲的梁璐,因為梁璐的爸爸是政法委書記。這種付出慘痛代價的屈辱感與高小琴失身商痞權貴的悲慘命運容易產生強烈***鳴,從而相互慰藉。
在祁同偉看來,與官場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相比,與自己心如槁木、顏色漸褪的老婆相比,這位地位卑賤的風塵知己是純潔的,是值得愛戀和追求的。因此,他們建立了真摯的感情,甚至願意飽嘗生離死別之苦。
換句話說,如果祁同偉遇不到高小琴,也會遇到李小琴、孫小琴;即使遇不到,也會自己養壹個。——看看近些年曝光的高官情婦,也未必都是肉體關系,痛哭流涕說兩人之間“有真感情”者不乏少數。他們這種“感情”,尋找心理補償和心理平衡的成分恐怕是居於首要地位的。
2. 肉體上失去“貞節”,卻又要守望愛情貞節的錯誤愛情觀
祁同偉毫無愛情基礎的婚姻,與高小琴的“失貞”沒有本質區別,這種身心分離的感受渴望將自己的愛情只給壹個人,寧死不易,以此來彌補他們在“貞節”問題上的心理缺憾。高小琴明知祁同偉有妻室卻決意與之相愛,不要任何名分,也不敢奢望名分。這壹點讓祁同偉感嘆說她“大氣”。實際上,就是這種心理的突出表現。
《金瓶梅》裏有壹位韓愛姐,她先被西門慶作為禮物送給奸相蔡京的管家翟謙為妾。後來蔡京倒臺連帶翟謙也被充軍,致使韓愛姐無法繼續在京城生活,只得和父母逃生到臨清。因衣食無靠,於是和母親壹塊淪為了暗娼。就在此時,遇到了落魄的西門慶女婿陳經濟,幾度“露水”之後,韓愛姐真愛上了陳經濟。但沒多久,陳經濟因與春梅私通,被人殺死。韓愛姐為陳經濟哭得死去活來,決心為陳經濟守節。有人多次勸她嫁人,好有個生活保障。她回答道:“奴既為他,雖刳目斷鼻,也當守節,誓不再配他人。”為拒絕再嫁,竟然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割發為尼,32歲以疾而終。陳經濟和韓愛姐沒有舉行過婚禮,連妾都算不上,而韓無名無分卻願意為壹個人守節,在常人看來實在費解,更何況像陳經濟那樣豬狗不如的東西!
這裏面大概只有壹個解釋:愛情只有壹次,已愛過了,即使再經歷幾人又如何?即使對方是豬狗、是木頭又如何?在無常的人世間,總有壹樣需要堅持,那就是愛,也只剩下這個了,所以,不惜以死明誌,即使仍然有活路可走。
因此,從這壹點上看,祁同偉最後吞槍自殺,既有“英雄”末路的草莽,也有殉情的成分。
3. 書生與名妓的愛情故事,往往女性形象更為鮮明
老實講,《人民的名義》中,沒有真正的女性,也沒有真正的愛情。
高副書記與妻子吳老師是“戰略夥伴關系”,無愛卻能維持婚姻的假象,吳老師的角色跟高副書記的參謀沒什麽兩樣。是對權利的追求和上流社會的面子把他們緊緊捆綁在壹起。
侯亮平和鐘小艾在家裏都能正襟危坐,經常相互進行“思想政治教育”(註意,我打了引號,意思是表面的、錯誤的),有壹種新婚之夜抄黨章的荒誕即視感。
李達康與歐陽菁,更多的是二十年相互支持的夫妻恩情讓最終的分道揚鑣添了些人情的味道,至於愛情,很多年前就沒有了。
所以,硬要從該劇中幾對主要人物關系中,找出真正的女性和真正的愛情,也許只有高小琴和她與祁同偉的愛情了。
這壹類愛情故事中,男主人公往往是消極的、軟弱的、陰郁的。而相反,女主人公則形象生動、性格鮮明,她們主動、大膽、勇敢,當遇到自己傾心的人,沒有絲毫的扭捏與羞澀。如果看過唐代的《霍小玉傳》、《柳毅傳》,明代的《杜十娘怒沈百寶箱》,或者是《西廂記》、蘇三之類的故事。其中的女主人公大體都是多才多藝,敢愛敢恨。那種炙熱、主動、直白的愛,往往讓受政治和生活擠壓的文士體驗到愛情的甜美。
所以,當高小琴長袖善舞斡旋於政商兩界,當她在酒席間演唱《沙家浜·智鬥》時,這個女性形象既很類型化,又很立體。但她終究不是真正的阿慶嫂,因為她人生的“第壹顆扣子”就扣錯了,既愛錯了,也走錯了,之後就壹錯再錯,無法回頭。對於她而言,命運是個圈套,自己的不懈奮鬥以及堅持,更是壹個越箍越緊的圈套。所以,悲劇是必然。
當然,我單挑出祁同偉與高小琴的情感戲拿出來分析,並沒有表達有情人未成眷屬的遺憾,也並非贊同他們這種關系。更沒有說,侯亮平與鐘小艾、李達康與歐陽菁就沒有愛。只是說,祁同偉在愛情上的認識,跟他在政治上的幼稚是同壹水平,基本還停留在他大學時期當學生會主席的書生水平線上,甚至還退步了。
實際上,中國人的愛情心理是極為復雜的,相比較西方人而言,更傾向於追求平和深厚的接納和友情,而且帶有明顯的道德化色彩,在愛情中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什麽樣的想法是對的,什麽樣的想法是不對的?我們對自己有明確的要求。性和情這兩樣東西,中國人很容易區分開,常常會聽見愛情是“知覺”的產物,而婚姻則是“思維”的產物的論調,以至於現實生活中“愛情在左,婚姻在右”。
婚姻帶有進化選擇的色彩,條件處於劣勢淘汰率會很高,而現代社會中的愛情由於交往的擴大,表現出更多的隨意性、間斷性、不確定性以及無深度的泛感性化等特征。這是需要我們清醒認識的。
由此也可見,人的成長是壹輩子的事,對愛情和婚姻的理解,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