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是怎麽回事？

“足下”是怎麽回事

“足下”是壹個敬辭，下對上或者同輩之間都可以尊稱對方為“足下”，意思跟今天的“您”相近。

《戰國策.燕策》中收錄有投奔趙國的燕國大將樂毅回復燕惠王的壹封信，開篇就寫道;“臣不佞， 不能奉承先王之教，以順左右之心，恐抵斧質之罪，以傷先王之明，而又害於足下之義，故遁逃奔趙。”“斧質”是古代壹種酷刑，將人放到砧板上，用斧頭砍死。

這段話的意思是:臣不才，不能遵循燕國先王的教誨，來順應大王您左右官員之心，恐怕犯下斧質之罪，這樣既傷害了先王的英明，又有害於足下您的仁義，因此遁逃投奔了趙國。

樂毅是臣，燕惠王是君，這是“足下”之稱用於下對上。同輩之間互稱“足下”的例子則更多，此不贊言。

人們會覺得這個敬稱很奇怪:既然是尊敬的稱呼，怎麽能把對方稱為腳下呢?

原來，這個稱謂的由來還有壹個令人心酸的故事呢。晉人嵇含所編撰的《南方草木狀》中引述了西漢東方朔在《瑣語》中的壹條記事: “木履起於晉文公時。介之推逃祿自隱，抱樹而死。公撫木哀嘆，遂以為履。每懷從亡之功，輒俯視其履日:悲乎足下！足下之稱，亦自此始也。

再後來，南朝梁文學家殷蕓所著《小說》壹書中則 寫道:“介子推不出， 晉文公焚林求之，終抱木而死。公撫木哀嗟，伐樹制屐。每懷割股之恩，輒潸然流涕視屐日:‘悲乎足下!足下之言，將起於此。”綜上所述，這個故事源自晉文公和介子推(也寫作“介之推”)。

春秋時期，晉國的公子重耳被逼逃亡國外十九年，顛沛流離，有時候在流亡路上實在沒有食物可吃，只好吃野菜。侍從介子推看到這種情形，就不聲不響地割下大腿上的壹塊肉，燉成壹鍋肉湯，端給重耳吃。

回到晉國之後，重耳當上了國君，即著名的晉文公。剛剛即位，晉文公就開始大行封賞，把逃難時期跟隨自己的人都封了大官，這些人也毫無愧色地接受，介子推引以為恥，和母親經人隱居到了今山西省介休市的綿山裏面。

為了逼介子推出山，晉文公下令放火燒山，沒想到介子推十分倔強，竟然抱著壹棵樹活活給燒死了。晉文公非常悲傷，撫摸著這裸樹痛哭不止。哭完了，晉文公令人伐下這棵樹，讓鞋匠做成壹雙木履，天天穿在腳上，以此紀念介子推的割股之功，還常常看著腳下的木屐說:“悲乎， 足下!”後人因此就把“足下”作為對對方的尊稱。

不過，在為《史記秦始皇本紀》所作的集解中，南 朝學者裴駟引述蔡邕的解釋說:“群臣士 庶相與言，日殿下、閣下、足下、侍者、執事，皆謙類。”如此說來，“足下” 之稱意味著不敢直視對方，猶如說:我只敢盯著您的腳下說話。

東方朔《瑣語》、劉敬叔《異苑》和殷蕓《小說》都是小說家，更原始的文獻《左傳》和《史記》中都沒有介子推被燒死的記載。因此這個流傳的故事很可能是杜撰出來的，菲類的解釋則更為可信。但 不管怎樣，“足下” 的稱謂卻就此流傳了下來壹直沿用到今天，不過更多是用在書面語或者書信之中。

更有趣的是，清明前壹日或二日的寒食節竟然也跟這個莫須有 的故事扯上了關系。東漢學者 桓譚在 《新論.離事》篇中寫道:“太原郡民， 以隆冬不火食五日，雖有疾病緩急，猶不敢犯，為介子推故也。”“火食”即吃熟食。這顯然是太原郡所轄的介休壹帶的風俗。

《後漢書.周舉傳》中也有類似的記載:“太原壹 郡，舊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龍忌之禁。至其亡月，鹹言神靈不樂舉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輒壹月寒食，莫敢煙爨，老小不堪，歲多死者。舉既到州，乃作吊書以置子推之廟，言盛冬去火，殘損民命，非賢者之意，以宣示愚民，使還溫食。於是眾惑稍解，風俗頗革。”

所謂“龍忌”，“龍” 指二十八星宿中的東方青龍七宿，其中的心宿=乃木火星，寒食禁火，故稱 “龍忌”。“爨(cuan) ”指燒火做飯。根據這則記載，可見東漢時的寒食節在盛冬季節，而且長達壹月之久!這壹陋俗周舉革除之後，久經演變，才最後定型於春季，歷代相沿。

據《周禮》載，周代時已有禁火之制: “中春，以木鐸修火禁於國中。”用木鐸警示眾人實行火禁，這是因為仲春時節天幹物燥的緣故。這才是寒食節的真正起源。

晉人將之附會到介子推身上，無非是為了紀念他而已。介子推的“割股之功”竟然壹舉敷衍出影響中國兩千多年的兩大事件“ 足下”的敬辭、寒食節的民間習俗真可以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