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春,徐遲在燕京大學寄讀期間,第壹次對壹位少女產生了感情。這位
少女叫沈淑賢,是天津南開女中學生。在壹個新月的夜晚,他倆沿著從燕京大學
到清華大學的小溪散步。
徐遲寫成了壹首小詩:
這是壹個小月亮的夜,
壹千個詩人寫不出壹名詩。
卻有幾個大星星,
在水面舞著灼灼的影
暑假裏,徐遲回到南潯鎮洗粉兜家中的小樓。壹首給遠方女友的詩又從心中
落到信箋上:
躺在床上的時候,
我不相信我們中間是遠離著的,
有三個省份,
有壹條三千公裏的鐵道,
有黃河和長江。
然而,他與沈淑賢並沒有從好感發展到愛情。
這年秋天,徐遲因家裏經濟困難而失學在家。閑著無聊,就讀詩、寫詩。這
位十八歲的青年成了繆斯的忠實信徒。他開始向文學刊物投寄詩稿子了,只是還
未受到編輯的青睞。
冬去春來,草長鶯飛。徐遲和南潯中學初二的壹位女生桂麗慧相識了,並很快地
成了壹對小情侶。他倆在鎮外的田野、桑林中遊樂,在河面的小橋上觀賞水中的
魚兒,常常流連忘記歸。
但是我們的攝影機的銳利的鷹眼,
卻記錄了感情的韻與旋律,
而且也記錄了我們乳色的三月回憶,在風景的貼照片中,
它被列在:壹九三三年三月十七日這個編年記之下。
——《橋上》
在徐遲的眼裏,這位桂麗慧小姐:“年輕、熱情、歡快,她有壹種粉妝玉琢
的豐腴和白皙的美。”他說,“我們每星期見壹次面,感情濃起來了,每個星期
日壹過就盼望下壹個星期日的到來,到時候溫度也要升上壹點。”
誰知當他在壹封表白自己的信裏,把他曾與沈淑賢有交往說出來之後,這位
桂小姐毅然決然地永遠離開了他;而當他把桂麗慧的結果告訴沈淑賢之後,就再
也得不到遠方佳人的信箋了。
此時的徐遲在情場的雙重挫折下,異常痛苦,心中充滿了惶惑、迷憫:“嗚
呼!這是怎麽壹回事。生命之中怎麽會充滿了這麽多的誤會呀! 我整個兒地輸了,
輸完了。誠實的男子多麽不幸!正應了我家鄉的壹句土話:駝子跌壹交,兩頭不
著實。’我感到了無言的悲哀。”他從這兩件事得到了壹個教訓:“不必要的忠
誠,反而敗事。”
唯壹使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在寫了近壹年的詩後,終於有壹首詩為《現代》
雜誌的編輯施蟄存采用。神聖的文學殿堂之門終於被他叩開了!
1933年8月,徐遲得到家裏給的壹筆錢並弄到壹張假證明之後,考取了燕京大
學,成為英文系三年級的正式生。入學後,他寫詩、譯詩、作文章,繼續給《現
代》投稿,並結交了《國聞周報》的編輯沈從文。
他經常到燕京圖書館裏讀書、寫作。有壹天,壹位閱讀約翰·彌爾頓著作的
女生吸引了他。於是,他大著膽給這位名叫嚴文莊的同班級女同學寫了壹封信。
想不到竟然收到了壹只藍色小信封的回信,署名是“Margaret(瑪格麗特)”。這
封寫得才氣盎然的信,把他弄得又驚又喜。他倆密切地來往起來。
不料這時他報考的假證明被燕大註冊處查出來了。學校讓他退學,並與東吳
大學聯系好,使他能回到東吳大學讀二年級。他不得不離開女友。他曾說:“我
對瑪格麗特的端莊姿色和豐富才華是傾倒的。她真是才貌雙全。她所有的信寫得
有學問有文采。因此從壹開始我在她面前就感到壹種自卑感,認為我是決計的配
不上她。而她這垂青於我是對我的壹種恩賜。我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想能
和她友好地往來,能保持壹種帶壹點兒傾心的友誼就是我的非凡幸福,可讓我終
生膜拜,馨香祝禱的了。”
這年的歲尾,徐遲冒著凜冽的風雪上街買了壹份印有鮮紅玫瑰的日歷,贈給他的
瑪格麗特。他還為此寫了壹首《寫在日歷紙上的詩》:
在年歲更始的元旦日,
贈送妳繪著玫瑰花的日歷紙。
於是扣著列車的窗沿的下巴,
喃喃自語的離開了古城。
乘坐在京滬快車上的這位青年學子和詩人,隔窗望著漫舞的雪花,心裏默念
著:“再見了,我的竊窕淑女! 我的瑪格麗特!”
1934年上半年,他壹邊在東吳大學英文系二年級就讀,壹邊寫詩作文,在
《現代》、《矛盾》、《時代畫報》、《新小說》等刊物上發表作品。並結識了
汪錫鵬、潘子農、徐蘇靈、郭建英、杜衡、葉靈風、穆時英、劉吶鷗等人。學期
結束前,他突然宣布不參加考試,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是作家,而且家庭經濟困
難,決意自動退學,好省些錢讓他弟弟能在清華大學讀到畢業。
徐遲退學後回到家鄉南潯鎮,被南潯高等小學校長聘為教員,教小學六年級
的語文、英文和音樂。
這年10月是他二十歲生日。這天,徐遲收到壹份意外的生日禮物:兩罐英國出產
的茄立克牌香煙,在當時,這是最高級的香煙,每月薪水15元的他,是想都不敢
想它的。看了壓在香煙罐下的紙條,才知道煙是同樣壹位未婚女教師王岫雲送給
他的。
王岫雲,像桂麗慧那樣美麗,身材豐滿,紅顏櫻唇,大眼睛,而且比桂麗慧
成熟。然而她只知道徐遲收下了她的禮物,卻不知此時吸引徐遲的另有——個少
女——藝友班的學員屠敏和。而且,他倆早已在心底暗暗相戀著。
面對王岫雲介入,徐遲感到為難了。他必須在倆人之間作出壹個明確的選擇。
於是他第壹次約屠敏和到學校後面的魚池邊會面。可巧被王岫雲瞧見了,這使得
王岫雲頓時滿面秋霜。學期壹結束,她就換到另壹個學校任教,與徐遲中斷了剛
建立起的關系。而徐遲對屠敏和的追求更加緊了。十二月初,他拿到壹筆稿費,
立即去綢緞店裏挑選了兩幅花紋幽雅、色調柔和的絲衣料,親手送給了屠敏和。
徐遲的母親陶蓮雅得知兒子愛上了屠家的女兒,就請擔任鎮商會副會長的慶
叔,到屠家為他去說親。徐遲不以為然地說:“既然我愛上她,就看她愛不愛我。
她愛我就行了,要問什麽家裏同意不同意!”母親卻搖了搖頭說:“我估計妳的希
望很小,屠家是大戶,比我們家闊氣得多。”果然如此,屠父以兩家不是門當戶
對,拒絕了徐家的求親。他聽了非常沮喪,經常到小酒店去以酒澆愁。不過,他
心裏仍有壹線希望:“只要敏和願意跟我結合,誰也不能阻擋她!
壹個星期天的上午,潯中籃球場邊。徐遲與屠敏和並肩坐在壹條觀看比賽的
長凳上,低聲交談。
“妳的終身大事是妳自己,還是要由妳家庭代替妳作出決定的?”他問。
這位安靜、羞澀、柔美的女郎,只是把頭閃了壹下,讓烏黑的長發遮住她的
臉。
他見她沒有回答,就逼進壹步問:“回答我,是妳自己還是妳家說了算數?”
屠敏和愁容滿面,仍然緘默不語。聽到徐遲又問了兩次,才答道:“我怎麽
能自己決定呢?”
“唉壹壹”徐遲聞言嘆了壹口氣。他本來想只要她願意,倆人就可以遠走高飛,
離開封建家庭的樊籠。如今她對自己無能為力,還有什麽辦法呢?才二十歲的他,
再次受到愛神箭矢的重創。除了上接香齋飲酒澆愁,只好作詩抒懷。他為屠敏和
寫了壹首又壹首漾溢著愛情芬芳的小詩,如:
妳的頭發是壹道籬笆,
當妳羞澀地壹笑時,
紫竹繞成了那兒的人家。
———《戀女的籬笆》
不少詩裏蘊含著他苦戀的情緒,如:
故鄉曾是木舟在碧雲碧水裏棲止的林子,
故鄉曾使我的戀愛失落在舊道德的規律裏,
我從故鄉出走的時候,
蠶蟲在各食著桑葉,
又到處是流長飛短的對我的戀情的叱責。
——— 《故鄉》
1935年的春夏兩季,他是在“比較痛苦”的心情支配下度過的。他仍鐘情於
屠敏和,跟她見面,為她作詩;屠敏和也為他抄詩、整理詩。然而,這位大家閨
秀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他們之間是“沒有交流的愛情”,如徐遲所說,“其結
果只能是分離,各走各的。”
這幾年,也有青年女子主動接近他而為他所不願接受的。壹個是前面所說的
同校女教師王岫雲,另壹個是他的好友靳文翰為他介紹的田姓姑娘,再壹個就是
與王岫雲伎同壹寢室的黃晉元。他曾在苦戀屠敏和的後期,跟黃晉元合演過袁牧
之的劇本《壹個女人和壹條狗》。他倆的演出獲得了很大成功。徐遲晚年回憶此
事時寫道:“演戲時我們合作得很好,但演完了她從來不多理我。我也並不想和
她再繼續往來。這真是糟糕的事,可以手到擒來的放手不抓,早已證明毫無希望
的,我反而壹廂情願,戀戀不舍,我的戀情壹直是給予我的敏和的。”
這樣過了幾個月,徐遲再次陷進新的情網。
這年九月,他成了南潯中學的教員,還是教國文、英文和音樂。每天放學,
常經過原來任教的高等小學。他發現學校來了壹個教音樂、美術的女教員,並且
知道她叫胡文琴,於是就相識並交往起來。
胡文琴是無錫人,年輕,美貌,明眸皓齒,熱情開朗。從交談中,徐遲了解
到她父親曾任中國駐西班牙公使。她會畫油畫,也能彈鋼琴。在徐遲家裏,她臨
摹達。芬奇的名畫《蒙娜麗莎》。那“永恒的微笑”給徐遲帶來新的愛情。
有壹天,徐遲和她談起倆人可否訂婚的問題。她說要等寒假回去和父母親商
量壹下。壹聽這話,他心中猛然壹沈:這個新派家庭的女兒也要問家裏人嗎?
臨近春節,他收到胡文琴的來信。信中說,她母親了解到他的家境,沒有同
意。這封充滿外交辭令的信使他很惱火,他想:妳家裏雖有錢,未必很多,比我
這壹無所有的家庭肯定要好壹些,或者要好得多。那就好極了,既然妳家裏沒有
同意,妳自己也沒有表示妳反對妳家裏的不同意,我就明白了。我明白了!胡文
琴,我心中從此斷然地拋棄了妳,,我是壹點也不猶豫的。妳別怪我。 妳家裏
有家私,自然會找到壹戶門當戶對的家庭的。我配不上妳嗎 ! 妳也別怨我。即
使妳壹切都能使我滿意,而在這壹
點上妳不能使我滿意。既不能拋開妳的家庭,妳也就別想要得到我的愛情,甚至
友情也別想。
這麽壹想,徐遲的心裏倒平靜得多、坦然得多了。又想:可不能者這樣交朋
友談戀愛了,我應當工作了。此時是1936年元月,他全身心地投入了寫詩、小說
、散文和翻譯外國文學中。整天整夜地寫呀寫,房間裏煙霧彌漫。停筆時他便讀
書,讀了壹本又壹本的文學書、美學書、音樂書, 或者欣賞唱片。
壹個人往往身不由己,徐遲也難以例外。這年二月,他正專心地寫壹本書。
但也多少感到壹個人孤獨寂寞,他的心渴望著愛情的陽光、雨露。壹天早晨,他
在得中操場上,猛然看到陳松——他的學生,立刻怔住了,這是他所見到過的少女
中最美麗的。尤其陳松的笑聲像壹串壹串金色的鈴聲,又像是喜愛音樂的仙女撥
動了他的心弦。“好像壹個鋼琴家在抓著壹架大鋼琴的鍵盤,壹抓就是大把大把
的琶音,壹放又是壹串壹串的顫音。笑聲把整個田野、流水和晴空都震動,且為
之歡樂無涯了。“徐遲說:“這樣美麗的笑的樂音,聽得人毛孔暢通,連氣流也
被感染得欣欣然。”他特地買了壹本新的日記本,記下這天上午與陳松玩樂的情
景,又很快地以《六十四音符》為題,寫下壹首詠贊陳松的笑聲之美之迷人的詩。
自此之後的十天,徐遲的每天日記都寫著他對她的愛戀,而且壹天比壹天熱
烈。到第十壹天晚上, 陳松來和他見面了,他便將日記交給她看。她讀著讀著
臉上湧起了壹層層紅雲,忽閃著晶瑩的眼睛低聲道:“我完全沒有想到妳是這樣
的。”徐遲問:“妳是怎樣想的呢?”她說她不敢如此想, 只是很願意見到他。
倆人在暮靄中沿著學校運動場的跑道走了壹圈又壹圈。然後,他把她帶到自己佐
的小樓中,這時,“空氣裏有了春天的氣息。四周是黑暗的。”徐遲寫道,“我
突然捉住她的兩肩,把她推到墻上,然後猛烈地吻了她。我從沒有這樣激動的情
緒,因此我經歷了以前從未經歷過,從此以後再也未能經歷到的這樣的狂喜。人,
壹生只能吻壹次。”這壹吻是他終生難忘的壹吻。他說:
“當我的燃燒的嘴唇貼上她的燃燒的嘴唇時,那墻開始時還是穩定的,然後就
沒有,仿佛天上的群星也都紛紛墜落,或旋轉飛走。我們倆人被火焰燃燒著,火
焰的噴發燒毀了壹切。這是我的唯壹的——吻。這是神聖的吻,這是定情的吻。
得到這樣的壹吻應是我的超乎其他的人的罕有的幸福。當我們又恢復了知覺,而
兩唇分開的時候,我們不需要說什麽了,我們將永不分離了。”
他堅信自己和陳松“將永不分離”,並不僅僅由於“神聖的吻”、“定情的
吻”,更由於陳松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女與他以前戀愛過的少女有著絕不相同之
處,這就是當他間陳松:“妳舅舅來看我了, 為提親而來的呢。我說我要問問
妳。妳是聽妳家裏的,還是聽妳自己的?”陳松坦然地回答他:“我是我自己作主
的。”徐遲聽了喜悅地說:“那……太好了,太好了!妳是妳自己作主的,聽妳自
己的。妳真好,謝謝妳!”
1936年3月初,徐遲與陳松在《南潯周報》上登了訂婚啟事,在“怡豐園酒家”
辦了兩桌酒,宴請了兩家的近親與他們的朋友、同學。
訂婚之後,徐遲才了解到未婚妻陳松的家庭情況,才知道陳松的父親是個
“沒良心的男人”,她母親得知丈夫在上海有了“外遇”、又有了新家之後,曾
幾次自殺未成。所以,陳松兄妹三人壹直與母親相依為命,苦度日月。後來他們
與父親徹底斷絕了來往。
訂婚之後,徐遲與陳松的愛情又經受了壹次嚴峻的考驗。那是他在鎮上壹家
姓梅的有錢人家當家庭教師的時候,年方二八的梅家二小姐阿美對他產生了濃厚
的興趣,常常找機會親近他,有時靠到他的肩膀上,有時會撲到他懷裏。他不得
不正色地對她說:“我是有了人兒的。我已經訂了婚,是訂了婚的人了,可不能
這樣隨便的。”可是梅二小姐卻撒嬌地說:“訂了婚怕什麽,說解約就解約 !”
徐遲無奈,只好托辭請假。幾天之後,梅家的賬房先生使法子把他拖到梅家,請
他喝酒後推入梅二小姐的閨房。在
房中的姨娘借故走了出去,反鎖上房門,將他與臥在床上的梅二小姐關在房中。
梅小姐示意他在床沿上坐下,淒然地說:“妳不來上課,我病了。妳不知道我想
妳想得好苦。我想妳想出病來了。”
“梅小姐……”他說。
“叫我阿美。”她打斷他的話說。
“好,阿美。但妳不能這樣想呵,我有什麽值得妳想的呢?妳快把病養好,我
還是要來給妳上課的。”他說。
“我不是要妳來給我上課。上不上課,沒有什麽關系的。我要妳知道我的心。”
“唉,太晚了。”
“也沒有什麽晚不晚的!我不是告訴過妳,哪個愛妳妳愛哪個我都不管,即使
妳已經訂了
婚,也還可以解約。妳請妳家的軼唐叔叔來我家提親,家裏壹定答應的。 妳就
解約,不解約
也可以。我們兩個壹起出國去,到美國去,旅費、生活費,都不成問題的。”
她見他不聲響,就伸手把他的手拉過去按在她的胸脯上,說:“妳聽我的心,
跳得多麽厲
害!, ”
徐遲想縮回手,她按佐不放。他囁嚅著說:“梅小姐……”
“叫我阿美。”她閉著眼輕聲哀求。
“阿美。”他不知往下再說什麽了。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毅然走了出去。
理智終於戰勝了誘惑。後來他了解了陳松家的事後,更“驚魂久久,不能自
己”。因為陳松的父親在上海也是在壹個資本家裏當家庭教師,並且不顧已婚有
了子女而愛上了那家小組。
他說:“想到我幸好還能克制了自己,沒有落進阿美所布下的情網。否則我將是
壹刀刺向陳松,將會使她陷入不拔的深淵,會讓她和她母親抱終天之恨,而雙雙
地死去的。”對於這樁隱私,
徐遲壹直未和陳松說過,他早已有教訓:不必要的忠誠,反而敗事。
1936年10月,徐遲的第壹本詩集《二十歲人》作為邵淘美主編的《新詩庫》
第壹集第九種,由上海時代圖書公司出版;11月,他的第二本書《歌劇素描》也
在商務印書館問世。
然而,愛神仿佛永遠也不肯讓他得到休息。這年秋天,他結識了沈旭春,她
那烏黑的卷發刨花卷兒似的,壹綹綹地垂在兩肩及頸背,實在漂亮得很。這位二
年級的女大學生輕盈的體態,富有東方女子的溫柔情韻深深吸引了他,“她的美
是壹種知性的美,壹種明麗的美,壹種詩意的美。”他們開始通信,然後是假日
約會,在外灘看落日,到水上飯店吃飯……首先提醒徐遲的是他的好友戴望舒。
他說:“不要忘記妳是已經訂婚的人了。”他的三表哥也警告他:
“可不能讓那少女用壹綹綹的發辮捆綁住了妳的心哪。”這些勸告使他的頭腦清
醒了,他意識到必須控制自己的感情了。他便打電話對沈旭春說:“要是我變了
心,我就是—個不值得妳愛
的男子了,因此我不能再去看妳了。”沈旭春在電話中告訴他:“妳不能來,不
來也罷,可是妳永遠不能再來找我了。”這樣,徐遲才在懸崖邊上勒住了馬。
《新詩》1936年 l1月號上有他的壹首詩:《壹天的彩繪》,徐遲說:“是我們壹
起度過的壹個星期天的忠實的記錄。……詩裏,綜合了我們的愛情和生活,主要
是她的彩繪,她的形象。”
誘惑,壹而再,再而三,使徐遲驚醒:“我應該結婚了。我不是負心人,卻
又是負心人。我必須結婚,我非結婚不可了。”二十三歲的他,已找到真心愛戀
並已訂婚的女子,又有收入穩定的職業,還有壹筆筆稿酬,是結婚的時候了。
1936年12月,他得到母親的同意後,即前往南潯接陳松。這時陳松還在讀初
中二年級。她的哥哥陳銘德問徐遲:“陳松太年輕,才十七歲多,應該讀書,結
了婚恐怕讀不成書了。”他忙答道:“上學不成問題,已經和在壹所中學當教務
主任的朋友曹末風說好了。結婚晚壹點也可以,但希望她能跟我去上海,住在我
家,上學讀書,沒有關系,兄妹壹樣過壹兩年再結婚好了。”陳銘德又問:“妳
這人究竟靠得住靠不住,能否永遠愛我妹妹,忠實於她,不變心?”徐遲聽後坦白
地答道:“我曾經戀愛過多次,最後的選擇就是陳松,我愛妳的妹妹,我會忠實
於妳的妹妹的。”陳松的哥哥終於滿意地同意了,他說:“只要我妹妹願意,我
決不幹涉。我祝福妳們幸福!”
1937年元月1日,徐遲與陳松結為抗儷。自此以後倆人恩恩愛愛,壹直白頭偕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