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制“雪楓刀”,究竟厲害在何處?
騎兵曾經是我軍的壹個獨立兵種,在軍隊尚處在騾馬化時,騎兵以其快速、靈活和高機動性在戰場上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從北伐時期,到紅軍長征時期,再到抗戰和解放戰爭時期,我們都能看到騎兵縱橫馳騁的身影,建國初期我軍曾擁有十多個成建制的騎兵師,而時過境遷,隨著人民軍隊裝備水平日益現代化,騎兵早已式微,但我軍還保留兩個騎兵營的建制,戰士們身上的槍支、作訓服和馬靴已經過多次更新換代,但唯有壹款武器還依然陪伴著僅存的騎兵部隊,歷久而彌堅,這就是新中國研制的首款騎兵刀——65式騎兵刀。
清朝的八旗鐵騎曾經威震天下,然而在清中期以後,長期沈浸在安逸享樂環境中的八旗精英們迅速腐化,鴉片戰爭之際早已不堪壹戰,在嘉慶年間的壹次閱兵時,往日精銳的八旗馬隊居然出現了“射箭箭虛發,馳馬人墜地”的窘狀。在戰鬥力直線下降的同時,八旗馬隊的裝備也早已落後於時代,作為前現代意義上的騎兵,到近代他們在馬上作戰的武器依然以長矛、馬刀和弓箭,輔以少量落後火器,特別是作為騎兵常備武器的馬刀,無論是制作工藝、鋒利和耐用程度,還是操練技法都與西方近現代意義上的騎兵刀不可同日而語。
騎兵訓練的廢弛,加上裝備的極端落後,終於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結出惡果,1861年8月12日,在天津北塘登陸的英法聯軍遭遇清軍八旗阻擊,英法聯軍的800余名騎兵組成“墻式陣型”進行沖鋒,他們揮舞著手中鋒利的騎兵刀,迅速將來襲的3000名八旗馬隊沖散。9月21日,英法聯軍進入京郊八裏橋壹帶,並與負責阻擊的僧格林沁部遭遇,清軍先鋒是以蒙古科爾沁和八旗察哈爾部騎兵組成,他們趁著聯軍立足維穩,向著敵軍側翼發動沖鋒,在接近敵方陣地時,與英軍騎兵短兵相接,英軍的“女王”近衛龍騎兵團,由印度錫克教徒組成的“普比羅”騎兵團和“費羅”騎兵團輪番登場,他們組成整齊的隊列,以勢不可擋的墻式沖鋒瞬間撕碎了這些蒙古馬隊的攻勢。
在騎兵間的貼身肉搏戰時,身著布面甲衣,手持腰刀的蒙古勇士根本無法阻擋英軍騎兵刀的劈砍,很多蒙古兵竟然直接被砍斷了手臂。在混亂的戰場上,刀切碎肉的聲音和蒙古兵痛苦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清軍引以為傲的馬隊最終慘敗,這場戰役讓清軍看到,除了熱兵器的巨大差距外,在冷兵器搏殺中他們也全面落於下風。
此時,無論是八旗還是綠營,其馬隊裝備的基本兵器還是沿襲自明代的雁翎刀和柳葉刀,前者刀身相對平直適合直刺(因形似雁翎而得名),後者刀身彎曲適合劈砍(因形似柳葉子而得名),這兩種戰刀普遍出現在明清軍隊的武器庫中,在傳統制造體系下,這種武器並沒有統壹的制作樣式,材料配比和鍛打工藝全憑工匠經驗,成品的強度和鋒利程度五花八門,而限於落後的冶金技術,刀身韌性也不佳,更重要的是,無論是雁翎刀還是柳葉刀,加上刀把其長度也不超過兩尺七寸(90厘米),在馬上進行直刺和劈砍動作時十分吃虧。
而在八裏橋之戰時,英軍騎兵主力“女王”近衛龍騎兵團裝備了剛剛配發不久的M1853式騎兵刀,該款刀全長達到了104厘米,其中刀身長89厘米,刀身較為平直近似直劍,最大的特點是首次將刀柄和刀身融為壹體,強度和韌度得到了很大提升。在5年前結束的克裏米亞戰爭中,在與俄軍騎兵交鋒時,英軍的M1953式騎兵刀經常能直接將俄國人的頭顱全部砍開,展現出駭人的殺傷效率。與此同時,英印騎兵依然裝備老式的M1796式樣和M1822式騎兵刀,但其威力亦不可小覷,前者是英軍參考波蘭輕騎兵刀而研制的,全長96厘米,刀身弧度較大,刀尖部分進行了加寬處理,在滑鐵盧之戰中表現優異,後者則刀身較直較短(最長不過90厘米)但重量較重,在八裏橋壹戰中,英印騎兵的這
兩次鴉片戰爭的失利,終於讓清廷意識到自身軍力與西方的巨大差距,隨著洋務運動的開展,大批近代化裝備被引進中國,早期的官營工廠也開始進行試制槍支彈藥,但是對於近代騎兵刀,清軍似乎並不重視,雖然如M1853這類的西方刀具也被引進,但數量有限,而且整個洋務運動時期,騎兵佩刀壹直沒有制式化,湘軍淮軍的馬隊經常出現雁翎刀和西方騎兵刀混用的場景。而對傳統刀具的改進也僅僅是在雁翎刀刀把上裝上西式護拳而已。到了甲午戰爭時,面對被西式騎兵刀和騎術武裝起來的日本騎兵,依舊手持雁翎刀作戰的淮軍馬隊表現得不堪壹擊,直到此時,清廷才開始痛定思痛,全面以西方模式操練軍隊,其中自然包含了騎兵的近代化。
1895年,袁世凱接管天津定武軍,開始全面編練新建陸軍,從最開始騎兵就作為專門兵種,參照德國模式進行訓練,袁世凱完全廢除了各種傳統刀劍,而統壹為騎兵配發普魯士M1889式騎兵刀,這款刀刀身平直,幾乎沒有弧度,刀把配有鏤空護手,全長99厘米,是壹款非常優秀的近代騎兵佩刀,配合這種新銳的騎兵刀,袁世凱還派人專門編寫了教材《馬隊操法》,詳細介紹這種刀具的劈刺動作。袁世凱麾下的新建陸軍騎兵,對中國後世騎兵發展影響非常深遠,不過在清朝倒臺之後,特別是袁世凱死後北洋系全面分裂之後,中國近代騎兵的發展又陷入停滯,M1889式騎兵刀並沒有得到全面仿制和推廣,騎兵刀的制式化被束之高閣。在軍閥混戰的年代,中國的騎手們手持的騎刀可謂五花八門。
相比之下,日軍騎兵在經歷了甲午和日俄兩場戰爭,早已完成了脫胎換骨的轉變,手中的騎兵刀已經完全制式化。到九壹八事變前,日軍的騎兵主要裝備了國產三二式騎兵刀,這種騎兵刀是在二五式騎兵刀的基礎上研制的,刀身由鋼材鍛造而成,刀背起脊處呈圓弧形,全長102厘米,刀身為83厘米,護手前部呈碗形,最大的特點是護手有壹皮環,在騎手持握時用於套住食指,防止劈砍時脫落。
這種騎兵刀在當時算是極為優良的,盡管經歷了壹戰的烽火,騎兵早已式微,但在機械化程度低下的東方戰場,騎兵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動。憑借高大的東洋大馬和三二式騎兵刀,九壹八事變後,當時國內各派系軍閥部隊中,只有西北的馬步芳部隊格外重視騎兵訓練(即青馬部隊),他們主要裝備了參照西洋和雁翎刀樣式制造的河州刀,這種騎刀根本不是三二式騎兵刀的對手,在遭遇日軍騎兵的劈砍時根本束手無策,八裏橋之戰的慘狀再次在華夏大地上重演。
在八年抗戰的艱苦歲月裏,真正在騎兵刀研制上取得突破的還是八路軍和新四軍。在敵後戰場,騎兵的高機動性非常適合當時的遊擊戰和運動戰,八路軍非常重視騎兵戰術的應用,但早期八路軍騎兵的主要武器卻還是以民間傳統制造的寬刃鬼頭大刀為主,這就極大限制了騎兵的作戰能力。在敵後作戰中,八路軍和新四軍繳獲了不少三二式騎兵刀。
1941年,新四軍第4師師長彭雪楓根據與青馬部隊的作戰經驗,組建騎兵團,並根據繳獲的三二式軍刀研制出新式軍刀,由於沒有正式編號,戰士們都將其稱為“雪楓刀”。這款戰刀比三二式長了5厘米,在近距離劈砍時具有很大的戰術優勢,而且制作工藝上乘,是當時最成功的壹款國產騎兵刀。1942年在洪澤湖地區的沙山集騎兵遭遇戰中,彭雪楓麾下的第4師騎兵團憑借手中的雪楓刀,結合蘇聯哥薩克的騎兵戰術,以迅捷的攻勢將日軍壹支300余人的騎兵部隊打得人仰馬翻,自八裏橋之戰後八十年,中國的騎兵部隊終於揚眉吐氣了壹番。
總體而言,日本的三二式騎兵刀對中國騎兵刀的研制影響深遠,除了新四軍研制的雪楓刀,抗戰末期,偽滿起義部隊通過簡化三二式騎兵刀的制作工藝,推出自制的八八式騎兵刀,這種刀刀身設計基本參照三二式,只是刀柄進行了簡化(有兩種改型),這種騎兵刀成為為日後解放東北的內蒙騎兵部隊的主要武器。在齊齊哈爾、四平等戰役中,這些蒙古族騎手使用八八式騎兵刀殺敵立功,終於重拾起蒙古鐵騎昔日的雄風。
新中國成立後,我軍壹度擁有10多個成建制的騎兵師,除了步槍、輕機槍等武器外,騎兵刀依然是他們主要的近戰武器,但在建國之初的歲月裏,騎兵手中的刀依然以繳獲的三二式騎兵刀為主,直到1965年,在三二式的基礎上,南京3521廠推出了全新的六五式騎兵刀,該刀全長92.5厘米,以不銹鋼為材料,采用現代工藝制作,無論是質量、韌度還是顏值都全面超越了三二式。
只可惜,此時騎兵的時代已經逐步遠去,在六五式全面裝備部隊時,中國的騎兵部隊也大部被裁撤,這壹款也可能是最後壹款騎兵刀見證了騎兵的沒落。時至今日,在我軍僅有的兩個騎兵營,六五式依舊與騎手們壹起堅守著騎兵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