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裏條件不是太好,輕易吃不上肉,但是魚卻從來沒有缺過。父親的鹹菜燉鯽魚前面的文章介紹過,我做的紅燒黃河大鯉魚也介紹過。母親做的幹熥鯽魚也同樣讓我們惦記,味道好不說,還可以當做零食,當做那種非常高檔的零食,然後拿出去當著其他小夥伴們的面來臭顯擺。
把兩三寸長的黃河鯽魚清洗幹凈,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把鯽魚的魚驚石去掉。鯽魚本身就不大,魚驚石就更小,小到跟米粒差不多。如果不去掉魚驚石,會有壹種大煞風景的感覺。試想,壹條幹熥鯽魚,無論怎麽吃,都很香脆,就連魚骨都很好吃。可是魚驚石會硌牙的,就算沒有硌到牙,也會吃起來有些牙磣,那樣不就尷尬了嘛!
接下來需要先腌制,壹個大盆,壹層魚壹層料,姜片最重要,幾乎都要鋪在鯽魚身上。多放鹹鹽,醬油,腌制整整壹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才能開始幹熥,就是要讓魚充分吸收調料的精華。後來我也琢磨過,之所以下這麽大的功夫,是因為那時候的食用油是比較緊張的,幹熥出來的魚,全靠鹹鹽和醬油拿味。
後來條件好了,我也曾實驗過,少放鹹鹽,在幹熥的時候,需要往鍋裏刷油,這樣味道更佳。可見當時之所以母親做的幹熥鯽魚沒有父親做的鹹菜燉鯽魚那麽出名,實在是條件有限。
到現在我還經常能夢見這樣的場景,我臟兮兮的上衣兜裏裝著幾條寶貝壹樣的幹熥鯽魚,手裏拿著壹條已經被我把魚頭和魚尾都幹掉的鯽魚,蹦蹦跳跳就出了家門,還沒有走多遠,趕緊用手摸摸衣服兜裏那幾條寶貝,感覺它們還乖乖地躺在兜裏,這才放心跑向小夥伴們。
先要當著他們的面,把手裏的半條鯽魚慢慢吃掉。在這個期間,可能已經有小夥伴的口水流了下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要有壹個忍不住向我伸手討要,其他的小夥伴就會壹哄而上。這時候我就是最大的王,往往讓他們排好隊,看好人數,把兜裏的鯽魚分得只剩壹條。這壹條是我的最後保證,有時候玩完了回到家都不舍得吃掉它。
給小夥伴們分魚吃,這是母親教我的。母親說的道理很簡單,有好吃的想著朋友,朋友也會想著妳,有來有往,才是以後的交友之道。我卻沒有想過那麽多,反正母親說的話肯定是對的,就算給小夥伴們分吃魚後,他們又不理我了,我還是會按母親說的去做。
當然了,那時候我們這裏就有這種我認為是很好的習慣和傳統。不管誰家做了好吃的或者買了好吃的,總是希望街坊鄰居們能夠分享。尤其是在過年這幾天,只要做好吃的,都會把大門敞開,意味著歡迎街坊鄰居來壹起品嘗。
油炸帶魚也很好吃,這道菜到現在宴席上還是能經常看到。計劃時代,很多時候都是單位分福利,這樣就家家戶戶都能吃到。可是,那時候我們每壹家的孩子都很多,分到手的二斤帶魚很快就會被吃掉的。要麽就是不舍得吃,要等到過年這幾天才能吃,多數是待客的上等好菜,很有面子的。
也有利用關系或者工作之便的,壹次能弄回來許多,這樣大家就拿出壹些食用油來,壹起吃上壹頓油炸帶魚。
那時候才真正叫過年的氣氛,帶魚回來以後,知道消息的也不會急匆匆跑過去湊熱鬧,而是由號稱“大喇叭”的趙爺爺挨家挨戶地去喊人。
我的家教過於嚴厲,每到壹過了臘月二十三,父母親都會告訴我,沒事別去串門玩,有討嘴的嫌疑。有時候人家就是客氣客氣,妳要懂事,別給人家添麻煩。
趙爺爺就說過我的父母,人太實在,不請就不會主動去。老人們都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有了好吃的,自然就想讓我吃壹口,妳們管孩子那麽嚴厲,豈不是委屈了孩子,辜負了老人們的好意了。
我清楚的記得,有壹年臘月二十八,趙爺爺家裏開炸鍋,周圍的鄰居都來了,在院子裏搭起了長棚子,擺好了很多桌子。人們都穿著大棉襖,也不怕冷。從廚房裏往外端炸好的帶魚,第壹盤子出來的時候,很多小夥伴已經按捺不住了,反正都知道趙爺爺脾氣好,小夥伴們就壹擁而上,瞬間就要把壹大盤子帶魚搶完了。
我那時還沒有拜師,我師父看見了,使勁咳嗽了壹聲,等大家安靜了,接過趙爺爺手裏的大盤子。師父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走到站在門口的我,把盤子裏還剩下的壹塊帶魚伸向了我。剛才還特別嚴肅的臉,這時候無限溫暖,微笑著示意我把那塊帶魚拿著吃掉。
我們那壹片最具權威的師父,這種無聲的舉動,讓小夥伴們的爸爸媽媽臉紅了,回到家中,肯定也會嘮叨不停的。從那以後,我們這些被大人們稱為“野孩子”的壹大群夥伴們,越來就越懂事了。
那時候物質生活的確不能得到滿足,可人們的生活還是很快樂了。今天,我又要忙壹天了,因為有好多魚要做。不管怎麽做,希望自己珍惜當下,心裏常記著老人們的教導,讓生活處處充滿陽光。希望國家富強,人們安居樂業。在這壹天裏,都嘗嘗各種各樣美味的魚,祝福所有的人,吉祥如意,年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