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雪凝結成漂亮的冰花爬滿了窗臺,屋頂上白茫茫的壹片。他揉著眼睛推開窗戶,看見蜷縮在雪中的壹個少年。
真的是個少年,金黃色的頭發,穿著白色的長袍,抱著雙腿蹲在雪堆裏,哭得很傷心。
伯爵小聲地叫他,那男孩子仰起頭,露出藍色的眼睛和晶瑩的淚水。
“妳冷嗎?”伯爵輕輕地對他說,“我的房間裏很暖和,請妳進來吧。”
少年看了看他,然後爬進了窗戶裏,當他扒著窗臺站在地板上時,伯爵看到了他背後的翅膀——壹只小小的翅膀,靠近身體的左側的翅膀。
“我的另壹只翅膀丟了,我只有它剩下的壹根羽毛。”少年憂郁地告訴伯爵,“我不能回到天堂去,聖父告訴我,除非我能在人間找到和這根羽毛壹樣重的東西代替”
他從懷裏掏出壹個很小的天平,壹頭是空的,另壹頭放著壹根羽毛。
“妳能幫我嗎?”
伯爵點點頭,他翻遍了臥室裏所有的抽屜,找出了壹捆紙——那是土地的地契。他抽出壹張放在天平上,但那掛盤並沒有沈下去。
伯爵有些意外地又加上了兩張,天平紋絲不動。於是他把所有的地契都放了上去,但羽毛依舊沈重地壓在掛盤上。
伯爵把地契扔在床上,從外套的領結上摘下壹顆碩大的紅寶石放上去,天平還是高高地翹著。他又在旁邊加上自己的金戒指和鑲翡翠的鼻煙壺,然後是壹大口袋的金幣……
少年憂傷地提著天平:“沒有用,沒有東西可以代替我的翅膀。”
伯爵皺起眉頭,他很不服氣:“我的領地裏有全國最富裕的城市,我不相信沒有什麽東西能比不過壹根羽毛。”
伯爵在他的領地裏張榜貼出了告示:
如果有人能拿出自己最有分量的東西讓天使的天平保持平衡,幫助天使回到天堂,那麽他願意獎勵這人100袋金幣,並且答應滿足他壹個願望。
告示的內容很快在伯爵的領地裏傳遍了,城堡裏立刻來了很多人,長長的隊伍壹直排到護城河外。
天平放在大廳裏,很多人按順序在上面放進自己的寶物。天使站在旁邊,看著他們。
壹個將軍拿出了壹把鋒利的劍,天使問:“這是妳最有分量的東西麽?”
“是的。”將軍說,“我曾經征服過很多敵人,我用這柄刺穿他們的胸膛,取得勝利。我讓王國的領土受到保護,我受到了國王陛下和領主大人的嘉獎。這柄劍為我贏得了榮耀和地位,因此它是我最有分量的寶物。”
可是天平沒有什麽變化,將軍皺起了眉頭。
壹個商人拿出了壹把鑰匙,天使問到:“這是妳最有分量的東西麽?”
“是的。”商人說,“我每天都能賺很多很多的錢,我把絲綢和香料從遙遠的東方運來,然後賣到全國各地。很多人都喜歡我的商品,他們爭相購買。我把自己的勞動和智慧變成了金幣鎖在最結實的櫃子裏,只有這個鑰匙才能打開,所以它是我最有分量的寶物。”
但是天平沒有變化,商人失望地下去了。
壹個漂亮的女人拿出了壹面鏡子,天使問到:“這是妳最有分量的東西麽?”
“是的。”女人說,“我擁有最美麗的容貌,最清脆的嗓音,每天都有很多人懷著愛慕的心情來拜會我。他們為我的美貌寫詩、作畫、譜曲,我每天都會在鏡子裏欣賞自己的臉,我精心地打扮自己,讓自己永遠都這麽美。因此這面鏡子是我最有分量的寶物。”
但是天平沒有什麽變化,女人的臉變得有些慘白。
壹個高傲的青年拿出壹支筆,天使問到:“這是妳最有分量的東西麽?”
“是的。”青年說,“我是個詩人,我擁有最聰明的頭腦。我能歌詠世間值得歌詠的壹切,我的作品到處傳揚,每個識字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我用這支筆寫出了無數本書,而且我還將用它繼續寫下去,它為了我帶了巨大的榮耀。所以它是我最有分量的寶物。
但是天平沒有什麽變化,青年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壹個酒鬼拿出壹瓶酒,天使問到:“這是妳最有分量的東西麽?”
“是的。”酒鬼說,“我喜歡喝酒,我喜歡沈醉在它的芬芳中,我更喜歡它制造的迷幻。我每天都要喝酒,我的生活中可以缺少壹切,但是絕對不能缺少酒。當它流下我的喉嚨時我感到壹種無與倫比的快樂,因此它是我最有分量的寶物。”
但是天平沒有什麽變化,酒鬼的眼睛變得通紅。
壹個賭徒拿出壹顆色子,天使問到:“這是妳最有分量的東西麽?”
“是的。”賭徒說,“我每天都要用到它,我的眼睛壹直註視著它的翻轉、跳動、變化,我的心臟會因為它最後落地那壹刻而停跳壹拍。它為我帶來金錢和刺激,有時候會讓我痛苦和煩躁,但是我放不開它,因此它是我最有分量的寶物。今天,我也想用它來賭壹把!”
但是天平依舊沒有什麽變化,賭徒的眼神都直了。
……
整整三天過去了,無數人帶著自己認為最有分量的東西來到城堡,然後又無比失望地離開。大廳裏的天平靜靜地放在那裏,羽毛輕輕地躺在掛盤中,沒有東西比得上它。
年輕的伯爵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他的領地裏竟然沒有東西有足夠的分量賽過壹根羽毛。而那個天使卻什麽都沒說,只是憂傷地看著陸陸續續進來的人,又憂傷地看著他們出去。
長長的隊伍逐漸變短了,前來嘗試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壹個人走進來的時候,大家發現那是壹個只有6歲的孩子。
是壹個很瘦很小的女孩子,披著淺黃色的頭發,穿著舊得發白的紅裙子。但她的眼睛是歡快的綠色,像最漂亮的祖母綠寶石。她背著手怯生生地來到天平面前。
“妳為我帶來了妳最有分量的東西麽?”天使問到。
“不。”小女孩兒搖搖頭,“我只是聽說天使回不了家了,覺得很難過。我在屋子旁邊的草地上給妳采了壹些野花,希望妳高興些。可是……可是排了三天的隊,花已經快要枯萎了……”
女孩子露出傷心的表情,慢慢從背後拿出壹把紅色的小花,缺少水分的花瓣耷拉著,很沒有精神的樣子。
憂傷的天使接過這禮物,輕輕笑了笑:“謝謝,但是我相信它是最有分量的東西。”
天使把野花放到天平上,奇跡發生了:
杠桿開始慢慢移動,然後變成了壹條水平線:羽毛和野花擁有相同的重量!
伯爵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驚訝地張大了嘴。
野花和羽毛漂浮起來,在白色的光芒中合到了壹起,變成了壹個翅膀,然後融進了天使的身體。
“謝謝,謝謝。”天使溫柔地女孩子的額頭上印下壹個吻,然後告訴伯爵,“我要回天堂了,請妳在每個晚上凝望天空吧,我會把這個天平掛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當他們看到的時候就能想起來什麽是生命裏最有分量的東西。”
他提著天平,美麗的身影升上了天空,消失在白雲中。
年輕地伯爵抱起那個小女孩,突然明白:
原來壹顆善良的童心就是天使的翅膀,沒有它就無法到達天堂,而在他的領地裏有許多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已經把它弄丟了。
“我會每晚凝視夜空中的天平。”伯爵對自己說,“或許我也應該找找我的翅膀,它現在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