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唐· 劉禹錫《陋室銘》
絲竹:在《陋室銘》中指奏樂的聲音。
拓展:
絲竹之音,推琴為首。古樂相傳至今,其已變而未盡變者,獨此壹種,余皆末世之音也。婦人學此,可以變化性情,欲置溫柔鄉,不可無此陶熔之具。然此種聲音,學之最難,聽之亦最不易。凡令姬妾學此者,當先自問其能彈與否。主人知音,始可令琴瑟在禦,不則彈者鏗然,聽者茫然,強束官骸以俟其闕,是非悅耳之音,乃苦人之具也,習之何為?
凡人買姬置妾,總為自娛。己所悅者,導之使習;己所不悅,戒令勿為,是真能自娛者也。嘗見富貴之人,聽慣弋陽、四平等腔,極嫌昆調之冷,然因世人雅重昆調,強令歌童習之,每聽壹曲,攢眉許久,坐客亦代為苦難,此皆不善自娛者也。
予生平有三癖,皆世人***好而我獨不好者:壹為果中之橄欖,壹為饌中之海參,壹為衣中之繭綢。此三物者,人以食我,我亦食之;人以衣我,我亦衣之;然未嘗自沽而食,自購而衣,因不知其精美之所在也。諺雲:“村人吃橄欖,不知回味”,予真海內之村人也。因論習琴,而謬談至此,誠為饒舌。
人問:主人善琴,然則教歌舞者,亦必主人善歌善舞而後教乎?須眉丈夫之工此者,有幾人乎?曰:不然。歌舞難精而易曉,聞其聲音婉轉,睹見體態之輕盈,不必知音始能領略,坐中席上,主客皆然,所謂雅俗***賞者是也。琴音易響而難明,非身習者不知,惟善彈者能聽,伯牙不遇子期,相如不得文君,盡日揮弦,總成廢鼓。
吾觀今世之為琴,善彈者多,能聽者少;延名師教美妾者盡多,果能以此行樂,不愧文君、相如之名者絕少。務實不務名,此予立言之意也。若使主人善操,則當舍諸技而專務絲桐。“妻子好合,如鼓琴瑟。”“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琴瑟非他,膠漆男女,而使之合壹;聯絡情意,而使之不分者也。花前月下,美景良辰,值水閣之生涼,遇繡窗之無事,或夫唱而妻和,或女操而男聽,或兩聲齊發,韻不參差,無論身當其境者儼若神仙,即畫成壹幅合操圖,亦足令觀者消魂,而知音男婦之生妒也。
絲音自蕉桐而外,女子宜學者,又有琵琶、弦索、提琴之三種。琵琶極妙,惜今時不尚,善彈者少,然弦索之音實足以代之。
弦索之形,較琵琶為瘦小,與女郎之纖體最宜。近日教習家,其於聲音之道,能不大謬於官商者,首推弦索,時曲次之,戲曲又時,便以取舍得失為心,慮其調高和寡,只求為下裏巴人,不願作陽春白雪,故造到五七分即止耳。
提琴較之弦索,形愈小而聲愈清,度清曲者必不可少。提琴之音,即絕妙美人之音也。春容柔媚,婉轉斷續,無壹不肖。即使清曲不度,只令善歌二人,壹吹洞簫,壹拽提琴,暗譜悠揚之曲,使隔花間柳者聽之,儼然壹絕代佳人,不覺動憐香惜玉之思也。
絲音之最易學者,莫過於提琴,事半功倍,悅耳娛神。吾不能不德創始之人,令若輩屍而視之也。
竹音之宜於閨閣者,惟洞簫壹種。笛可暫而不可常。至笙、管二物,則與諸樂並陳,不得已而偶然壹弄,非繡窗所應有也。
蓋婦人奏技,與男子不同,男子所重在聲,婦人所重在容:吹笙按管之時,聲則可聽,而容不耐看,以其氣塞而腮脹也,花容月貌為之改觀,是以不應使習。
婦人吹簫,非只容顏不改,且能愈增嬌媚。何也?按風作調,玉簫為之愈尖;簇口為聲,朱唇因而越小。畫美人者,常作吹簫圖,以其易於見好也。或簫或笛,如使二女並吹,其為聲也倍清,其為態也更顯,焚香啜茗而領略之,皆能使身不在人間世也。
吹簫品笛之人,臂上不可無釧。釧又勿使太寬,寬則藏於袖中,不得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