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人眼裏,竹是高雅和清幽的象征。“未出土時先有節,到淩雲處總虛心。”“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這文化、藝術的竹子,構成了我最初的竹子印象。但到了井岡山,我對竹子有了另壹種理解。
井岡山是竹的世界,八百裏井岡,山山嶺嶺,無竹不成林。我多次為那莽莽蒼蒼,郁郁蔥蔥的竹海而感嘆。這修長挺拔堅韌的竹子,在井岡山曾經派上過多大的用場!
紅軍時期,國民黨軍多次圍剿,井岡山生存條件異常艱難。紅軍用井岡翠竹做扁擔挑軍糧,支援前線。總司令朱德就親自帶隊挑過軍糧,肩上的汗水把壹根楠竹扁擔磨成了金紅色。部下怕累壞了總司令,藏過他的扁擔,朱德便在扁擔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擁有了“專用權”,誰也不敢藏匿,不敢“挪用”,他就用這扁擔豎起了壹根身先士卒的標桿。扁擔因歲月已久不復存在,但他挑糧歇腳的黃槲樹下,那陣陣秋風傳送的竹林絮語,卻年復壹年地傳頌著朱德扁擔的故事。井岡翠竹削成的扁擔,挑起了沈甸甸的中國革命重擔!
井岡翠竹,曾做過醫療器械。火線上救護傷員的擔架,是竹子綁成的;病床上矯正骨傷的夾板,也是竹片削成的。在井岡山紅軍醫院,我看到,裝藥的托盤是細竹篾編的,連分藥丸的鑷子,也是富有彈性的竹片制成的。竹子,成了救死扶傷必不可少的工具。
竹子,還做過武器。漫山遍野的翠竹,樹起百裏綠色屏障,庇護了紅軍遊擊隊。遊擊隊用竹子做火把,做長矛梭鏢的柄,也做鋼片大刀的鞘。在黃洋界保衛戰中,竹節特別堅硬、竹肉特別結實的方竹,還做過壹種特殊的武器——竹釘。當時老百姓們把方竹削成竹釘,從竹節那兒截取壹段,上下各留壹個尖銳的釘角,兩個釘角還不成壹條直線,而是拗著的,像壹個大寫的英文字母“N”,將竹釘在牛尿與野藤汁的混合液裏浸泡,染上毒性,插在敵人必經之地的山野小徑,不管敵軍穿的是草鞋、布鞋還是皮鞋,鋒利的竹釘都能紮進腳板,先是劇痛,接著化膿,有效地瓦解了敵軍的戰鬥力。
井岡翠竹,不是長在虛無縹緲的想象之中,而是踏踏實實地紮根在丘陵紅土地,穩穩當當地立足於戰爭風雲之中。它是壹種力量的凝聚,是壹種信念的化身,甚至是壹蓬同仇敵愾的火焰,是中國革命的火種,使中國革命實現了星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