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文人多風流。林語堂情路上的三個女人,那個最愛的她卻最終無法走進他的生活。
? 01
年少時的兩小無猜阻於地域
1895年10月10日,福建漳州壹個牧師家裏迎來第七個孩子,這對幸福的夫妻當時只是歡喜,卻並不知道這個孩子將來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驚喜與成就。
他們給這個孩子取名和樂,他,就是林語堂。
林語堂的父親林誌誠只是阪仔村壹個普普通通的牧師,薪水微薄,而家裏卻有八個孩子。雖然家境不寬裕,但是父親的樂觀與母親的寬厚,兄弟姐妹的友愛,都深深地影響了林語堂的性格,使他日後成長為壹個樂觀開朗的人。
少年時代的林語堂最喜歡去溪邊抓魚玩。有壹個小名橄欖的女孩子,是林語堂母親收的義女的女兒,要喚他壹聲“舅舅”。
兩個人經常結伴去抓鰷魚,摸小龍蝦。她蹲在小溪裏抓魚時,有蝴蝶落在發梢,她緩慢前行的時候,蝴蝶竟然沒有飛走。
這兒時的壹幕是如此清晰,讓林語堂壹直念記到了80歲。
雖然橄欖是個非常瘦弱的小姑娘,目光也總是憂郁,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骨子裏卻是個倔強有主意的女孩。
橄欖平時要幹活,經常壹身黑衣。但是在周日,卻換上淺藍色的旗袍,小巧的瓜子臉配上溫潤的眉眼,十分迷人。
年少的林語堂就這樣沈溺於自然萌發的愛意中。直到去上海聖約翰大學就讀前夕,林語堂向橄欖求了婚,想帶她壹起去上海。沒想到橄欖非常幹脆地拒絕了。
因為橄欖有壹個雙目失明的祖父,隨時需要她的攙扶與照顧;更因為她認定家鄉有最好的水果、魚類與瓜菜,還有風景迷人的山水,不願意過背井離鄉的生活。
兩個年輕人最終在不同的選擇面前分道揚鑣。
在林語堂離開故鄉的那壹天,他看到橄欖站在懸崖邊目送自己的身影。瘦弱的女孩,藍色的旗袍,隨風飛舞的發絲,就這樣定格在林語堂的腦海。
大概年少時的情意總是讓人諸多懷念,尤其年紀漸長,看多了人情世故,就越發地懷戀那個時候的單純。
後來林語堂寫了壹部半自傳體小說《賴柏英》,來記述當年的這件青蔥往事。
? 02
青年時的兩情相悅止於門庭
林語堂到了上海的聖約翰大學,不僅文學方面才華出眾,還擔任校辯論隊隊長和校劃船隊隊長,而且精通棒球和網球,在運動會上還刷新了學校的長跑記錄。
如此優秀又溫潤儒雅的年輕人,壹時間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林語堂有兩個非常要好的同學:兄弟倆陳希佐和陳希慶,於是經常去陳家做客。壹來二去的就註意到了陳氏兄弟的妹妹——陳錦端。
第壹次見到陳錦端的時候,林語堂就呆住了。雖然他是辯論隊隊長,卻是壹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生得確是奇美無比”。
陳錦端當時正在聖瑪麗女校學畫畫,兩個學校只壹墻之隔,自然也聽到過林語堂的事跡。
兩個年輕人互生情意,兩位哥哥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他們也很欣賞林語堂的才華,每次都借故走開,給他們更多的相處空間。
兩人在壹起不止談文學,也談理想,正如愛情不止是眼前,還有夢想和遠方。
“ 我要寫壹本書,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林語堂!”
“那妳說,妳理想的女人是什麽樣子的?” 陳錦端溫柔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問道。
“我心中完美的女人是蕓娘,她能與沈復促膝暢談書畫;我崇拜的女子是李香君,崇拜她的憨性,愛她的愛美。當然,我最愛的女孩就是眼前的妳。”
不得不說,這能說會道的文人甜膩起來真的是會讓女人很上頭。
但是很快,陳錦端的父親發現了真相,勃然大怒。
陳錦端的父親陳天恩是歸僑同胞,也是基督徒,在當地行醫,辦企業,非常有威望。而且早期還對孫中山有過不少的資助,算得上是望族。
而林家卻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連林語堂到上海讀書的學費,都是賣了漳州的房子湊的錢。
陳天恩為女兒的未來著想,堅決反對兩個人的親事。
陳錦端無數次的辯解,力證林語堂是個可靠的男人,依然無法說動陳父,還把她軟禁在家。
既然女兒搞不定,只好從林語堂身上下手了。
陳天恩找來林語堂,直截了當告訴他:“妳配不上我家錦端,我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是名門望族的子弟,妳就死了這條心吧。”
林語堂聽到之後幾乎傻了,在陳家院墻外壹直徘徊到晚上才無奈離去。
回到家,二姐察覺到林語堂的情緒不對勁,就問他怎麽回事。不曾想,這個七尺男兒竟然嚎啕大哭,傷心至極。
陳錦端是林語堂摯愛的女人,卻最終無法攜手踏入婚姻。雖說當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重要,但是兩個人如果能再勇敢壹些,或許,未來會有不同吧?
03
大半生的相濡以沫賴於堅韌
陳天恩雖然反對林語堂做自己的女婿,卻也欣賞他的才華,加上有意彌補。於是,隔天又找來林語堂,把他介紹給隔壁的廖家——鼓浪嶼的首富,說廖家的二小姐跟他非常合適。
林語堂還沒從失戀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對這門親事很不上心。
但是林家父母卻是非常滿意的。林語堂的大姐林瑞珠正在毓德女校念書,剛好和廖家的二小姐廖翠鳳是同學。
她告訴林語堂,這位二小姐非常知書達理,雖然出身富貴卻沒有驕矜之氣,是個典型的大家閨秀。如果能和她結成夫妻,當真是非常不錯的。
廖翠鳳的堂哥廖照熙跟林語堂在同壹個學校,早就把林語堂在大二結業典禮拿了四次獎的事情告訴了自家妹子。
等到林語堂按照父母吩咐上門提親時,他文質彬彬的樣子壹下就打動了廖翠鳳的心。在林語堂留下吃飯的時候,廖翠鳳頻頻偷看他。
當晚林語堂被留下來,他睡著之後,廖翠鳳就偷偷溜進去拿出他穿臟的衣服,悄悄洗幹凈,第二天又送了回去。
雖然廖翠鳳如此堅定地要跟林語堂定親,廖母卻很是擔心。陳家怕女兒跟了林語堂吃苦,廖家也心疼孩子呀!
面對母親的擔憂,廖翠鳳意誌堅決:“貧窮怎麽了?我看上的是他這個人。”
林語堂後來知道了廖翠鳳的心意,很是感激,卻並沒有要馬上成親的意思。因為他心裏依然放不下對陳錦端的感情。
四年的時間壹晃就過去了,林語堂馬上要到美國的哈佛大學去讀書了。這個時候,結婚是勢在必行的了。
結婚當晚,林語堂壹直心事重重的樣子。廖翠鳳以為他是不願意娶自己,正想著問問他,卻聽見林語堂說:“咱們把結婚證書燒掉吧!”
廖翠鳳當場就呆住了。心想:妳想著陳錦端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結婚證書都要燒掉了,我就這麽不得妳喜歡嗎?
但聽林語堂接著說:“結婚證書,是要離婚的時候才用得上。於我,是用不上了。”
原來,林語堂是在跟過往做壹個了斷。既然廖翠鳳不怕清貧選擇了自己,那麽,此生就是她了。
廖翠鳳已感動得熱淚盈眶,哪裏還顧得上是不是合規矩了?當下含淚點了頭,做了她此生最驚世駭俗的壹件事。
這是林語堂作為男人的擔當。既然女人把壹生都托付給了自己,飛蛾撲火壹般地義無反顧,自己又怎麽能讓她終身錯付呢?
04
最不像的兩個人卻攜手半世紀
雖然林語堂沒有娶到心愛的女人,但既然認定了廖翠鳳是自己的夫人,那也就收了心思壹心壹意過日子了。他們之間的愛,其實是婚後壹點壹滴培養起來的。
在開往美國的輪船上,廖翠鳳盲腸炎發作了,醫生說要盡快手術。但是念及身上只有陪嫁的壹千個銀元,如果做了手術,林語堂的學費就不夠了。
廖翠鳳咬了咬牙,拒絕了手術,只用了簡單的藥物支撐著。看她疼得臉色煞白,林語堂又感激又心疼。
在以後的日子裏,憑著經商人家的精明,廖翠鳳把兩個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盡管壹度拮據得只能靠變賣首飾嫁妝度日,她依然支撐著林語堂讀完了博士。
林語堂的二女兒林太乙曾說:“再沒有比我爸媽更不像的兩個人了。”
林語堂討厭壹切形式的束縛,比如領帶、腰帶、鞋帶;而廖翠鳳出門,則必須要穿戴整齊,胸針、手表、耳環,甚至衣服的邊角都要燙平才行。
在吃飯時,林語堂喜歡吃雞翅膀、雞脖子等美食家都愛吃的東西;而廖翠鳳只吃雞胸或者雞腿這樣切得方方正正的肉塊。
林語堂有著文人的多愁善感。倆人參觀雅典衛城時,望著莊嚴肅穆的古城墻,和碧藍幽靜的愛琴海,林語堂說這大自然的巧奪天工,真應該住在這裏欣賞。
廖翠鳳卻敲著酸痛的小腿不屑壹顧:“我才不住在這裏,買壹塊肥皂還要下山,多不方便。”林語堂不禁啞然失笑。
如此不同的兩個人,雖然免不了磕磕絆絆,卻牽手半個世紀。
在1969年,倆人金婚紀念日,林語堂送給妻子壹個金質胸針,上面刻著那首林語堂翻譯的《老情人》:
同心相牽掛,壹縷情依依。
歲月如梭逝,銀絲鬢已稀。
幽冥倘異路,仙府應淒淒。
若欲開口笑,除非相見時。
當時有壹個記者問及他們婚姻的秘訣時,廖翠鳳總結了幾條:“不要在朋友的面前,訴說丈夫的不是;不要養成當面罵丈夫的壞習慣;不要自己以為聰明;不要平時說大話,臨到困難時,又袖手旁觀。”
林語堂則飽含深情的說:“婚姻生活,如渡大海,風波是壹定有的。婚姻是叫兩個不同的人過同壹種生活。女人的美不是在臉上,是在心靈上。等到妳失敗了,她還鼓勵妳;妳遭誣陷了,她還相信妳,那時,她是真正的美。妳看她教養督責女兒,看到她的犧牲、溫柔、諒解、操持、忍耐,那時,妳要稱她為安琪兒,是可以的。”
林語堂不止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當徐誌摩、劉海栗、郭沫若等壹眾留學歸國的才子,紛紛拋棄舊式婚姻的妻子,且無壹例外地迎娶了年輕貌美的新潮女性時,廖翠鳳還揶揄林語堂為何不效仿,林語堂卻是認真地回答她:“離了妳,我活不成呀。”
就像林語堂在《蘇東坡傳》裏的那句:“試問嶺南應不好,此心安處是吾鄉。”這句話是蘇東坡與妻子的心聲,又何嘗不是林語堂與廖翠鳳的心聲?
“我們現代人的毛病是把愛情當飯吃,把婚姻當點心吃,用愛情方式過婚姻,沒有不失敗的。”林語堂正是憑著壹顆欣賞的心,去看待日夜相伴的妻子,把愛情落實到柴米油鹽和雞毛蒜皮裏,才能“把壹個老式婚姻變成了美好的愛情”。
始於容貌,止於家世,忠於心靈。愛,也是漫漫人生路上的壹種修行。婚姻,不止需要包容,需要經營,更需要欣賞與感激的心。
我們珍惜遇到的,釋懷失去的。本著對生命的敬畏,對婚姻的虔誠,對家人的熱愛,攜手前行,才能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