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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地書》:遠遠的情書,遠遠地看

《兩地書》是壹本通信集,收錄了魯迅先生和許廣平女士在1925年3月至1929年6月間的書信。如果說這些信算“情書”的話,那麽我覺得它們是世上最美的情書——不談情,卻事事關情。

這是我第三次記錄我的閱讀感受了——之前的兩次,我覺得作為“讀後感”,最明顯的弊端是過多地摘錄原文,這是否是小學生作文的通病呢?所以,今天我提醒自己“遠遠地看”,意思是從書本中走出來,以記錄自己的收獲和發現為主。

閱讀任何壹本書,都要經歷從“沈浸其中”到“回到現實”的過程,也就是從書本中走出來,重新思考它與自己的關系。這或許是某種意義的“放下”,亦或者是另壹種方式的“聯結”。

從小,我就喜歡魯迅先生,喜歡他耐人尋味的文字。父親因此買來他的畫像掛在我的房間。讀《故鄉》,懂得了原來每個人的“辛苦”是那麽不同,有的是奔波勞碌,有的是勞苦,有的是處心積慮,挖空心思……壹個詞語 ,竟然包含著好幾層意思,那時的我由衷地佩服這種“深刻” 。那壹句“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從此深深地銘刻在我心裏。然而,“故鄉”的蕭瑟、社會的灰暗、作者心底的悲涼與希望,是這些文字中更豐富的內涵,要完全“讀”懂它們,是需要時間的沈澱的。

現在的我,對於魯迅先生的“喜歡”,是和少年時代不壹樣的。以前欣賞的是他的文字——他的表達藝術令人折服;現在我敬仰的是這些文字裏的“風骨”,它們促人清醒,它們是穿透黑暗的光芒。

《兩地書》的編寫事出有因,如先生所言,這些信因為經受了炮火的洗禮,仿佛更加地可愛了,於他們自己更有特別的意義。而其中缺失的部分,恰如中國畫的“留白”,我覺得也是“美”的壹部分,所以不必遺憾。

許多人說起魯迅先生和許廣平,總不忘這樣總結壹句:壹段傳奇的師生戀。我在收到這本書以前,大抵知道有兩個與魯迅有牽連的名字:朱安(書中稱之“某太太”)、許廣平。某太太不提也罷。對於許廣平,我以前知之甚少。然而讀完《兩地書》,我想對所謂的“傳奇”發表個人的看法:除去年齡的差距,這兩位先生具有同樣偉大的家國情懷,同樣堅定的打破黑暗和根治國民性的決心,同樣勇敢的深刻剖析自己精神世界的勇氣,也有同樣達觀的生活態度……總之,在鬼蜮混雜、勾心鬥角的社會環境下,他們是真正的靈魂伴侶。若說“師生戀”——在無數個並肩作戰、風雨同行的日子裏漸生情愫,何足為“奇”?就像兩顆星辰的相遇,彼此照耀,交相輝映,這是最好的安排。

《兩地書》第壹集以討論時事為主,第二集及第三集,雖每封書信必談時事,但也必提及彼此的生活及思想,字裏行間流露著關切之情,這是最令我覺得溫馨的部分。第壹次發現,原來書信還可以這樣寫——這樣的詳盡,這樣的真誠,這樣的天涯咫尺……

關於“害群之馬”,是我上回留下的問題,今天記錄下我的理解。“Yous H?M”是第二集中許廣平信末的署名——多半如此。“害馬”即“害群之馬”的縮寫。這得追溯到書的第壹集,許廣平每每在信中提及自己憤慨不平及“實在忍不下去”而挺身而出,被老師笑為“害群之馬”,魯迅是好說反語的,其實這是贊許之詞。在當時的中國,搗亂的“小鬼”與敢於出頭的“害群之馬”,都是必要的。

許廣平指出《莽原》的弊病:近來少了壹些慷慨激昂的文字,多是穿棉鞋戴厚眼鏡。魯迅先生答復:的確是有些穿棉花鞋了,待“鬧潮”略有結束,妳這壹匹“害群之馬”多來發壹點議論罷。

以上這些,仿佛還在“主人公”的身上打轉。現在談談我在書中“讀”到了什麽。

1 ,魯迅文字的特點。

精煉,深刻,幽默諷刺,這些是魯迅的文字特點。尤其是諷刺,他的“諷刺”表面上是淡淡的——並不用多麽激烈的言辭,仿佛漫不經心的壹筆,然而細品之下辛辣無比。“倘筆舌尚存,總是要使用的……”他的使用之法,就是必要的時候,對於某些人(麻木的、人頭鬼面的、陰險狡詐的……),刺他壹刺,給他迎面的壹擊。

魯迅先生對研究《蕭梁舊史考》的“朱老夫子”的壹句評價——“哀其胡子之長”,讓人不禁壹笑。

我們可以“考”古 ,但不能迂。孜孜研究、久而不懈是可敬的,但只做最穩妥的文章,而不敢有半點犧牲和冒險,這樣的“學者”是不是“老古董”呢?

除了諷刺,更多的時候 他展現的是自己“真”的壹面。他愛憎分明,有如孩童般的坦誠和真實,這是最可貴的。

他的書信展現的是他最真實的生活,討厭即討厭,無聊即無聊,痛苦即痛苦,絕不粉飾,細細碎碎,點點滴滴,皆是“真我”。尤其第二集尾聲,他看清了隱忍和退讓是沒有出路的,壹句“我可以愛”,多麽勇敢!

2,文字的變革。

《兩地書》為書信集,記錄的時間為1925年3月至1929年6月,正是“五四”之後。“五四”(1919年5月4日)運動時期的青年壹族充滿著強烈的革新思想和愛國熱情,提倡“白話文運動”、“國語運動”,對促進口語的規範化及普通話的通行有著積極的意義。

但漢語的規範化是在中華人民***和國成立之後,我們看到的魯迅先生的著作是早期的白話文作品,因此也不難理解其中仍然不乏“之乎者也”。

這樣“半文半白”地讀起來,較之現代白話文確實具有不同的風味。但這正是壹個時代的反映,具有廣泛的代表性。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漢語詞匯和語法的演變過程。比如書中所用的“豫備”、“豫料”,現在應寫成“預備”、“預料”。

文言文雖然凝練 ,但是滿口“之乎者也”實在累贅,生澀難懂,不如白話的簡單明了。所以,文字的改革是勢在必然的。

3,旅行式的教授。

我所知道的廈大是最美的南國大學。人們壹提起廈大,總不免聯想到魯迅先生。

而魯迅先生是這樣形容1926年9月的廈大的:“硬將壹排洋房,擺在荒島的海邊上。”當時的廈大,四無人煙,圖書館中書籍不多,連喝開水也難,用具需要“罵來”。去上課,需要走石階九十六級,來回是壹百九十二級。教員們住房也成問題,常常搬來搬去,所以是“旅行式的教授”。

吃飯成問題,喝水成問題,這僅是生活上的不便,更令人痛苦的是令人氣短的學校情形,妳槍我劍,就如壹部《三國演義》。由北京至廈門,以為會稍有改善,卻發現“大溝”“小溝”都是壹般地汙濁。這是當時教育的環境使然,沒有辦法。先生雖去意已決,卻仍盡力地培養學生,並忙中偷閑,編寫文集。我以後再讀《朝花夕拾》《華蓋集續編》便會聯想起魯迅先生在廈大的這段苦難的日子了。那些偉大的著作,是在苦難之中誕生的。

4,學習,“思”與“辯”同樣重要。

學習不是壹味地“拿來”,要思考,要敢於辯論。

《兩地書》是以許廣平的“請教”為開端的,但是我們看到的師生之間並非單純地“教”與“學”,也存在辯論——這也是促使我讀下去的原因之壹。

各人的閱歷、經歷、處境不同,所以對待同壹個話題自然會有不同的看法。青年的銳氣、勇敢都是可貴的,然而在惡劣的環境下, 鋒芒畢露勢必會造成不必要的犧牲。所以,他說“小鬼”的苦悶在於性急,在這樣麻木的中國是要吃虧的。要治這麻木狀態的國度,只有“韌”,即“鍥而不舍”。

在魯迅決定離開廈大的前夕,關於“犧牲論”,他與許廣平各持己見。這壹次的辯論最為要緊,因為這關系到以後的路該怎麽走,是繼續地“將血壹滴壹滴地滴過去,以飼別人”還是憤怒地施以報復?是仿徨還是反抗?在《墳》的《題記》裏面,他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倒不盡是為了我的愛人,大大半乃是為了我的敵人”。這是偉大的抉擇,淒涼 ,果斷。

對於青年,他壹貫主張“壕塹戰”,而他自己,卻從壕塹中走出來了。

讓我們記住這句話。不論面對多麽強大的對手,不要服輸,不要屈服於看似強大的地位和勢力。

不管世界上有多少種聲音,別忘了傾聽自己內心的吶喊。

對於現狀,要抱有不平、反抗、改良的意思。於國家來說,如果沒有抗戰的先鋒,則永遠無法打破黑暗迎來光明;對於家庭或個人來說,即使是在和平世界,也不應該放棄改變。

歷史在向前,時代在更叠,個人更不應該止步不前,毫無長進。

5,面對困境,怎麽辦?

我們不妨學習魯迅先生的“如何在世上混過去”的方法。

走人生的長途,“歧路”和“窮途”是最容易遇到的。“慟哭而返”是不可取的 ,不如勇敢地面對。對於“窮途”,跨進去,在荊棘叢中“踏”出壹條路來,也就壹步步地走過去了。其實,所謂“窮途”是不存在的。

2020年,因為壹場突如其來的yi情,我們的生活被籠罩上壹層厚厚的陰霾。這或許不是窮途末路,但是對於國家和每個家庭都是壹場嚴峻的考驗。從封城到解封,武漢人民經歷了壹場刻骨銘心的風雨。是許多人壹起,陪著他們,在這壹片“荊棘”中勇敢地走過去,艱辛而執著,英雄而無畏。

這恰恰印證了魯迅先生那壹句:“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世上沒有打不敗的困難。

這篇文稿27日寫到壹半,因雜事擱下,所幸今天完成——趕在新年的鐘聲敲響之前。否則,就成了兩年寫成壹篇文字,太說不過去了。

遙祝朋友們(也祝我自己)新年快樂!

明年的讀書記錄,“且聽下回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