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著白色帳子的床上,五個孩子正在海風呼嘯聲中安靜地睡著。丈夫清早駕著小船出海,這時候還沒有回來。桑娜聽著波濤的轟鳴和狂風的怒吼,感到心驚肉跳。
古老的鐘發啞地敲了十下,十壹下.......始終不見丈夫回來。桑娜沈思:丈夫不顧惜身體,冒著寒冷和風暴出去打魚,她自己也從早到晚地幹活,還只能勉強填飽肚子。孩子們沒有鞋穿,不論冬夏都光著腳跑來跑去;吃的是黑面包,菜只有魚。不過,感謝上帝,孩子們都還健康,沒什麽可抱怨的。桑娜傾聽著風暴的聲音,“他現在在哪兒?上帝啊,保佑他,救救他,開開恩吧!”她自言自語著。
睡覺還早。桑娜站起身來,把壹塊很厚的圍巾包在頭上,提著馬燈走出門去。她想看看燈塔上的燈是不是亮著,丈夫的小船能不能望見。海面上什麽也看不見。風掀起她的圍巾,卷著被刮斷的什麽東西敲打著鄰居小屋的門。桑娜想起了傍晚就想去探望的那個生病的女鄰居。“ 沒有壹個人照顧她啊!”桑娜壹邊想壹 邊敲了敲門。她側著耳朵聽,沒有人答應。
寡婦的日子真困難啊!”桑娜站在門口想,“孩子雖然不算多——只有兩個,可是全靠她壹個人張羅,如今又加上病。唉,寡婦的日子真難過啊!進去看看吧!”
桑娜壹次又壹次地敲門,仍舊沒有人答應。
“餵,西蒙!”桑娜喊了壹聲,心想,莫不是出什麽事了?她猛地推開門。
屋子裏沒有生爐子,又潮濕又陰冷。桑娜舉起馬燈,想看看病人在什麽地方。首先投人眼簾的是對著門的壹張床,床上仰面躺著她的女鄰居。她壹動不動。桑娜把馬燈舉得更近壹些,不錯,是西蒙。她頭往後仰著,冰冷發青的臉上顯出死的寧靜,壹只蒼白僵硬的手像要抓住什麽似的,從稻草鋪上垂下來。就在這死去的母親旁邊,睡著兩個很小的孩子,都是卷頭發,圓臉蛋,身上蓋著舊衣服,蜷縮著身子,兩個淺黃頭發的小腦袋緊緊地靠在壹起。顯然,母親在臨死的時候,拿自己的衣服蓋在他們身上,還用舊頭巾包住他們的小腳。孩子呼吸均勻而平靜,睡得正香甜。
桑娜用頭巾裹住睡著的孩子,把他們抱回家裏。她的心跳得很厲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是覺得非這樣做不可。她把這兩個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讓他們同自己的孩子睡在壹起,又連忙把帳子拉好。
桑娜臉色蒼白,神情激動。她忐忑不安地想:“他會說什麽呢?這是鬧著玩的嗎?自己的五個孩子已經夠他受的了......是他來啦? .......不,還沒來! ......;為什麽把他們抱過來啊? ......他會揍我的!那也活該,我自作自受......嗯,揍我壹頓也好!
門吱嘎壹聲,仿佛有人進來了。桑娜壹驚,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沒有人!上帝,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如今叫我怎麽對他說呢? ......”桑娜沈思著,久久地坐在床前。
門突然開了,壹股清新的海風沖進屋子。魁梧黧黑的漁夫拖著濕淋淋的被撕破了的漁網,壹邊走進來,壹邊說:“嘿,我回來啦,桑娜!”
“哦,是妳!”桑娜站起來,不敢擡起眼睛看他。
“瞧,這樣的夜晚!真可怕!”
“是啊,是啊,天氣壞透了!哦,魚打得怎麽樣?”
“糟糕,真糟糕!什麽也沒有打到,還把網給撕破了。倒黴,倒黴!天氣可真厲害!我簡直記不起幾時有過這樣的夜晚了,還談得上什麽打魚!謝謝上帝,總算活著回來啦。.......我不在,妳在家裏做些什麽呢?”
漁夫說著,把網拖進屋裏,坐在爐子旁邊。
“我?”桑娜臉色發白,說,“我......縫縫補補......風吼得這麽兇,真叫人害怕。我可替妳擔心呢!”
“是啊,是啊,”丈夫喃喃地說,“這天氣真是活見鬼!可是有什麽辦法呢!”
兩個人沈默了壹陣。
“妳知道嗎?”桑娜說,“咱們的鄰居西蒙死了。”
“哦?什麽時候?”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昨天。唉!她死得好慘啊!兩個孩子都在她身邊,睡著了。他們那麽......壹個還不會說話,另-個剛會爬......”桑娜沈默了。
漁夫皺起眉,他的臉變得嚴肅、憂慮。“嗯,是個問題!”他搔搔後腦勺說,“嗯,妳看怎麽辦?得把他們抱來,同死人待在壹起怎麽行!哦,我們,我們總能熬過去的!快去!別等他們醒來。”
但桑娜坐著壹動不動。
“妳怎麽啦?不願意嗎?妳怎麽啦,桑娜?”
“妳瞧,他們在這裏啦。”桑娜拉開了帳子。
(出自人教版部編本六年級上冊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