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直覺得,工作負擔重了,各種應酬多了,家務事煩了,心難得平靜,也就遠離了文化。對余秋雨這樣的大家也逐漸敬而遠之,他的代表作《文化苦旅》、《行者無疆》、《千年壹嘆》等等,都只是片段讀過,少有時間去完整地讀透。特別是在他04年以《借我壹生》作為封筆之作而轉身成為社會活動家,出現在青歌賽上成為壹道亮麗風景,更讓我覺得文化人原來也需要雅俗***賞,而他的深厚的文學功底、豐富的知識面,都無意間體現在他旁證博引的點評和機智幽默的上海腔普通話的應答之中。看青歌賽,賞余秋雨,竟成壹時佳話。
蕭條的經濟無意造就了寧和的心境。終於捧起他的《借我壹生》,細細研讀。這不是自傳,也不是小說,是余秋雨盤點壹生文化生涯的壹部紀實性作品,他自稱為“記憶文學”。我對前幾年曾經轟轟烈烈的拔高和吹捧不以為然,似乎真的是“滿城盡下余秋雨”,同樣,也對之後壹段時間喧喧嚷嚷的“咬余、逗秋雨”也頗覺得不齒,也更能理解為什麽中國的文人會有那麽多不堪想象的悲劇命運。
幸虧,余秋雨無論是從心理的調適、還是神經的強健,都堪稱過人,否則,無論對後人來說,還是對現世那些批評家而言,他的隱退,會造成文學史上的缺失,造成攻擊者的寂寞,無疑都將是莫大的損失和遺憾。
我還是很贊賞余秋雨的老祖母的壹句話:“煩心事不能多說,說壹遍就長壹分,幫了它。”壹個活了八十五個春秋,仿佛就是專門來領受災難的女性,淡淡地說出這樣壹句嘲笑災難的話語,無異於金匱良言。我想,余秋雨之所以能承受那些詬病和唾罵,也是源自這樣的力量,但顯然,他並未參透祖母教誨的真意,不然,他就不會有那些欲蓋彌彰的辯解、那些故作輕松的矜持,和那些讓人惋惜的造作了。如果那樣,真正的大家風範,才會得以彰顯。所以說,可惜了。不過只要是凡人,就會有凡人的情緒,會有不滿,會有憤怒,如若偶爾較真壹下,不寬厚壹下,不豁達壹下,也沒什麽大不了。
學者的身份,對余秋雨而言,是名副其實的,他對知識的鉆研、對文化的解剖、對學術的虔誠,都讓人尊重。他說:“我每時每刻都在驚慌地註視著。驚慌於人類曾經有過那麽高明的思維,那麽精彩的表述;驚慌於天各壹方的大師們如何在壹些課題上不謀而合、殊途同歸;當然,更驚慌於自己以前居然近乎無知,而周圍學術界的朋友也大同小異。”“我在這壹番番的驚慌中知道了生命的歸屬,在這壹過程中,我在心理上產生了壹種奇跡,那就是越學心中越空靈,越寫心中越疏朗,好像是做了壹次大減法。”“那時我才知道,真正的大學問不是貨物,它不會占據妳的心靈倉庫,而只會把妳的心靈倉庫擴大、夯平、清掃。它改建了妳的心靈倉庫,從此,妳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輕松,不再有心理負擔。”讀著這樣的句子,滿眼舒暢,齒頰留香。
作為曾經的戲劇學院院長,他的經驗是:“苦難產生蔑視,蔑視產生強硬,強硬產生高效,高效產生輕松。”為管理者提供了很有教益的壹課,而他屢屢請辭,回歸自我的過程,雖無機緣去考證真實內心的動機,卻也讓人印象頗深。
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倒是那些跟著誹謗者亂起哄的圍觀者,那些無知的在學術領域實在難以說出個子醜寅卯的人,轉而去挖掘他所謂拋妻棄子另尋新歡的陳世美的劣跡,居然也能吵得沸沸揚揚。
對待壹個名人,無論是瑕不掩瑜的大家或是曇花壹現的過客,我們可能無需去頂禮膜拜,但也應該像對待壹個陌生的路人,起碼懷有壹份尊重。畢竟,在部分未知的領域,妳可能永遠無法與之比肩,更有可能,妳會與之相識或神交,獲得人情的溫暖。在壹個習慣造神的土地上,也可能造就太多悲情的毀滅。我們往往不會對壹個陌生人去妄下定義,但為什麽,會盲從地因為某壹個不壹定是真實的判斷,而左右了妳的好惡,去無謂地喜歡,或是不喜歡壹個人?為什麽不可以,給自己,也給別人,壹個相對輕松的生存環境,而要讓余秋雨這樣的壹個人,需要發出“借居壹生”的感喟?
其實,誰也沒有權力,去為另壹個人決定什麽。道理非常簡單。
還是黃佐臨老先生送給余秋雨的壹句話最灑脫:樹大必招風,風過樹還在。
天地如此之大,更何況人類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