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理解“制天命而用之” ——評荀子天人關系觀（四）

荀子有壹段也許是最著名的論天人關系的話："大天而思之，孰與物畜而制之！從天而頌之，孰與制天命而用之！望時而待之，孰與應時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與騁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與理物而勿失之也！願於物之所以生，孰與有物之所以成！故錯人而思天，則失萬物之情。"（《荀子·天論》，以下只註篇名）對此，最通常的壹種觀點是，荀子"提出了\'人定勝天\'的大膽口號，認為人與天相互獨立，相對存在，只有人才可以主宰世界"。（趙駿河：荀子的人性論及禮學，齊魯學刊1996年第1期）這種觀點將"制天命而用之"的"制"理解成"制服"，"制天命"就是"制服天命"；（吳玫玲：荀子的唯物主義哲學思想，福州大學學報（社科版）1997年第2期）認為這表明荀子強調要"改造、征服自然"， "強調人是天的主人，自然的主人，能夠認識和役使自然界這壹客觀對象。"（曾林：生態理念的閃光--荀子天人關系思想的現代辨析，婁底師專學報2001年第3期）另壹種觀點則認為，這段話的意思"並非要人們征服自然界，實現人定勝天，而是要人們\'制天命意即認識、掌握\'天命\'，……荀子之論僅僅到此為止，並沒有發展到\'人定勝天\'的地步。""他所說的‘制天命’實際上就是\'知天\'，就是在天命允許的範圍裏面\'應之以治\'，以取得吉祥，荀子要社會上不同階層的人們都要知天之命，努力去維護等級名分制度，並非要征服天，也不是指要征服自然界。"（晁福林：論荀子的"天人之分"說，管子學刊2001年第2期）這種觀點對"制"字作了考證，認為"在先秦時期，制字並無掌握、制服之義。制的本義為栽斷，常引伸為尋找、獲取之意"，"這種判斷，亦即找尋出最佳方案，也就是制中之義。" （晁福林：論荀子的"天人之分"說，管子學刊2001年第2期）但他自己又說，"\'制天命\'意即認識、掌握\'天命\'"（見前引文），可見他認為"制"即使不具有"制服"的意思，也具有"掌握"的意思。這是該論者自相矛盾的地方。其實，更重要的是根據荀子這整段話的意思，以及荀子總體思想來對"制天命而用之"作出解說。這段話的意思是：與其推崇天的偉大而思慕它，不如把天看作自然的物質而控制它；與其順從天命而頌揚它，不如掌握自然的規律而利用它；與其仰望天時而等待天的恩賜，不如因時制宜而利用它；與其消極地聽任物類的自然增多，不如積極地施展人的才能而促進物類的發育繁殖；與其空想使萬物為自己役使，不如對物加以實際的管理而使萬物盡其用；與其指望物類的自然生長，不如根據它的生長規律而促進它的成長。站在這樣壹個角度看，我認為兩種觀點各有可取之處，也各有偏頗的地方。從荀子的這段話看，確實不能說他主張"人定勝天"，人要去制服、征服自然，人要主宰世界。"制天命而用之"的"制"，還是譯成"掌握"或"把握"為好，不壹定是制服、征服的意思，但也不是消極靜觀的"知"的意思。這裏的"天"是同"物"聯系在壹起的，是指人類社會居於其中的自然環境、自然條件、自然界的萬事萬物等等，所以這裏確實有在掌握其規律的前提下，改造、利用或促進其變化以為人類服務的意思。這裏荀子並不是指那個抽象的作為世界本原和根據的天。上述第二種觀點說，"從荀子的禮、義觀念看，他所謂的\'制天命\'，實際是用禮義為半徑畫了壹個圈子，超出了這個圈子的人就是不知天命的\'愚者\'、\'小人\'、\'奸人\'，荀子認為只有在這個圈子裏面\'制天命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