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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丨比較優勢——哪些小城市可以逆襲(下)

上壹講我們說到,在大城市勝利的步伐中,依然有壹些小城鎮有機會完成逆襲,比如“大城外溢”和“制造外遷”就是有效的逆襲路徑。那麽還有哪些小城鎮有可能實現逆襲呢?這壹講我們就來說說另壹條逆襲路徑: 比較優勢下的產業集聚 。

什麽叫比較優勢呢?打個比方,如果人生是個馬拉松比賽,那些能讓妳跑得更快,跑到前面去的優勢,不管是先天稟賦還是後天條件,都算是比較優勢。和人壹樣,擁有比較優勢的城市,也能跑到其他城市前面去。

比如,先天稟賦就會造就很多“大城市圈”之外的明星小城。

舉個例子。我問妳,有這麽壹個中國城市,它在2009年就達到了中等發達國家的收入水平,人均GDP比北京還高,基礎設施非常好,擁有三甲醫院,當地最好的中學壹年有近30人被清華北大錄取。妳猜猜這是哪個城市?很少有人能答對,答案是內蒙古的鄂爾多斯。

90年代,這還是北方塞外的壹個貧窮小城(人口118萬,人均GDP只有全國人均水平的75%)。但是鄂爾多斯有幾個特點:土地廣袤;夏季平均氣溫21~24攝氏度,極其涼爽;更重要的是,有極豐富的資源(2005年,已探明煤炭儲量占全國的1/6,2019年又發現億級油田)。所以鄂爾多斯的工商業用電價格非常便宜(平時間段壹度電,北京0.76元,鄂爾多斯0.43元)。

這些稟賦給了鄂爾多斯兩次“飛躍”的機會:第壹次是2003—2005年中國經濟上行周期,重工業、重化工業等行業狂飆,能源成了最大的約束。當時東部很多城市經常拉閘限電,那些大量需要電的行業和企業開始拼命遷入鄂爾多斯,中煤煤機、新興重工、西北特種電纜、富士康、京東方,都先後在鄂爾多斯設廠,鄂爾多斯經濟增長壹路狂飆。第二次則是2010年,數字貨幣行業興起,“挖礦”的能耗極高,鄂爾多斯的涼爽氣候,便宜的電力和土地,以及良好的基礎設施,使得它很快成了世界比特幣礦業中心。2018年,鄂爾多斯人均GDP排行全國第三,比上海、北京都高。

這種逆襲的小城市(鎮),我稱它們為“靠天賦吃飯”:老天爺給予了資源(包括土地、礦藏、氣候等等)方面的比較優勢,在合適的時間節點上,碰到(或者挖掘出)合適的大產業機會,就能快速崛起。

除了鄂爾多斯之外,酒都—— 貴州仁懷市 (茅臺鎮所在地)也是這種類型。貴州赤水河沿線的溫度、地形和土壤,造就了這裏優質的釀酒水——不足500公裏的赤水河沿岸產生了中國60%的名酒(茅臺、郎酒、瀘州老窖等等),產業的集聚又使得技術、技能在當地迅速擴散,形成良性循環。截至2018年,仁懷壹個不足70萬人的小城,白酒的銷售額就占全國白酒的11%。

類似這樣的小城還有很多,比如仰仗瓷器制造的 江西景德鎮 ,仰仗馬鈴薯產業的 甘肅安定 ,仰仗石油產業的 山東東營 ,等等。那麽在2020年,有什麽樣的小城小鎮有機會在這樣的拐點脫穎而出呢?

導論中我跟妳說過,2020年中國來到了萬元美金的中產社會,進入了人力資本密集型服務業驅動經濟的大時代——所以, 壹定是和這個趨勢相吻合的稟賦才能突圍 :

比如說,中產社會願意為消費的“體驗”和“質量”付費。像日本的北海道滑雪勝地,就是日本通往萬元美金社會的路上發展起來的。這幾年中國的冰雪產業飛速發展,即使在經濟寒冬的2018年,滑雪人次增速超過20%,冰雪產業增速超過13%。像河北崇禮、黑龍江牡丹江雪鄉這些地方都在試圖抓住這種機會。

再比如說,旅遊變得更熱門,短期的主題遊、休閑遊,長期的自駕西部遊開始成為新時尚。和以前“上車睡覺,下車拍照”的旅遊方式相比,現在遊客對品質和特色的要求更高了。中國這幾年也壹直在借鑒國外特色小鎮的思路,比如瑞士的達沃斯會展小鎮,法國的格拉斯香水小鎮等。

但是中國這幾年間壹口氣湧現了2000多個“特色”小鎮——妳覺得這還有“特色”可言嗎?能夠崛起的小鎮(城鎮),壹需要和時代趨勢相吻合,二需要當地確實有相關的稟賦。就像烏鎮,有江南水鄉特色人文氣質,這是千年積累的結果,在這裏做高層次的互聯網和藝術會展,就別有壹番風味;還有新疆阿勒泰,這裏有原始村落的自然風光,是“人間凈土”,壹山、二湖、三灣、四謎,享有“亞洲唯壹瑞士風光”美譽,是大自然的獨特饋贈。而這些稟賦,都不是行政命令可以創造的。

但是光有“稟賦”還不行,還需要有基礎設施作為配套 ——交通要足夠便利,食住行的服務要能跟上,市政配套要友好。

我個人的感受是,像中國東北的冰雪資源絕對比日本要好,但是配套服務實在太過落後,並不匹配“萬元美金中產社會”的消費概念。中國還有很多地方都處於這種階段——先天的稟賦極佳,但是被後天的配套所拖累。所以壹個地方政府的效率和品位,也真的會對壹個地方能否發展起來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整體上而言,萬元美金中產社會這個大趨勢是有機會刺激壹些“特色”小城(鎮)興起的,但是口號式、運動式的開發所造就的“特色”小鎮,它們脫離時代特征、外界環境和內在稟賦,大概率都會是虛幻的短期工程。

相對於靠天賦吃飯的小城,還有壹類逆襲的小城鎮——就是由於某些歷史的因素,比如說 先天條件太差,被倒逼進行自救,然後在某個地區長出壹種強勢產業,逐漸形成其他地區無可比擬的專業化勞動力市場 ——

舉個例子。妳肯定知道,浙江中小商戶和中小企業發達,很多細分產業的聚集地都在此——比如浙江省臺州市玉環縣就是“汽摩(汽車摩托)配件之都”,這個面積不到380平方公裏的小城,有近2500家分工極為精細的汽車摩托車零部件企業,年產值超過500億元。這裏本來是浙江的壹個小漁村,然後出於自身需要辦了個漁機維修廠,專門修理打漁機器。後來中國摩托、汽車行業興起,它們很快轉向了零配件的制造加工。經過了二三十年,玉環縣在汽車零配件加工上已經具有了相當的“先發優勢”。

而且,就像我們課程前兩篇講到的,技能、技術在壹個地方的外溢效果是非常強的,壹個廠帶動另壹個廠,壹個村帶動另壹個村,背靠著巨大的中國市場,技術不斷叠代,這裏慢慢地就形成了強大的後天產業集群優勢。像玉環這樣的產業小城鎮還有很多,比如浙江的“制筆之鄉”桐廬,現在全球90%以上的圓珠筆產自這裏;湖州長興,占據著全國電池產業的半壁江山,65%的電動車蓄電池極板企業出自這裏,天能、超威等多家百億級上市企業也坐落於此。

這些逆襲成功的浙江小鎮恰恰是因為“沒有任何稟賦”。像浙江,人均耕地奇少,是全國平均水平的1/3左右,腦子不活,不搞二、三產業的話,很難吃飽飯,所以反而倒逼出了敢想敢幹更敢吃苦的企業家精神——他們善於抓住任何小機會,迅速做大壹個細分產業,形成產業集聚的先發優勢。

當然,這些小鎮也得益於中國過去快速的工業化進程。那麽站在2020年這個拐點上,是否還有小城鎮有機會逆襲呢?

坦白說,財富大環境從“低垂之果”轉向“高垂之果”,經濟發展驅動力 從制造業轉向人力資本密集型服務業, 相應的,現在產業小鎮要逆襲會比之前難。但是也不是沒有希望,比如我在前面課程裏說過的人工智能,這是個長產業鏈,細分程度很高,很多小城鎮正通過形成某壹個細分領域的比較優勢逆襲。比如給人工智能圖像識別技術做數據標註的河南郟縣,比如讓油畫藝術復制品走進尋常百姓家的深圳大芬村。

壹個有意思的現象是,這種和城市本身特性關聯比較弱的機會,往往和“企業家”關聯緊密。比如湖南的瀏陽、長沙、湘潭,現在就被給蘋果、三星、華為做玻璃屏的藍思科技帶動了。為什麽選湖南?因為創始人周群飛是湖南湘潭人。再比如寧夏永寧縣,現在被伊品集團帶動,做味精、復合肥,出口歐美、亞洲地區,年營收77億元。同樣的,創始人閆曉平就是寧夏永寧人。

換句話說,如果要分析壹個地方是否有逆襲的希望,結合課程第壹模塊關於這個時代“產業、行業、職業”的趨勢,以及當地籍貫的企業家名單,可能會得到壹些有用的洞察。

香帥老師在文章中說:“中國東北的冰雪資源絕對比日本要好,但是配套服務實在太過落後,並不匹配“萬元美金中產社會”的消費概念。中國還有很多地方都處於這種階段——先天的稟賦極佳,但是被後天的配套所拖累。所以壹個地方政府的效率和品位,也真的會對壹個地方能否發展起來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我查了壹下地圖和百度,河北崇禮隸屬於河北張家口,距離張家口中心城市50公裏,距離北京220公裏,距離天津340公裏,它是2022年冬奧運會雪上項目主要的競賽場地之壹。

按照香帥老師的邏輯,?天賦要與基礎設施相結合,那麽壹定是河北崇禮有發展成為冰雪特色小鎮的潛力 。崇禮和黑龍江牡丹江雪鄉都具備“優良的天賦”,都具備天然的極佳的降雪條件,但是,由於2022年冬奧會的加持,崇禮的基礎設施會得到了極大的發展, 直通北京的高鐵修建好後,會極大縮短了崇禮和北京的距離,崇禮就會成為北京的“後花園式滑雪場”。同時,酒店等大量的配套設施也同步建設中,國際酒店巨頭已經紛紛布局崇禮了, 除了高鐵,酒店,崇禮還修建了滑雪賽道,在2022年冬奧會之後直接可以民用,這為將來冰雪小鎮的打造更是賦能。 比較而言,黑龍江牡丹江的雪鄉在基礎設施上就落後很多,交通的不便利,高鐵無法連接主要城市,缺乏國際大酒店,而民宿又在2017年爆出過宰客事件,壹度導致遊客銳減 。萬元美金社會,是勞動密集型行業得到極大發展的社會,中產階級更關註的是旅行的體驗,而旅遊必須以遊客最佳體驗為出發點,打造“體驗型經濟”,過去那種“壹生就來壹次,不宰妳宰誰”的思路已經是行不通的了,遊客會用腳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