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青晨,我撿起道邊的壹枚黃葉,暗黃、殘缺、有力。夾在陳年喜的《微塵》中,我覺得這片黃葉與他的這本書最配。枯褐的葉脈在葉綠素褪去之後愈發的清晰,就像生命在塵世的喧囂消弭之後,顯得尤為的真實,陳年喜的這本書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 在後記中,他這樣寫道,“像我所有的詩歌壹樣,我寫是因為我有話要說。文字就像壹道出口,壹種釋放,說出人世的悲欣,命運的幽微……往事成塵,記下這些塵埃,是對自己,也是對時間的壹點兒交代,從本質上講,所有的文學都是挽歌。挽留西沈的落日,也挽留東去的泥沙。”他用文字記錄自己的生活,也記錄自己的生命。
?在文中,每讀完壹個章節,我都會頓壹頓,安穩壹下驚慌的靈魂。當生活的現實攜裹著不幸撲面而來時,總需要有壹口氣來喘,但是文中的人物卻大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在前壹秒鐘還在五彩斑斕的世界上存活,下壹秒鐘就像看見和看不見的塵埃,在蒼茫的土地上,沒道理的消失了,哪種急促與無緣由常常讓妳甚至懷疑他們是否存在過。
? 陳年喜的書是壹群人的記載,也是壹種生活的記錄,更是壹個時代的記載。來自於社會底層的他,他所描述的大都是自己或者與他生活相關的人,他的家人,親戚、朋友或者工友,他們與作者壹樣,都是社會底層的人,都過著平凡人的生活。其中的這些人物千人千面,他們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自己的快樂,他們可能曾經很是風光,或許壹直都很卑微,但是更多的時候卻是被溺死在社會的浪潮之中。對於死的描述,在作者的筆端總是舉重若輕,生命的終結不再需要哀歌,而只是壹種現象,或許是壹種結果,甚至是不多的賠償,當生命可以用價格衡量時,那麽生命的價值就顯得微乎其微。這些在礦上討生活的人們,在炮聲與炸裂之間,他們拼命,他們奔襲,他們放歌,他們也痛苦,這壹群人,各有各的悲傷,他們的悲傷並非來自某種特定的因素,因為悲傷不需要理由。悲傷與無奈原本就是生活的壹個部分,就像妳在生命之舟恰恰被波命運的濤狂狼擊中了壹樣,無緣由,恰似流水,更像落花壹般。生命的不幸在陳年喜的筆下顯得更加的無常,壹切都象都更像在明滅的華燈,或有或無,或隱或顯,或許這就是人生的本身。
? 陳年喜是壹名礦工,在他的生活中,電光石火是壹種尋常的景象,瞬息間就可能陰陽兩隔,這是壹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但是在他的筆端,流淌出來的並不是痛苦,而是流暢且有張力的文字,這些文字沒有過於慘烈的場景,也沒有濃烈的愛恨,更也不需要用烈酒佐以下咽。他的文字不卑不亢,總能散發出壹種淡淡的溫暖,似乎有壹種溫煦的感覺。他似乎在講別人的故事,安靜、沈穩、溫暖,其實他自己就是這故事的本身。故事並不絢麗,也不濃烈,只是平淡地記載著壹切,象行雲流水。或許我們在書中所看到了壹切不幸,在作者看來,只不過是作者生活本身而已。作者的筆沒有過度的渲染,他讓生活保持了原本的樣子—悲喜都是生命的壹個部分,生與死是壹段距離,作者只是在記錄壹種生活,對作者而言,所謂的希望,只不過是人生命中的壹種無聊慰籍罷了。
書中的人物,千姿百態,各有各的故事,他們的故事並不全是波瀾壯闊,可歌可泣的,這些人物樸素的恰似就在我們身邊,真實且存在,大家都是這塵間的壹分子,也是這世間的壹個微塵,正如作者在序言中所寫的壹樣,“生活是什麽樣子?我的感覺是除了綿長,無處不在的風,其余都是塵埃,我們在其中蹦突,努力站穩,但更多的時候是東倒西歪,身不由己,祖先是,我們是,子孫也將是。”作者對生活,對世界有著自己的體味與觀察、書裏的人物與生活其實就在我們身邊,並且距離我們並不遙遠的地方,只是我們沒有留心罷了,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