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當別人無意問起，“我發現妳怎麽老是換頭像啊？”
我總說，“因為有個古靈精怪的丫頭說，她喜歡聊天頭像時換時新，這樣才有找人說話的欲望。”
“有點意思，妳妹妹嗎？”
“我希望她是，好過如今思念入骨。”
可是，等我換頭像成了習慣，卻再也沒有等來她的“正在輸入”。
那個人，她叫任然。
她留給我的最後壹句話是, “要不妳把我刪了吧，不然我總想找妳聊天。”
我並沒有如她所願，可她的頭像卻再也沒有亮起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那般，悄無聲息。
每每想起，沈重到壓得人直喘不過氣。
我至今想不明白，這麽好的人怎麽能說沒就沒了呢？
2.
我開始穿上正裝，穿起磨人的高跟鞋，在壹群老外面前談笑自如，波瀾不驚；我學會了舉止優雅，擁有了女孩子的含蓄與矜持，微笑著傾聽或沈默，以壹種超乎尋常人的冷靜；我還學會了把喜歡藏起來，不再招搖過市，也很難再有悸動。
偶爾午夜夢回時，回想到他，想到當初，我曾為了那個人，在人群中叛逆得耀眼。
所以我無法邊走邊愛，因為他壹個人就擋住了人山人海。
幼兒園時，有個小男孩，會因為壹個小女孩難過的眼淚改掉了整個海的女兒的故事。
那時我就想以後要把他追到手，天天給自己講故事，講那些不會讓人掉眼淚的故事。
可是再見時，那個小男孩長大了，當然也不再記得我了。
“沒關系啊，爺重新追他不就行了！”我想
摸底考時，我掩藏了自己的實力，文科正常發揮，理科只盡三分力。
成績出來故意哭喪著臉去找老班，說希望找個理科好的學霸做同桌。
可能老天也被我的誠心所感動，老師直接點名，“可以啊，看在妳這麽好學的份上，妳看焦楊同學怎麽樣，我們班他理科最好。”
老班話剛出口，我心花怒放，表面還裝做很不情願的樣子回了壹句，“那行吧，謝謝老師。”
奸計得逞之後，我就開始她沒臉沒皮的倒追之路了。
自我介紹，“同學，妳好，我是妳的新同桌，任然，往後請多多指教。”
“焦楊，我盡力。”
第壹堂課，不加掩飾地盯著他看了好久，“嘿，妳皮膚好好哦，睫毛還這麽長，成精了都。”
他傲嬌地挑眉壹笑，“天生麗質。”
“ 嘿嘿，那我可以親妳嗎？”
黑線，“不要臉！”
“那妳讓我親哪？”
“.......”
有次體育課結束，走回教室，剛坐下，鼻頭壹熱，用手壹摸，才發現是流鼻血了，起身想往廁所去。
碰巧，班裏壹群打完球大汗淋漓的男生正往回走，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齊聲來了壹句，“喲，這是咋地啦，我們的然妹子？”
我不耐煩地指了指門口方向示意他們不要堵在過道，好讓我出去，結果他們以為我的動作意有所指，齊刷刷地往門口望去。
剛好焦楊站在那，運動過後的樣子著實讓人血脈噴張，然後，然後就誤會了。
助攻們看看他，再轉頭看看狼狽的我，即刻發出意味深長的噓聲。
“是是是，我沈迷美色，無法自拔，看官們請讓道。” 厚顏無恥慣了，交代完之後火速逃離現場。
但不知道為什麽，那天焦楊同學的臉壹直紅著，難道運動會有美顏效果？
再後來，老師和同學們都知道任然同學倒追焦楊同學的事了，支持聲壹片，但另壹位當事人仍不為所動。
但調戲焦楊同學儼然已成為我的日常。
某天課間，“同桌，妳說長得高的男孩子，他們的手指是不是也特別長啊？”
“應該是。”
“我的手指也很長，要不我跟妳比比吧。”
壹番推三阻四後，他還是拿起了手，壹臉無奈的樣子。
然後我趁著他壹不註意的時候，手掌貼手掌瞬間轉為十指相扣。
他楞了壹下，轉頭望向我時無話可說，眼睛卻是亮亮的，像是有星星。
不知道是從那部電影還是電視劇裏看到的，要讓壹個男生喜歡上自己，就先讓他喜歡上妳的脖子，簡稱脖子勾引術。
這等偏方，我本是不信的，甚至嗤之以鼻。但沒辦法，陷入愛情中的都是傻子，萬壹真有這魔法呢？
所以在壹大冬天裏，壹連著幾天，我都把圍巾丟在裏家裏，把頭發紮成馬尾，露出脖子，試著勾引他，過程各種做作。
最終只換來壹句，“妳不冷嗎？”
還隨手丟了壹條圍巾過來，“戴上吧，看著都覺得冷。”
有他的每場籃球賽，她都會到場，拿衣服送水，不顧形象地為他大喊加油。
記得壹次，夕陽晚宴，比賽結束，我踩在他的影子上，左跳右跳地說：“嘿，焦楊同學，我要偷走妳的影子啦。”
他丟了壹個白眼給我，“隨便。”
“可是啊，妳要小心偷影子的人。”
“為什麽?”
“因為偷走妳影子的人，她會帶走妳的心。”
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也是說過我自己聽的，我想問問他，“我能不能帶走妳的心?”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後來我才明白並不是所有的歡喜都能被好好照顧的。
世間不乏多情者，也不乏無情者，準確來說是對自己無情罷了。
後來，他說，“這麽久了，我都沒能提升妳的成績，抱歉，希望另請高明。”
他說：“我從來都只欣賞安靜矜持的女孩子，而妳恰巧不在其列。”
他說：“希望以後不要再為我添煩憂，妳壹個女孩子，望自重。”
班裏有人告訴我，其實他和那個叫陳靈的女孩子從初中開始就互有好感，誰知半路殺出個不知情的轉學生我，攪壞了壹池春水。
也有支持者體我打抱不平，說愛情不分先來後到，後來者也可居上。
可是我開始感到累了，因為我知道， 在愛情遊戲裏，那個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再後來，高二結束，因為高考的地域限制問題，爸爸給我辦了轉學手續。
我記得那時候為了放假後還能找他說說話，以請教問題之名軟磨硬泡地加了他QQ號，但是翻開聊天信息記錄就可以知道，所有的話和學習都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我最後壹次登自己的號，列表裏還是只有那壹個人。
“嘿，要不妳把我刪了吧，不然我總想找妳聊天。”
我把簽名改了， “雖敗猶榮，余生皆盛宴，應作如是觀。”
然後，我把密碼也改了，亂打的壹堆數字和字母，誰知道是什麽呢?
愛時瀟灑，離也要瀟灑。
3.
她還是走了，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可是在那之前，我等了她近十年，等她找我給她講故事。
很開心，老天爺還是把她送到了我身邊。
我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天知道我有多難熬。
她所在之處，便是我目光所及之處。
她變了，不再安靜內向，而是嘻嘻哈哈，永遠無憂無慮的樣子，但我還是喜歡。
摸底考成績出來，我看了壹眼，她的文科不錯，理科卻是壹團糟。
所以，我想借此靠近她，提前和老班打了聲招呼，讓她和我做同桌。
好吧，我承認我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孩子。
但我承認我也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我甚至提防著她每壹次對我說的話，生怕她發現我內心的波濤洶湧，生怕她看見我滿臉通紅的樣子，生怕她看見我掩於唇齒卻喜上眉梢的情愫。
那次她暗自得意設計成功的十指相扣，說實話，我楞住了，我看向她，裝作無話可說的樣子，心裏卻像是盛開了煙花，劈裏啪啦直冒火花。
醒過神來卻還想繼續裝傻，她的手好小，軟軟的，是難得壹遇的好姑娘。
我想，她喜歡我，真好啊，我撿到寶了。
任然也傻，大冬天裏露脖子，後來我媽告訴我那是因為壹個女孩想讓我喜歡她。
我壹邊暗自慶幸她想勾引的人是我，壹邊又擔心冷壞了她，所以把自己的圍巾送給了她，我想告訴她，她的脖子比我那學芭蕾的老媽的天鵝頸還要好看，可是怕她會覺得我輕浮。
她流鼻血，還有心思在別人面前打趣我，也是調皮，殊不知，那句“美色”讓我老臉紅了壹個下午，完全不記得那天老師上課講了什麽。
那次她踩著我的影子活蹦亂跳的，像個精靈。
她提醒我小心偷影子的人，後來我才意識到，她偷走了我的影子，也偷走了我的心。
不論她在哪裏，我都會壹直想著她。
我明白她的心意，想著未來時光無限，表白這種事還是讓我來比較好。
所以我在等，等我們再長大壹點點。
但是，老班找了我，“妳知道我們學校每年的入學考試有多難對吧？相比中考，我們學校的入學考是為高考挑人才的。妳參加的那場其實有另壹個人和妳並列榜首，妳知道是誰嗎？”
“老師，我不知道。”
“妳現在的同桌，任然。很顯然，她向我們掩藏了自己的實力，我後來有找她談過，但她壹門心思都撲在妳身上。所以，我今天找妳來就是想讓妳幫幫老師，我不希望她因為壹時的沖動而斷送自己的人生。老師相信妳能處理好的，對吧？”
我啞然，點頭。
後來，事實證明，老班沒有騙人，她的確很優秀。
她說雖敗猶榮，我想在她面前，我早已壹敗塗地。
白駒過隙，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當初十指相扣，她的手那麽小，小到只有我的壹半，可我終究沒能抓住她的手。
他後來憶起有關她的事，不禁想質問老天爺，他為她改寫了那麽多故事的結局，怎麽就沒人來改寫他的呢？
4.
高考之後發生了很多事，輾轉世界各地之後，我與他們早已斷了聯系。
日子壹天天地過，如行雲流水，我忙於出差，忙於別人口中的夢想，似乎身忙心才能不亂，然而沒人知道我只想安安靜靜地聽故事。
我坐在飛機上，想著原來我最美好的時光早已悄然而逝，淚流滿面。
壹旁的英國紳士顯然是嚇到了，不停地給我遞紙巾，問我發生了什麽事？
我說，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他說他聽不懂，我說聽不懂才好呢，我也不想懂。
後來，那架飛機按時起飛了，卻沒有按時降落，也永遠不會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