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了，很多家長都松了壹口氣：終於能把家裏的混世魔王送走，讓自己解脫壹陣子了。
而在此之前的兩個多月裏，很多家長想獲得片刻的自由，都會選擇將娃“寄存”到壹個安全的地方——新華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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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家長帶孩子到新華書店讀書
小巴小時候也沒少被“寄存”過，不過在新華書店還是很開心的，有書看，又涼快，小夥伴又多，還能接觸到新奇的文（wán）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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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來也怪，大家在新華書店泡了兩個月，真正買書的人卻沒多少，就算買也不會買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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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很多人心頭就埋下了壹個疑問： 新華書店空調免費，看起來也沒多少生意，很多顧客還只看不買，為什麽開了這麽多年都沒倒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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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巴就和大家來侃侃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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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眼中，新華書店是壹間間零售圖書的門店。但實際上，新華書店是壹張銷售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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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新華書店，從屬性上看是企業，但它脫胎於事業單位。 在解放戰爭時期，解放軍每解放壹座城市，都會首先開辦四大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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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著新華書店很早便擁有了可以覆蓋全國的供應鏈。不要小瞧這壹點，莫說改革開放之前，就是改革開放之後，能有此實力的企業也並不多。
1939年9月，延安北門外門市部開業毛澤東為新華書店題詞（圖源：紀錄片《新華書店》）
有這麽壹張覆蓋全國的大網，新華書店便很自然地在全國圖書發行生意中占據主導地位，在整個圖書產業鏈中擁有非常強的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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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某出版社出版了壹版《三國演義》，定價50元，印制了10萬冊，想在新華書店銷售，進貨價格能談到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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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定價的六折，即新華書店以30元的價格購入，再完全按照定價銷售，每賣出壹本，就能賺20元，毛利率達到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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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如果這本書不受市場歡迎，只賣出1萬冊怎麽辦？新華書店不就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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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沒賣完的9萬冊，新華書店按進貨價退給出版社——這叫做 寄銷制。 而且，新華書店甚至不用先給錢再拿貨，而是先拿貨去賣，過兩三個月才結算壹次，看看這個周期內賣了多少冊，按銷量來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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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結算制度，使得銷售方（新華書店）完全擺脫了庫存風險，反而讓生產方（出版社）壓力陡增，放在其他行業幾乎不可想象，但圖書行業有其獨特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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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是圖書沒有保質期，理論上新華書店退還給出版社的書，還是出廠時的那本書，並沒有變成二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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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是新華書店的渠道地位太強勢，絕大多數圖書想要大規模地售賣，忽視新華書店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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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說，市場上也不只有新華書店這壹個渠道，現在網絡渠道那麽發達，誰還願意去線下買原價圖書啊？就算新華書店沒有庫存風險，店鋪運營費用呢？人員工資呢？銷量不行的話，還怎麽維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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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的答案，仍然藏在新華書店的歷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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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新華書店原先是事業單位，又關乎國家穩定，所以它的門店建設屬於公***基礎設施建設，都位於城市的核心地段。幾十年來，這些門店中的大多數都還壹直保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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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縣城自不必提，即使是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也不例外。北京王府井、上海人民廣場、南京新街口、杭州延安路……都有新華書店的身影，而且全是自有產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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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王府井新華書店門前排隊買書的人
也就是說， 對新華書店而言，運營成本中占比最重的店鋪租金為0，甚至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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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個例子，在南京湖南路鳳凰書城有壹家星巴克，與書城的入口毗鄰。看起來，大家都是打開門做生意，妳賣書，我賣咖啡，單價也半斤八兩。但書城是收租的，星巴克是交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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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人世間的悲歡並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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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大城市，就算顧客們全都壹毛不拔，只想著來免費看書蹭空調，新華書店也不會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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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壹些經濟不發達的地區，新華書店很難通過賣書獲得足夠的盈利，租金收入也沒有多少，但這會影響當地新華書店的正常運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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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不會， 因為新華書店還有非常重要的壹項收入——義務教育階段的教材教輔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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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教材教輔的發行業務都是由新華書店承包的。後來，雖然國家放開了行業的準入，允許民營書商通過招投標的方式進入這壹市場，增加壹點競爭，但是新華書店的龍頭地位早就難以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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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省的新華書店，是A股上市公司新華文軒的子公司。從它的公開財報裏，我們可以看到教材教輔的發行業務比重有多高。
除了數量上的差異，還有毛利率上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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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財年，新華文軒教材教輔發行業務的毛利率為41.55%，與之相比，零售業務的毛利率為33.87%，互聯網銷售業務的毛利率更是只有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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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不是因為教輔教材比壹般圖書更貴——實際上，中國教輔教材的價格壹直以廉價著稱——而是因為， 這項業務的投入產出比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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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材開學直接送到學校，學校還能幫忙收錢、分發，教輔也不怎麽需要打廣告找顧客，顧客自己會找上門來，而且通常都是開學沒幾天就賣得差不多了，對庫存空間的占用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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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書店教材倉庫工作人員在分類整理教材
因此，有股民評價，這項業務就是在“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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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產業鏈中有強勢的話語權，在黃金地段有自有產權鋪面，還牢牢掌控著旱澇保收的業務，這三大特性，讓新華書店有了穩賺不賠的底氣。 即使面對當當網等互聯網書商的價格戰沖擊，其營收也穩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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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太為優渥的條件也誕生了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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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年，壹些地方的新華書店管理者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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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有些地方的新華書店還真就這麽幹了。小壹點的門店關張，大壹些的門店只保留壹小塊區域賣書，其余區域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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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某新華書店進門處的吧臺
這種行為很快受到了主管部門的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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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 僅從市場的角度考慮，不開書店轉做“包租婆”也是不明智的。個中道理，要在民營書店身上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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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幾又、方所、鐘書閣、西西弗、單向空間等民營書店，近年來不斷擴張，如今想找到壹個沒開書店的購物中心，已然非常困難。是這些書店的書賣得夠貴，利潤能覆蓋昂貴的商場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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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可能。真實情況是，購物中心為了吸引書店入駐，提供了定向的扶持政策，據媒體報道，在北京的成熟商業地產項目中，書店的租金只有同樓層餐飲類租戶的三分之壹。購物中心看中的，是書店的文化氣質以及它能帶來的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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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典型的例子，是廣州太古匯的方所書店。在方所書店開張以前，壹般民眾認為太古匯裏賣的都是奢侈品，太“高大上”，不想親近。而在方所開張以後，太古匯的客流量每年都有所增加，壹度還成為了廣州市的網紅打卡點，沒去過方所都不能說自己去過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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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方所書店人流爆滿
這便是書店的價值所在，也是新華書店值得思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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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新華書店是與圖書綁定，用圖書照亮了很多人的人生道路。如今，新華書店必須要跟上時代的變遷，轉向與閱讀和文化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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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謹記的是，這條轉變之路並不輕松簡單。舊時代輝煌過的企業，想要適應新時代，在人才儲備、管理經驗等方面，都有相當多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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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欣慰的是，壹些地方的新華書店已經有所進步。不是說壹定要像民營書店那樣，修葺壹新，成為網紅地標，而是說要想辦法融入人們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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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哪怕只是設置壹塊閱讀區，提供幾把椅子，也壹樣能讓人感受到書店的溫度與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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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巴九靈